《无名客栈》青见见

30、寂岚仙君

　　“那日我唤游女来找你，却见你正同寂岚仙君讲话？”，内室里，鹊枝环抱着璃央叠坐于榻上，一手为其摇扇，一手捻起一颗梅子，听怀里人出声，便侧耳贴近。

　　梅子送入唇内，贝齿轻抵，带着丝含混继续道：“居然不知你与仙君认识”，带着些许委屈。

　　“央央”，见璃央如此言道，鹊枝空了的手一把揽住她的纤腰，一转，使其面朝着自己，“央央，别皱眉”，收紧环抱，将脑袋搁在璃央的肩上。

　　“别撒娇”，染着蔻丹的玉指点了点肩上那脑袋。

　　“我与寂岚仙君曾有一面之缘，去年秋日寂岚仙君因伤告病时，我曾陪阿练前去拜访，”毛茸茸的脑袋贴着轻薄的方孔纱，低言。

　　“你常提起的好友，鹊练？”璃央问道。

　　闻言，鹊枝抬起头，“正是”，为央央记得自己的好友而开心，“阿练自幼仰慕寂岚仙君，当时传来寂岚仙君受伤的消息直往外冲，出了院这才想起冒然前去怕是失了礼，且—”一顿，“小小鹊桥仙能与仙君有何交集，怕登门坏了仙君名声，不免有些退却”。

　　“却—仍担心不已，于是我们想着以感谢寂岚仙君前些时候的通融之情，”鹊枝补充道：“神诞日期间因着早晚表演大家疲惫不堪，以至于最后一日的晚宴约莫晚至一刻，险些误了整个宴会，笠叔驾车赶到时被守将拦在殿外，幸亏遇见寂岚仙君通融我等......”

　　“因而以此为由登门拜访，阿练又觉得自己从未踏入仙君府邸，心生畏怯便央着我一道去”，鹊枝舍不得继续压在央央肩上，挺身后撤，交缠的乌发逐渐分离，“当时，阿练进殿亲面仙君，而我等候于院内，只在仙君送阿练出来时瞧见一面”。

　　“也亏得仙君目力、记性极佳，远远一面居然记到如今”，鹊枝错开璃央投来的目光，“那日分别后，我选了相反的路打算绕回鹊桥仙休憩的院子，在转角处遇见了仙君，正巧他正与—”

　　话未完即被璃央满是歉意的眼神堵住，“是我考虑不周，原是—想不被外人打扰，却—龙鲤没看多久就又分别......”。

　　“央央”，鹊枝安抚怀里的娇人，“是我不该，不该如此多愁，若，你爱那龙鲤，我—”眼见怀里人委屈的模样，很想很想很想脱口而出我们可以养一尾，但，生生止住，他做不到的，何苦给出不能做到的承诺？

　　适时，璃央有所发觉，“阿枝”，瞥向一旁的果脯，示意鹊枝取一枚，就着他的手咬住，并凝视着他细细咀嚼，就在鹊枝满脸通红，不觉躲开视线时，突然，更近一步，趴在他的胸膛上，指尖搅弄着一绺垂下的发，“碎心湖内移栽了不少人间的菱角，明日我们去摘吧”，鹊枝看着，只有自己，印在央央含笑的水眸里，一切都在里面，不须再有自卑和忧虑。

　　“好—”将将说出半字。

　　“砰！”木门紧跟这隔绝外界的法阵顷刻破碎。

　　未等鹊枝反应，璃央一把拉过他以袖挡住直冲而来的灵力，余威稍退，鹊枝回神忙握住璃央的手，关切道：“央央，你—”
　　尚未说完，磅礴灵力铺天盖地而来，扑通！鹊枝跪倒，双手死死撑地，然而，于事无补，豆大的汗滴滚滚滑落，渗如砖缝。

　　几声踢嗒，黑靴映入眼帘，鹊枝要紧牙关，玄武暗纹随其主人的走动若隐若现，终于停住，堪堪一寸距离，鹊枝觉得只要自己前倾几分便能撞上，但，逼人的威压牢牢将他钉在原地。

　　“父亲大人。”就在鹊枝快支撑不住之时，身侧响起熟悉的声音，是央央，她说的是谁？！怎么会！鹊枝大惊。

　　对方没有回应，室内一片寂静，让人窒息。

　　良晌，“好端端的一家铺子，竟成了藏污纳垢之所？”，低沉浑厚的男声响起，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讽刺，言罢，重重甩袖，转身出去。

　　一旁提刀侍卫走近恭请道：“小姐”。

　　随着青玉上神离开，威压顿时消散，鹊枝颤抖着站起，还未站定便听侍卫如是说道，急忙拉住璃央，神情仓皇，“央央？”

　　却—只得一强笑，并，挣脱而去。

　　“央央......”鹊枝欲伸手挽留，可，有何用处？能改变青玉上神的态度？回想方才上神的言语，颤抖着缩回，看着心悦之人转身消失在门前，只敢悄悄在心底默念对她的昵称。

　　天禄殿内。

　　“父亲”。璃央跪在下方，额头贴地。

　　“啪！”茶盅被重重搁下，与木几碰撞发出沉闷巨响，回荡在空旷的殿内。

　　“璃央，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青玉怒斥。

　　璃央一僵，回答：“记得”。

　　见此，青玉抚了抚须，复端起茶盅轻抿一口，语气稍缓，“处理干净”。

　　“是”。

　　.......

