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50、第 50 章

　　凤菱走后，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魏妍姿和边云不过是略惊诧，以宓婆为首的巽城诸妖却是面面相觑，各个脸上就差画个大大的问号了。

　　有好事的女妖甚至已经在心里悄悄八卦：那个黎玺尊神的姨妹身份之尊贵自不必说，样貌也是十分拿得出手的，这样的姑娘做妖界女主人似乎挺不错的！

　　南晔似恍然未觉此时尴尬的静默，径自捡起落在地上的帕子，塞回颜信手里，吩咐道：“抱着琈玥，吃完早膳就出发。”

　　颜信恭顺地应了声，快步进院抱起满眼意犹未尽的琈玥，又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地走回南晔身边。

　　“尊上，凤菱小姐那边？”

　　南晔迈步离开，面上端肃非常：“以下犯上，还想吃饭？”

　　最后方眉飞色舞、悄悄递眼色的几个女妖闻言都敛了笑，一个个眼里说不出的失落。感情白兴奋了，尊上依旧是那棵数十万年不开花的铁树。

　　比起昨日，宓婆明显要谦和许多，嘴角浅笑虽瞧着还是不大温和，却也聊胜于无。

　　席间，独享与尊上同席殊荣的琈玥把盛虾的盘子递过去，等待的功夫里挤眉弄眼地扒着南晔的肩膀耳语。

　　“大伯，你说我小姨好不好看？”

　　南晔从善如流地剥完一个虾，顺手塞进琈玥快咧到腮帮子的嘴里，拎起帕子仔细擦着指尖污渍，随意道：“尚可！”

　　琈玥鼓着腮嚼虾肉，不满地嘟哝：“尚可？不是我说哟，我小姨那长相随了我外公，气质又随了我外祖母，可以算得上是当今世上排得上名号的美人了！大伯真没眼光！亏我还很看好你呢！”

　　“看好我？”南晔侧头，饶有兴致地挑眉。“看好我什么？”

　　“当我小姨丈呀！”

　　南晔眸中闪过几分似意外又似懊恼的复杂神色，抬手把帕子按在琈玥嘴角轻轻拧了下，拭去沾着的一粒虾肉，轻斥了句：“浑说！”

　　琈玥小脸上满是不服气。“怎么是浑说呢？大伯是世上最俊朗最有气势的大伯，小姨是世上最淳善最会做糖的小姨，凑在一块儿有什么不好呀！这样琈玥就不用担心将来有一个苛刻的伯母，和一个绣花枕头一样肤浅、风流，中看不中用的姨丈啦！”

　　绣花枕头一样肤浅、风流？南晔忍俊不禁，微扬了唇问：“这话你是听谁说的？”

　　“我阿爹呀！他总说那未来姨丈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又不思进取，压根儿配不上我小姨。”

　　这个小五，怎么在孩子跟前儿也这么口无遮拦。南晔捏了下眉心，敛眸轻声道：“别听你爹胡说，姻缘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又岂知其中甜苦。且我听闻，你那未来姨丈也并非你爹说的那般不堪，称得上是当世才俊了。”

　　琈玥板起小脸，鼻孔望天轻哼：“他算是什么才俊呀！不过是家世好些，有强大的靠山和出力周全的好娘亲罢了！”

　　南晔抬手捏她鼻尖儿，“这也是你爹同你说的？”

　　“是我娘！”

　　南晔：“……”

　　这夫妻俩！

　　一大一小的对话都是压低声音的，又隔着高台，下首众人听不到声音，只觉这叔侄二人感情是真的好，不知道的见了定会认为尊上是小奶娃的亲爹呢！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颜信和边云也从未见过尊上如此眉目和缓、轻声细语的模样。

　　边云双手捧心，满眼的艳羡。“琈玥小公主当真是太招人疼了，连尊上到了她跟前都只有宠着的份儿！不知他日尊上有了自己的血脉，会不会也是如今这般模样。”

