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5、第 5 章

　　首战告败后，小凤心虚地窝在公主府里，等了两日没等来责难，才扬起斗志重新出发。

　　这次带的礼物是一匹蜀锦，用自己的细胳膊吃力地抱着，出了府后门往雍王府走。她如今也算是公主身边有头有脸的了，走前门怕招人闲话，影响了公主日后姻缘。

　　好在离得近，她额头上刚累出一层薄汗就到了。

　　这次来开门的却不是什么府中奴仆，而是景铄世子身边那个手下，她恍惚间听过果儿姑娘叫他陆湛，是世子手底下最得力的将军。

　　这名字她似乎在哪儿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想来当是原主记忆里的。

　　这位陆将军生得剑眉星目、唇若点脂，若不是身上的杀伐气势，其实比小凤见过的楚馆少年们还标志妖冶。

　　“陆将军你好！我来给世子爷送东西！”

　　那世子生得俊美无铸也就罢了，竟连身边人都长得如此俊朗，小凤赞叹的同时又深觉自卑。

　　翠花这张脸哟，若说多丑也未必，只是在美女如云的京都，实在算得上是‘不堪入目’了。

　　陆湛抱肩让出门口，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会儿，忽地笑出声。“这次路上没沾染什么东西吧？”

　　小凤肩上扛着蜀锦往里走，尴尬地直摆手：“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湛跟在旁边，几次想帮忙扛锦缎都被拒绝，眼尾上扬笑得越发妖冶，“你这匹锦缎上是抹了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药吗？我摸一下就会立时毙命那种？”

　　“呵！呵！”小凤干笑两声，不着痕迹地与他拉开距离。“哪有什么…….什么毒药不毒药的！听不懂！”

　　“嗯哼！”陆湛摊手，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穿花拂柳走到前院，小凤一进门，又一眼瞧见了桃树下那人。还是一身乌墨的衣衫，还是盖着一块儿毯子，不同的是毯子从薄软的换成了灰色的狐裘。

　　呃……如今才入秋，还带着几分未尽的暑热，他也不怕捂出一身热疮来？

　　蒲果儿正蹲在地上，握着药杵研磨着什么东西，见她来了倒是实心实意的欢喜，笑得眉眼弯弯。

　　“小凤呀！今日终于得空了？带了什么宝贝？”她手上动作不停，伸长脖子瞧了下。“哦，原来是蜀锦！主子，送礼的来了！”

　　景铄只在小凤进门时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听到蒲果儿的话也只作未闻，再未从腿上摊着的书籍上移开半分目光。

　　“世子爷！”小凤殷切地喊了声，肩扛蜀锦跑过去，捧在胳膊里呈过去。“我们公主的一番心意，值多少金银就不必说了，关键是这个墨绿的颜色实在很衬您清越的气质！”

　　捣药的果儿扑哧一笑，药杵磕在碗沿儿上，清脆一响。

　　景铄抬了抬眼，眸光轻飘飘自她胳膊拖着的蜀锦上掠过，淡然“哦”了声。

　　“真的，您要相信我的眼光呀！凭我数万…….”小凤咬了下舌尖，生硬止了话头：“反正，信我就对了！”

　　陆湛坐在桃树枝桠上，不赞同地啧啧出声。“你这张脸，让我们对你的审美完全无信赖可言。”

　　“怎么说…….”小凤拧眉瞪眼，反驳的话说到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呼！”她吐出胸臆间的哽着的气，重又对着景铄挤出笑脸。“世子爷！就您这赛雪的肤色，搭件墨绿衣衫，定会衬得更加风姿绰约的！”

　　“哦？那就…….”景铄没抬头，指尖勾起书页边缘翻过去。“拿来看看吧！”

　　有戏？！小凤喜形于色，赶紧上前一步，激动得指尖都在微颤。

　　她一手托锦缎，一手按上去，微颤着掀起一角。

　　恩人呀！公主呀！你的美好未来即将如期而至啦！这倒霉催的碍眼妖怪，就要滚出这副肉身啦！我也终于能回家啦！终于能脱离翠花的这副身躯啦！姿容绝世的凤家神女即将…….

　　她心里的欢喜还未溢完，手中就陡地一空。

　　陆湛想来是等得不耐烦了，足间点在粗枝上凌空掠来，一把抽走小凤捧着的那匹锦缎，半空中两手各扯一角，哗啦抖落开来。

　　锦缎迎风飘舞，一抹寒光弹起后又陡地下落，铛啷啷在地上蹦了几下后，归于沉寂。

　　四道目光同时聚在那匕首上，不约而同地默了默。

　　小凤：“…….”

　　“噗！”果儿扔了药杵，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腿大笑。

　　陆湛满脸无辜，落在地上摊手一笑。

　　景铄骤然合上书，挑眉看过来。

　　小凤眨眨眼，吞了两下口水后，舔唇说道：“我说是裁布时不小心遗落的，你信不信？”

　　景铄勾出一个和煦的浅笑来。“送客！”

　　被蒲果儿送出门时，小凤耷拉着肩有些沮丧，一只脚都跨出门了还犹自挣扎。“果儿姐，你要相信我啊！”

　　蒲果儿扶着门板笑得直抖：“我自然是信你的呀！哈哈哈！！我们三个都信你的！你……”

　　瞧着小凤嘴角都扁起来了，蒲果儿才生生止了笑，极郑重地问：“小凤姑娘，你何时还来？”

　　小凤鼓鼓脸颊，狠狠吐了口气。

　　“吃完午饭就来！”

　　就不信弄不死这个大妖了！

　　.

