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绕绕》兰李礼

101、第 101 章

　　隔日清晨。

　　南晔站在空旷的房中，面无表情地看着陆湛。

　　“人呢？”

　　后者怀中抱着睡得正香的孩子，满脸都是无奈。“果儿睡足吃饱了，天不亮就起床来找凤菱，说要带她逛逛兑城。”

　　南晔：“……”
　　一个才生完孩子不足一整日的女人，就扯着人家的姑娘往外跑，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力！

　　午后，南晔处理完一些紧要的政务，再次到凤菱房中，不意外地又扑了个空。

　　“还没回来？”

　　被匆匆唤来的陆湛满头是汗，手上还拎着一团才换下的尿布，俊脸上再也扬不出半分神采飞扬的笑。“午膳前倒是回来了会，看了眼孩子两人又走了，说是去临近的山头看望果儿的闺中密友。”

　　“可说了何时归？”

　　“不曾说过！”

　　陆湛无奈摊手，“尊上，你神宫里有没有什么照顾孩子的高手？这丫头贼得很，除了我和她娘，谁都不让碰！果儿一走我这又当爹又当娘，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吃口热乎饭的时间都没有！”

　　神宫里半个奶娃娃都没有，哪来的什么照顾孩子的高手？

　　南晔淡淡晲他一眼，转身走了。

　　月挂柳梢后，他又来了一次。站在满室的幽凉里，难得地多愁善感了一回。

　　他这一天几次地来寻人，寻不到就心里堵块石头样堵胀，怎么像是盼夫归家的闺中怨妇一般？

　　南晔垂眸自嘲一笑，径自走到书柜旁，随手抽出一本坐在椅子上翻阅。

　　临近子时，才隐有脚步声渐近。

　　脚步声轻快而短促，显见来人心情不错。

　　凤菱左手拎着一只烧鹅，右手提着两包蜜饯进门时，一眼就同静静凝视自己的南晔对上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

　　南晔慢条斯理地阖上书，起身抚平衣衫细褶，接过她手里东西放在桌上，才笑问：“去哪玩了？”

　　“就、旁边一座山……呃，一处蛇窟。”

　　“开心吗？”

　　“开心呀！”

　　南晔淡淡应了声，转身往外走。

　　“诶？”凤菱惊疑万分，巴巴地跟上两步，扒着门框喊着下台阶的某人。“你一直在等我吗？”

　　南晔立在阶下，回身静静看着她。“是。”

　　“然后呢？等到了就为了问两句闲话？就这么走了？！”

　　“嗯。”

　　凤菱：“……”

　　两人一个扒着门扉露出半边身子，一个立在阶下神色淡然，对视了良久。

　　怎么感觉，他不太高兴？虽然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凤菱也不知怎么，就觉出他心情不佳。

　　“我买了蜜金桔和金丝蜜枣，你……要不要尝尝？”

　　南晔立在原地没动。

　　凤菱咬咬唇，意迟迟地从门内走出来，脚步拖沓地走过去，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与他平视着颇不情愿道：“好好的生什么气呀？我都没趁此机会央着果儿姐帮忙逃走……还不够乖巧？”

　　南晔抬手勾住她鬓边乱舞的一缕碎发，绕到耳后，收回手轻声问：“为什么总想着逃走？”

　　“回家呀！”凤菱想也不想地答：“我总不能一直待在妖界吧？”

　　“为什么不能？”

　　“当然是——”凤菱咬唇，压下欲脱口而出的话，垂眸不语。

　　“是怕无名无分会牵连彼此名声，怕耽误往后议亲？”南晔眸光几变后接上一句：“还是怕自己的守不住这颗心，再次为我心动？”

　　凤菱下意识地小声辩驳：“才不是！我吃了“忘情”的，琳苑尊神说过，两三年内我都不会再对任何人动情念……我就是想家了不成吗？”

　　“想家？那现在就启程，我送你回去。”

　　“何必如此麻烦？你解了禁锢，我恢复仙力自己回去就是了。”

　　若当真让他送，让人看到岂不是又要引起闲话了。

　　“所以……你不是想逃离妖界，只是想逃离我身边。”南晔眸中雾色翻涌，无声一叹后转身离开。

　　凤菱目送他的修长的背影逐渐隐在夜色中，心里一时间竟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酸楚。

　　不应该啊！琳苑尊神明明说过药效会持续两三年的，难道是自己情根太深，药力都无法压制了？她抬手敲了敲额头，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妄动心念，否则就前功尽弃啦！

　　.