　　“阿枝.......”

　　见阿练满脸关切，鹊枝勾起唇角，宽慰道：“无事”，面上却是苍白无比，双颊凹陷，整个人瘦削不少。
　　日暮西沉。

　　“走吧”，鹊练牵过鹊枝扶着树干的手，又是一整日，顺着鹊枝的目光望去，明暗里庄严肃穆的侍卫、紧闭的大门，没有任何变化，见好友无动于衷，无奈劝道：“明日再来吧”，一手施力，将其带离几步，却，无法控制他回望的视线。

　　“鹊练？”自黑暗处传来，一柄提灯晃晃间走近。

　　“寂岚仙君！”鹊练惊喜喊出。

　　一着月白云纹宽袍大袖仙人然走近，正是寂岚仙君，见交好的小仙满脸欣喜，含笑点头以作回应。

　　“鹊枝？”似是将将瞧见，寂岚偏头，疑惑道。

　　“仙君”。鹊枝回身行礼。

　　“这几日阿枝练功刻苦练功，这才显得有些疲惫”，鹊练边扶起鹊枝边向寂岚解释。

　　“原是如此”。

　　听此，鹊枝回以歉意的一笑，“有碍仙君尊目，着实失礼”，语毕，便要俯身谢罪。

　　不等鹊枝动作，有力的手掌托住他的胳膊，“说的是哪里的话，既然我视鹊练为友，自然也视你为友”，寂岚见鹊枝站稳，适时撤手。

　　“仙君......”

　　鹊枝抬头直视面前微笑着的寂岚仙君，又似乎是透过他想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央央.....花灯盛会、人间之行，自己的情意得到了从未奢望过的回应，碎心湖画舫、栖凤园假山，处处皆是两心相知，朝朝欢愉的见证，在此过程中，一次次因身份之差而自卑、失落时她都在身边，“阿枝，我不在意这些虚名”，鹊枝觉得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央央婉转之音，不厌其烦的一边又一边宽慰自己，央央......“你还会回来吗？”亦是那日分别之时鹊枝尚未说出的话，如今，再想到......

　　不过瞬间，鹊枝回神，面前的寂岚仙君仍含笑静待他说下去，“若是每位仙友都如仙君一般待人就好”，不等鹊枝开口，鹊练抢先道。

　　言语虽有些冲撞失礼，可也正是鹊枝想说却不敢说出口的，担心此话引仙君不快，鹊枝接过话，“阿练过于鲁莽，口出妄言，还请仙君见谅”。

　　昏暗中，寂岚仙君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神色中没有丝毫不快，全然是理解之情，明黄的灯火隔着绢纱散出柔和的光与寂岚一派温润如玉之气交相融合，更显平易近人。

　　“不知你二人在此是？”寂岚问道。

　　“是—”

　　鹊枝赶忙拉住脱口而出的鹊练，虽知寂岚仙君待他们的并无恶意，但也不像阿练那样全然信任仙君，毕竟，他和央央之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能因为自己害了央央的名声，一点错失也不行。

　　“我—我—与天禄殿的游女姑娘相识”，顿住，复又开口“几日”，“未见—便—想着”，再次顿住，“想着，想着是否有何原由”，声音愈渐低，“就来此拜访—”

　　“然后，那些站在门前的侍卫就说，没有拜帖不能入内，烦请他们前去通传一声，就朝着我们蔑笑，拒不办事”，一旁的鹊练愤慨的说着，“瞧！他们推搡的”，挽起鹊枝的衣袖，大块淤青展露眼前。

　　“正巧，我有事与青玉上神相商，你们随我一道进去吧”寂岚温和的说。

　　闻言，鹊枝顿时欣喜不已，“多谢仙君”。

　　华灯之下，两旁侍卫面容肃穆，眼里却透露出些许惊讶，这俩鹊桥仙在这殿外徘徊已有四、五日，其中那个长相颇为清秀的与璃央小姐身边的侍女游女常有往来，因此首日当值的便前去通传，可，大管事直接前来当面下令，严禁其入内，那语气明显是得罪了主人，至于因何，他们就没权知道了，但听大管事的意思，就是不用给他们好脸色，而现今，他们，跟着寂岚仙君前来，若是阻拦，侍卫瞥了眼含笑的寂岚仙君，恰好撞击仙君眼里，双手一哆嗦一递，玉印回到仙君手里，不敢再犹豫，“仙君，请”。

　　走入殿内，鹊练也放开胆子，不再亦步亦趋，快走几步贴近寂岚，好奇道：“仙君拜访青玉上神怎么不需拜帖？”

　　“同僚间出示身份玉印即可，自有侍从通传且昨日已知会青玉上神今日会上门拜访”。寂岚耐心解答。

　　“原来是这样，那—”鹊练还想再问，却见已至主殿前，自觉收回话，停下。

　　“我已命侍从前去告知游女姑娘，他会有人引你们前去”，寂岚回身，向阶下拘谨站着的鹊枝、鹊练招手。

　　“不必再谢，去吧”，见鹊枝满是感激，寂岚和煦的摆摆手，任一边侍从低眉顺眼应声而下领他们向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