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双生 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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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织冲完澡绕去起居室喝了点水，再次溜进佐助房间的时候，寝具已经里外换了一整套，换下来的部分正在洗衣机里轰隆作响。她百无聊赖地滚上佐助的床，玩着手机等他洗漱完毕。
因此，当佐助踏进自己房间，看到沙织仍然若无其事地趴在他床上时，面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动摇。他犹疑道：“你房间在对面……”
“我今天要睡在这里。”沙织毫无愧色地摊了个「大」字，理直气壮地望着他，“佐助，你不会翻脸不认人吧？”
活脱脱一副无赖样子。
佐助无言地按住脸，半晌后说到：“可以。那我去睡你的床。”
沙织立刻翻身坐起，“我想和你一起睡。”又补充道：“哥哥说他今天不回了。”
果然刚才还坚定不移要走的佐助停下了脚步。
沙织在心里偷偷吐槽他身体倒是很诚实，面上却笑眯眯地拍了拍枕头，朝他招手，“来吧、来吧。”
于是佐助怀着沉重的心情爬进床里侧——沙织习惯睡在外侧。躺下之前，他叮嘱道：“不准乱动，好好睡觉。”
沙织统统答应了。
两人以背对背的姿势入睡。大概是在十岁左右才分开——在那之前他们一起睡觉才是常态，没有父母长辈的家庭到底还是缺乏一点安全感。沙织朦胧地回忆着关于父母的记忆，两人的痕迹只存在到她和佐助约摸四五岁的时候，便因为交通事故离开人世。美丽而慈爱的相片被妥善装帧在框中，从此成为不会回应任何话语的神像。
五岁的孩子早已经开始记事，然而十多年过去之后，很少有人能保证自己将幼年的大小事巨细无遗地记在心中——至少沙织不能。可悲的是时间并不会优待任何特殊回忆，哪怕父母亲子依然如此，遗忘的部分只会更加面目模糊。
沙织思绪回转之间，听到身后的哥哥传来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心中终于感到一点安宁。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也慢慢合上眼睛。
不知什么时刻，一阵熟悉的响动隔着墙壁从门厅传来。沙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回头看了看仍然安稳好眠的佐助，心里有点没来由的小小不忿。与之相比，她睡得就不那么安稳了，梦里一会是头戴蓝色蝴蝶结的小恐龙追着她到处跑，一会又是哥哥佐助从任何地方冒出来质问她「日向宁次在哪」，简直把她烦得没有办法。
沙织站起身，蹑手蹑脚地靠近房门，轻轻拧动把手，转着眼看了一圈——起居室和过道的灯被打开了，显然不是窃贼之流，大概是哥哥宇智波鼬回来了。
她想趁着鼬还没发觉的时候悄悄溜回自己房间，然而夜路行多总要撞鬼——不是说鼬是鬼的意思——总之，正在她准备开溜的时候，鼬便朝着两人房间这边走来了。
沙织闭上眼，在心里鼓了勇气，最终先鼬一步拉开了房门。
“……晚上好，哥哥。”沙织面不改色，甚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预演，今晚所有不寻常的事都已经善后完毕，唯一要解释的只有她为什么在佐助房里。
“晚上好，沙织。”
鼬松松束着长发，衬衣领口解开两扣，领带也随意的扯开。他大概没想到这个点她还醒着，因此着装上没有平日那么一丝不苟。
沙织看了看他眉眼间露出的一点倦意，心里沉沉叹息，又紧紧揪成一团。或许是对佐助的歉意，对鼬的内疚，对自我的迷茫——毕竟，正常人可不会对如此亲密的家人心怀爱欲吧。鼬早对此持有先见之明，从青春期之前便不动声色地给过分亲昵的双生子划定分寸。不需要等到太阳升起，仅仅是和哥哥鼬打了个照面，负罪感便像无底深渊一般报复着她。与此同时，她慢慢坚定了某个决心。
“佐助睡着了。”沙织呼出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三个月没怎么见了……所以聊得有点晚，困了就睡着了。”
鼬向她招招手。
沙织走近两步，温热的手掌便落在她的发顶轻轻摩挲，又亲昵地刮了刮她的鼻尖。鼬露出无奈的神情，“下不为例。”
沙织蹭了蹭他的手心，“哥哥要泡澡吗？冰箱里还有吃的，还是像以前那样吗？”
“不用那么麻烦，”鼬拍拍她的背，“早点休息吧，沙织。”
“不麻烦，我现在不困。”沙织轻快地绕过他，“哥哥去看看佐助吧，等会就可以开饭啦。”
鼬望着妹妹沙织活泼的背影没入拐角消失不见。他收回视线，凝目望向过道尽头的玻璃移门，其后的露台上挂着新洗的寝具，在逐渐黏滞起来的夜风里轻悠悠地飘拂。
鼬叹了口气。
沙织简单收拾了几样鼬爱吃的点心和佐餐小菜，分量都不多，垫垫肚子权作舒缓精神之用，以免影响睡眠。她摆好碗碟，折返身来蹲在洗碗机前，研究起新拆封的洗涤剂。
鼬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她人。厨房与餐厅是连通的开放式，一眼就能望到底，理当不存在什么视线盲区。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岛式流理台后方背对他冒出一个毛茸茸的黑脑袋，听上去还在喃喃自语，不禁好笑地唤道：“沙织？”