　　魏妍姿捧着热茶抿了一口，美眸不由自主地落在上方，被茶水蒸腾出的热气沾湿睫毛亦不自知。

　　氤氲的视线里，端坐上首的人气势睥睨，俊美无铸的脸上冷意尽融，嘴角挂着一抹闲适的浅笑，眸中也透着点点温和，正垂首认真倾听怀中小丫头絮絮的念叨。

　　不知小丫头说了什么，叔侄俩都缓缓漾起笑容，瞧着温馨又暖人。

　　魏妍姿心尖儿一紧，手指不自觉地收拢，紧紧握住茶盏。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凡世里千千万万个吕时，也抵不上他的一角！她当初怎么就被一时愤恨迷了心窍，被吕时的几句甜言蜜语迷惑舍弃心动，对父皇的行动未加阻拦。

　　吕时！都是吕时的错！若不是他当初阿谀奉承说尽甜言，她怎会一时左了主意！偏他还是个狼心狗肺的，这边厢才成亲那边就带了个狐狸精回来，害得她惨死不说，连魂魄都被啃得参差不齐，无法再世投胎为人。

　　魏妍姿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眉头紧拧着扔下茶盏，按着心口试图压下骤然袭来的剧痛。

　　茶盏落桌的脆响惊到同席的边云，她赶忙凑近问：“怎么了？又心悸绞痛了？药可随身带着了？”

　　待这一瞬间的剧痛过去，魏妍姿才苍白着脸感激一笑，在周围探究的目光里优雅起身，对着上首屈膝道：“尊上，妍姿心悸之症发作，要先失陪了！”

　　南晔抬眸，在她苍白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就收回去，按怀里小姑娘的要求给挑着鱼刺，淡淡道：“去罢！实在不舒服就着边云去寻医。”

　　边云赶忙应了声。

　　魏妍姿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在边云的搀扶下袅袅婷婷地走了。

　　最末席的两个女妖对视一眼，眸中重燃细碎火光，头挨头凑在一起耳语。

　　“这身段这模样，虽说少了些气度但也不错了，什么来头？”

　　“不知道啊！只听前几城的约莫提过两嘴，好像是同凤族那位一同来的，约莫是闺中好友同来游玩的吧！”

　　“你说会不会是黎玺尊神送来给咱们尊上相看的？”

　　“啊？！不会吧……”

　　“怎么不会！好好的谁会带个陌生姑娘住进旁人家里？而且你瞧咱们尊上方才的样子，还叮嘱她要寻医来瞧病呢！咱尊上哪是会轻易关心旁人的性子？且我还听说了，那姑娘随身带着的佩剑不是旁的，正是当初清栎尊神幼时用过的，都轻易赠予她了，还能有假？”

　　魏妍姿脚步一错，耳根儿泛起点点粉红，抿唇轻笑着跨过门槛。

　　边云就在她身侧，修为又高出许多，自然也将这段对话听了个仔细。不禁有些惊讶，才两日功夫，怀西城主的几句戏言就传到这儿了？

　　“姑娘，你不解释——”

　　她本想说你不解释两句，免得牵累自己的名声吗？结果一转头就瞧见魏妍姿桃腮浅笑的模样，心里一惊，暗道不好。

　　怎么忘了自家尊上的魅力！那样的一张脸、那样的气度和修为，怎是除了自己这般超凡脱俗的姑娘能招架得住的？尊上路过若木神树瞧见魏妍姿练剑刻苦鼓励一下也没什么，但好端端的赠什么不好，非赠清栎尊神曾用过的剑，这不是徒生事端嘛！

　　边云脑海中又浮现出颜信苦口婆心的样子，懊恼地一跺脚，猛敲自己脑门。

　　“猪脑子呀你！当初怎么信誓旦旦地同师父保证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魏妍姿疑惑蹙眉，正欲拉她的手，一声带着笑意的戏言忽然传来。