　　小凤去给公主回话，得了盘烤鹿肉做赏赐，午饭也就解决了。

　　她估摸着人家雍王府午膳时应该也挺忙，就回自己房中小憩了半个时辰才来。

　　秋日的暖阳晒在身上温柔缱眷，熏得人眼皮发沉，小凤倚在墙边打了几个呵欠，后门才打开。

　　“唔！小凤呀！”蒲果儿伸着腰，懒洋洋道：“我才躺下你就来了！”

　　“抱歉呀！”小凤迈步往里走，顺手带上门，轻车熟路地往里走。“你若困就去睡呀，不用招呼我！”

　　蒲果儿打着呵欠跟上，“不睡了！睡了怎么瞧热闹……哎，你怎么空着手就来了？”

　　“公主今早才送过礼，总不能下午还接着送吧！”小凤抖落着自己身上烟青色的宫装，撇撇嘴。“我一个小宫女能有多少月银？有钱还想自己买点零嘴儿吃呢，哪有闲钱往你家世子身上贴巴！”

　　说到吃，蒲果儿可是最专业的。“你说得对，什么都没有吃东西重要！哎，我听说京城醉仙楼的水晶肘子最好吃了，你何时发月银，请我去吃一顿？”

　　“我请你？”小凤手指着自己鼻尖，满眼惊诧：“先不说咱们认识才几日，关系好没好到我甘愿舍银钱，主要是——我没钱呀！我一个吃喝全靠公主府的人，拿什么请你？为何不是你请我呢？”

　　“我也没有钱呀！”蒲果儿摊手，圆圆的大眼忽闪着。“我比你还惨，主子只管我温饱，一分月钱都不给发！”

　　小凤本是不信的，可认真盯着蒲果儿半天，也没看出半分不真诚，这才悻悻道：“那你家世子可真够不是人的！”

　　说着话绕过墙角，正就撞上一张淡漠的俊脸。

　　“！！”

　　为了方便景铄出行，雍王府的门槛和台阶都拆了做成缓坡。此时世子爷正被陆湛推着站在门口处，显然是要出门。

　　小凤脸上尴尬一闪而逝，跑过去挤开陆湛，握住轮椅推手。“陆将军，果儿姐说想吃醉仙楼的水晶肘子，你快陪她去吧！”

　　陆湛也不恼，转头看向蒲果儿时，眼神温柔了不少。“真的想吃？”

　　蒲果儿扁扁嘴，揉着肚子嘟哝：“是肚子里的宝宝想吃！”

　　小凤惊得倒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瞧蒲果儿的肚子，除了宽大的裙摆什么也瞧不出。“你！宝宝？！你们……”

　　想不到这俩竟是一对的！平日里也没见着两人怎么浓情蜜意啊！竟连孩子都有了？

　　“我们成亲很久啦！”蒲果儿牵着陆湛的手晃了晃，把人拽走。“我们去吃东西啦！麻烦你帮忙照顾下我家主子喽！”

　　“好啊……”小凤一直目送两人远去，才恍然回神，垂眸看着眼前人头顶。

　　世子在轮椅上都跟自己差不多高度，又长得这么好看，可惜了！！英年早逝还被恶妖占了身体，想入土为安都不成。

　　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为民除害！

　　“世子，您是要去哪里呢？我陪您！”

　　“去湖边。”景铄侧脸，余光里只能瞧见一抹烟青的衣角。

　　雍王府里有个占地不小的湖，小凤来了几次都打那儿路过，自然知道怎么走。

　　景铄不大爱说话，小凤也难得安静，两人一路上都没交谈半句。

　　不过小凤面上平静，内心里却是激动不已。

　　这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呀！这么深的湖，淹死个人不成问题吧？果儿姐，对不住了！让你怀着身孕还丢了差事，反正这吝啬的大妖也不给你月钱，算是帮你脱离苦海了！

　　小凤特地推着景铄上了湖边人工堆起的一个山坡，居高临下看风景。

　　一阵秋风拂过，湖水微波荡漾，倒映在水中的蓝天白云也漾开涟漪。

　　景铄面容沉静地目视远方，幽深的眸如这湖面一般平静。

　　小凤伸出双手一点点靠近景铄后背，眼见着就要触上时她猛地止了动作，紧张地舔了下嘴唇，深吸口气使出全身力气，猛地一推。

　　眼见着指尖都要触到景铄后背的衣料了，他却猛地俯下身去，小凤扑了空骤然失去重心，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她身体向前栽倒，接着小腿又绊在轮子上，直直摔飞出去。

　　烟青色的身影在空中划出道弧线，“扑通”一声落入水中，无数水花高高溅起，在暖阳下闪闪发光。

　　景铄捡了玉扣起身，看着站在及腰湖水中呛咳的姑娘，陡地轻笑出声。

　　“噗！咳咳！！”小凤捏着鼻子咳嗽，喉咙间和鼻腔都火辣辣的疼，她拖着湿了后变重的衣裳，步履艰难地上岸，风一吹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世子！我方才脚底打滑了……”她身上衣衫滴着水，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实在狼狈至极。

　　景铄转头看天边的流云，扯下自己腿上搭着的毯子扔下去。

　　“裹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