　　陆湛翻遍诗书典籍，最终给胖团子起了个文雅的名字：陆瑾瑜。

　　本想着寓意美玉，希望胖团子长成一个淳善美好的姑娘，结果大家叫着叫着，就给喊成了：金鱼。

　　蒲果儿觉得十分可爱，拍板定论这就是胖团子的小名了。

　　小金鱼有个不靠谱的娘亲，非说自己族中都是放养孩子的，要把小金鱼扔回饕餮族去自己讨生活，被她爹陆湛死活拦下了，继续宝贝似的亲自侍候照亮着。

　　管生不管养的蒲果儿倒是乐得逍遥，卸了沉重的肚皮后心情出奇的好，接连两日都拉着凤菱四处疯玩。

　　一会儿跑去城中酒楼吃宴，一会儿又窜到仙界去寻友小聚，晚点儿又跑去魔界同旧友切磋……忙得不亦乐乎。

　　凤菱跟着疯了两日就有点吃不消了，吃吃喝喝玩玩的倒还好，要命的是他们打架时手上没个轻重。她明明躲得足够远了，仍被剑气荡出了几条伤口，最危险的一处就在左眼尾下方，差一点就划到眼睛。

　　她本就白皙，一条泛着血丝的剑伤在脸上太过显眼，胆大包天的蒲果儿都有些惴惴不安。“我这么带你回去的话，师父会不会心疼的用剑在我身上划上百道来？”

　　凤菱有些无力，为什么每个人都对她和南晔的事十分看好？还动不动拎出来调笑一番。

　　“伤是我自己的，同他有什么干系！”

　　但蒲果儿显然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并不为她苍白的辩驳所动，拉着她到处寻医馆。

　　清理干净血迹，又抹了大夫特制的金疮药，伤口看起来不那么触目惊心了，蒲果儿才松了口气，拉着凤菱出门时还不忘细细嘱托。

　　“若是尊上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同人打架时误伤的，就说是你自己爬山时被荆棘丛割破的，好不好？”

　　“说谎不好吧？而且，我一说谎时神情就不大自然，他眼睛那么毒怕是骗不过去吧？”

　　“谁要你骗过师父了呀！他老人家贼精贼精的，哪里糊弄的过去？但是你说的话他即便不信也不会究根结底的！谁让他老人家宠你……哎哟！”

　　蒲果儿正说到兴起，被人狠狠一撞后脾气就上来了，拧着眉怒骂：“这么宽的路还能撞到人，你眼睛是出气孔吗？”

　　“哎哟！真对不住了姑娘！”对方两人显然也不是故意的，见状慌忙道歉。

　　蒲果儿是个急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对方一脸菜色捂着肚子，十分痛苦的样子，倒不好意思再为难了，赶忙挥手指指身后的医庐。“看你们俩面色青灰的，怕是病的不轻，赶紧去诊治吧！”

　　人走了，她仍若有所思地立在原地。

　　凤菱有些疑惑：“怎么了嘛？”

　　“他们不是兑城的！兑城的人哪有不认识的我的！他们都叫我城主夫人的，哪会叫姑娘！”

　　“附近山林这么多，有生病的来城里问诊也是寻常呀！”

　　蒲果儿收回目光，点点头：“也对！”

　　但出了医馆，她还是去对面酒楼坐了会，寻了跑堂的小妖来问：“最近几日对面那家医馆生意不错？”

　　小妖满脸堆笑，恭敬回答：“夫人说的是！最近几日那家医馆来问诊的人的确不少，一大早就排长队，这都临近晚上了还有人来呢，可见生意不错！”

　　凤菱也来了兴致，“可知道是什么病？”

　　“这涉及人家的隐私，我们外人怎会知晓？”小妖机灵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才凑近低语：“不过小的跟对面医馆的学徒是私交好友，昨夜里下了值一同喝酒，他倒是模糊提了两句，说最近不知怎地闹肚子的人扎堆，磨药磨得他满手水泡。”

　　“闹肚子？”蒲果儿蹙眉思索片刻，吩咐小妖把刚才两人点的吃食装盒，就带着凤菱匆匆回了城主府。

　　进了府，就径自来了南晔所居的院落。

　　可巧，陆湛正抱着小金鱼在这儿闲聊，见了媳妇儿高兴得什么似的。“果儿，闺女才喝完牛乳正要睡呢！你快来看看这两日她有没有长肉！”

　　蒲果儿随意瞄了一眼，敷衍地应了句：“哦长了！”

　　然后就快步越过他们父女，走到南晔书案前。

　　“师父！有点不对劲！”

　　南晔撂下笔，抬头看向蒲果儿，下一瞬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才进门的人身上。

　　“受伤了？”

　　他迅速起身走过去，捏着凤菱的下巴扬起脸，眸光立即沉了下来。“怎么回事？”

　　凤菱被他瞧得不自在，推开他的手退后半步，糯糯道：“爬山时被荆棘划了下，不打紧！”

　　蒲果儿缩缩脖子，不声不响地往陆湛身后挪，藏进去后探出半边脸小心翼翼地赔笑：“怪我！带她爬了个荆棘遍布的山，下次一定注意。”

　　南晔回眸看着蒲果儿，挑眉冷笑：“哪处山的荆棘丛如此锋利，堪比剑刃？”

　　果然骗不过！凤菱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这么晚了，我要回去睡了！不打扰你们谈正事了！”

　　对了！正事！

　　蒲果儿赶忙站出来，喊住欲走的南晔：“师父！最近几日许多附近的城民都上吐下泻，虽症状与肠胃不适无异，但我在那些人眼底看出了魔气。”

　　南晔骤然止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