　　“边云这是新习得的修习之法？能敲开窍吗？”

　　两个姑娘同时停下动作，望向传来声音的左侧回廊。雪衣广袖的仙君嘴角噙着一抹淡雅的笑走来，行动间衣袖翻飞飘逸出尘，踏碎和煦晨曦，迷醉人眼。

　　“承安君！”边云既惊且喜，雀跃着迎上去，灿烂笑着就要下拜。“您怎会在此？”

　　白承安若远山般悠远的眉目舒展开来，折扇轻勾托住边云的胳膊。“老熟人了，不必拘泥这些繁文缛节了。”

　　他说着，秋水般盈润的眸掠向魏妍姿，微敛了笑点头致意。

　　“这位，想必就是我们家凤丫头救下的那个凡间小友？”

　　魏妍姿微抿了下唇，随即漾起一抹优雅的笑。“不知您是？”

　　边云这才想起来给魏妍姿介绍：“这位是司命上神与夏梨女君的长子，如今担着仙军统领一职的白承安，大家都唤他‘承安君’的。”

　　魏妍姿挺直脊背，笑着屈膝行礼。“见过承安君。”

　　“免了。”

　　白承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两眼，唰一下甩开折扇，姿态闲适地轻摇着离开。

　　“边云，你先帮我去知会小凤菱一声，说我拜见南晔尊神后就去寻她玩。”

　　“哦！”边云下意识地应了声，直到目送他跨进大殿，才后知后觉地吐槽一句。

　　“冰天雪地的还摇扇子，臭美！”

　　魏妍姿沉吟片刻，拉着边云走出些距离，才漫不经心地问：“这位承安君，与凤菱关系很好？”

　　边云啧啧感慨：“岂止是很好呀！那俩可是自幼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哦，一起长大的还有黎玺尊神的长子琈玦君，听说他们三个情分甚笃，最是要好了。敢动菱姐姐一根手指头的，都少不了要挨这两位少君一顿胖揍呢！”

　　她们二人闲话着十分热闹，殿内的颜信却是忧愁不已，站在南晔身后幽怨地盯着对面的白承安，恨不能上去抓花了他那张俊脸。

　　夭寿哦！这位大爷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捡着这水深火热的当口来了？好容易今日尊上被美色迷惑，有了点进展，这位一来怕是什么戏都没喽！

　　“闻听尊神苏醒，我父母亲欣喜万分，挖空心思备了礼物遣我来拜见。如今瞧着您气度朗华的模样，像是修为已复再无大碍了？”

　　南晔神色淡淡的嗯了声。

　　“那可真是各界之福！”白承安恭顺地辑礼：“听闻绕绕如今也在此处，晚辈已有多日未见她，着实心忧挂怀，可否先去见她一见？”

　　颜信气鼓鼓地悄悄瞪下面灿烂笑着的人。你可别说话了！没瞧见我们尊上周身温度都冷了两分，眼皮子都懒得掀开来看你了。

　　琈玥自白承安出现就显现出一种异常的兴奋，被南晔箍着也仍是十分不安分，扭来扭去挣脱不开，也不忘对着他笑得一脸谄媚加亲昵。

　　“承安哥哥——”

　　南晔捏起一块糖糕，慢条斯理地塞进琈玥嘴里，平静道：“她如今虽在我的地界，却不归我约束，你自去便是！”

　　白承安又礼数周到地行了一礼，不着痕迹地对着琈玥眨眨眼，笑着走了。

　　“大伯……我也跟去玩……”琈玥嘴里还塞着糖糕，一个高窜起来，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就跑了。

　　南晔碾去指腹间残留的碎末，轻笑了声。

　　“颜信你瞧，小孩子都知道同喜欢的人玩更开心……”

　　他眉目舒缓的样子难得的温柔亲和，颜信却是心底一酸，涌上些淡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