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恋》紫花菱

8、众里寻他千百度

　　仙界。
　　狐仙苑。
　　残雪独自在开满黄葵花的庭院里散步。
　　这一片盛开的无际葵花海，可媲美当年他在那不知名的山头所见到的景象。
　　可是……
　　缺少了那一份感动。
　　缺少了那一股悸动。
　　此时，他欣赏着这片花海。
　　心情异常平静。
　　心情十分平淡。
　　是栽培的葵花不如野生的葵花？
　　还是初见时感受的冲击最深刻？
　　他低眉。
　　他垂目。

　　人间界。
　　江南。
　　残雪独自在断桥附近徘徊。
　　他穿梭在人群中，信步来回溜达。
　　望着经过身边的一张张脸孔，寻觅着那个笑容。
　　令他牵肠挂肚的笑容。
　　让他魂萦梦系的笑容。

　　也许，你已遇上钟情的美娇娘。
　　也许，你已离开此地去了他乡。
　　你我的情缘不过是黄粱一梦。
　　午夜梦回……
　　可曾想起那牡丹满园？
　　可曾想起湖上泛轻舟？
　　可曾记得我说过的话？
　　可曾记得你说过的话？
　　你我难道始终无缘？
　　昔日断桥偶遇，转眼成空？
　　当日后巷一别，即成永诀？
　　如今在意这些……
　　亦是枉然。
　　徒添伤感。
　　残雪眉宇间透露淡淡哀愁。

　　亥时。
　　断桥。
　　残雪站在桥边。
　　神情有些落寞。
　　今天，也没遇着萧公子。
　　醉柳准时出现。
　　神情有些微妙。
　　看来，今天他又没收获。
　　醉柳拍拍残雪的肩，说道：“我们回去吧。”
　　知道残雪很失望……
　　反正好人做到底。
　　就继续陪他来……
　　直到他遇上萧某。
　　残雪默默点头。

　　狐仙城约百里外的那处绝景。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山依旧明，水仍然秀。
　　残雪独自坐在湖畔。
　　望着这山。
　　瞧着那水。
　　忽然觉得一切都太平静无味。
　　他捡起身边的一颗小石子，抛入湖中。
　　阵阵涟漪在湖面上散开来。
　　一环接着一环，解不开的连环。
　　仿佛在那连环中见到了心里的结。
　　既然已决定放手。
　　又何苦再去寻觅。
　　彷佛在那连环中见到了他的身影。
　　无法忘怀的身影。
　　填满心房的身影。
　　执意去了一遍又一遍。
　　结果一次又一次落空。
　　那也只能再去。
　　哪怕又是落空。
　　不去，连一点希望也没有。
　　只是想……
　　见他一面……
　　如此而已。

　　人间界。
　　江南。
　　残雪独自在断桥附近徘徊。
　　已很熟悉的街道地形。
　　就算蒙眼也不会迷路。
　　紧紧死守这唯一线索。
　　锲而不舍地反复来回。

　　忽而，天色一暗。
　　未几，雨滴飘落。
　　这场春雨，是否映证了：
　　远路应悲春晼晚，
　　残霄犹得梦依稀。
　　残雪到附近的小茶馆避雨。
　　他点了一壶龙井，一碟桂花糕。
　　咬一口香软的糕。
　　饮一口清新的茶。
　　他转头，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
　　一帘珠箔随风飘动。
　　只盼这雨能早些停。

　　“这位客官，打扰了……”
　　忽闻语声，残雪回过头来。
　　是店小二。
　　只见他有些为难道：“真是对不住。承蒙大家关照，小店今日客满。既然客官一个人，请问是否介意吧桌子分一半给其他客人……？”
　　残雪一皱眉，还未来得及答话，一人从店小二身后出现，向残雪行了个揖礼，恭谦地说道：“打扰这位公子了，还请公子勿嫌弃。”
　　残雪一看，当场愣住了……
　　相貌堂堂。
　　丰姿英俊。
　　浓眉大眼。
　　明眸皓齿。
　　可不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的萧公子……！
　　残雪故作镇定，以掩饰内心的波澜万千，好不容易才说道：“请便。”
　　声音有点沙哑，希望他没留意到……
　　语调有点颤抖，希望他没听出来……
　　萧公子笑道：“多谢公子。”
　　就是这个笑容。
　　久违了的笑容。
　　宛如那春日温暖的午后阳光。
　　宛如一片盛开的无际葵花海。
　　残雪的目光，再也离不开萧公子。

　　萧公子坐下来，好像点了什么。
　　残雪完全没听见他点了些什么。
　　店小二记下后匆匆离去，他今天可真是忙坏了！
　　残雪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走的。
　　萧公子的头发和衣衫都被雨打湿了，沾满水珠子。
　　他取出一方手帕抹了抹。
　　动作利落却又不失优雅。
　　残雪只是怔怔地凝视着眼前的萧公子。
　　恍若隔世。
　　孰幻孰真。
　　梦焉，非梦焉。

　　一直到萧公子回望残雪，残雪才稍微移开视线。
　　萧公子的眼神……
　　感觉有点古怪……
　　是迷惑？
　　是思疑？
　　还是……？
　　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他是不是回忆起什么？
　　还是……？
　　残雪心中燃起了小小希望……
　　半晌，萧公子微微一笑。
　　残雪心头如小鹿乱撞。
　　他端起茶杯，举到唇边才发现杯里已无茶。
　　又担心会曝露他的心不在焉，只好硬着头皮假装喝一口茶，再放下茶杯。
　　萧公子似乎想说什么，店小二却在此时送上了他方才点的茶和糕，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残雪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茶，极力平伏心情。
　　千里来相会。
　　以为有缘……
　　对面不相识。
　　却是无缘……
　　明明咫尺。
　　偏偏天涯。
　　如果说……
　　动用法力封其心智。
　　出动法宝攫其身躯 。
　　换来的是虚幻之恋。
　　那么……
　　不动用法力封其心智。
　　不出动法宝攫其身躯 。
　　是否就能终成眷属？
　　残雪无限迷惘。
　　残雪苦苦寻思。

　　霁雨初晴。
　　萧公子谢过残雪，先行离开。
　　目送萧公子离去，残雪心下惆怅。
　　你我，终究风流云散。
　　你我，本非命中注定。
　　残雪心中的小小希望也悄悄熄灭……
　　一袭金衣披上大地。
　　只怪这雨停得太早。

　　残雪要结账时，店小二说方才那位公子已经一起结了。
　　他呆了呆。
　　啊……
　　是萧公子……

　　无论如何。
　　既然已见到了他一面。
　　既然已知他别来无恙。
　　此事已了。
　　不必再来。

　　残雪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