“嗯嗯……啊？”沙织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哥哥鼬半撑在台面上看着她，对他摆摆手，“我不吃。哥哥你自己吃吧。”
往常总是她或者佐助陪晚归的鼬一起吃点东西，沙织疑心两人腰上的软肉就是这么给吃出来的。可气的是鼬毫无这种趋势，无论怎么吃都还是那副清清瘦瘦的模样，怎样都长不胖，这让沙织一度怀疑那脆弱的血脉遗传到底应验在哪。
鼬颇为遗憾地说到：“这样啊。”
沙织动摇了，低头摸摸腰线，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她听到身后轻轻拉开椅子落座的声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哥哥，我想出去住一段时间。”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鼬愣了愣。
宇智波家的人多少有点暗暗为外人讶然的怪癖。除了在南贺的祖宅和留在当地的族人之外，其他人差不多都选择了规模合适的私人住宅，几乎没有人会想要住大到夸张的豪宅，更不必说在偌大家中雇请外人帮佣——他们总是想和家人待在一起，隐隐排斥着那些毫无联系的陌生人，连不必要的社交活动都不太乐意出席，简直是交际圈里的奇葩。沙织苦中作乐地想，感谢现代科技，至少能在这种情况下最大程度解放宇智波们的家务劳动。
而他们家这一系算是宇智波主脉之一。自祖辈遗留下来的财产和能量不可小觑，家族信托、分红，继承自父母的珠宝和不动产等等，足以让她什么都不做也能快快乐乐玩一辈子——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假如她和佐助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一定会被没收自以为理所当然的一切。成年以前，上述财产都由长兄鼬和族长共同代管，但无论如何，相比起同龄人能够自由支配的财物还是相当之多。这也就是佐助为什么能够说搬出去就搬出去的原因。
继弟弟之后，妹妹也提出了离家住宿的请求。鼬不禁陷入一点无措，还是耐心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沙织含含糊糊，还是转过身来认真看着他说到：“哥哥，佐助之前是说想习惯独自生活才搬出去的吧。”
他点点头。
沙织就猜到佐助扯的什么理由。她说：“虽然分开那么久有点难受，但佐助想的也有道理。明年也要考虑升学了，不可能连大学都刻意填在一起，分开是早晚的事，我也想提前习惯一下。”
鼬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再说了，佐助竟然一声不吭扔下我三个月。”沙织挑挑眉，“我也要一声不吭扔下他三个月！”
鼬咳了两声掩饰笑意，对他妹妹突如其来的幼稚行径不予评价，只是指出：“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外面。”
沙织听他没有直接拒绝就知道还有商量余地。显然，只要她折中一下——找到能够借宿的可靠亲戚，那么鼬便不会阻拦她的想法。然而他们家相熟的、留在本地的亲友基本都是同辈人，比如止水，比如带土，这两人都没成家，实在不合适让她借宿。
鼬想了想，对她说：“问问斑先生他们吧。”
沙织沉默了。
她回忆了一下与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的相处，最晚的记忆也只到去年新年的时候，今年则因为太忙而根本没见上面，只在通讯软件上逢年过节问候几句。她尴尬地扯了扯头发，“感觉不太熟……”不常联络都有点生疏了。
“……泉奈先生昨天还向我问起你。”
沙织顶着哥哥有点微妙的目光，恍惚有种自己是人渣的错觉，弱弱地辩解：“但是亲戚之间不经常联系就是会这样嘛……”
“那就没有办法了。”鼬叹了口气，“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住是绝对不行的。”
沙织只好硬着头皮打开通讯录，开始翻找两位堂叔的联系方式。瞟了一眼时间，她又转而点开了「LINK」，看到宇智波斑和宇智波泉奈都在线，犹豫了一会，戳开那只大大的黑猫头像，删删改改，缝缝补补，最后发出一句「二叔晚上好您忙吗不忙的话我有事情想问问」，神情之肃穆，敬语之堆砌，恐怕未来几年给论文导师发进度也不过如此。
鼬慢条斯理地享用着餐后清茶。沙织坐在他旁边，愁眉苦脸等待宣判，心想重拾社交怎么会是如此需要勇气的一件事——大约一分钟之后，手机震动起来。
不是新消息短震，而是和来电差不多的长震。
沙织瞳孔地震，哆哆嗦嗦拿起手机，发现宇智波斑直接拨了个语音通话过来——能打字的事情到底为什么要打电话！这就是代沟的差距吗！
沙织视死如归地划开通话。等待接通的短短一两秒中，脑内浮现出上次在宇智波带土家和他联机传火的情形，那时带土笑她「天天围着佐助打转，早晚会变成死宅」，她又说了什么来着……
『喂？』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电流中微微失真，『有什么事？说吧。』
她发现久不联系的隔阂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至少现在，沙织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对方是怎样一副神情讲着电话——斑的个人风格太过强烈，见过他的人里很少有不对其留下深刻印象的，以至于长久生疏之后依然能在一个瞬间回想起对方的言谈形貌。
话又说回来，到底为什么只有她会称呼「二叔」，而其他人多半叫他「斑先生」……沙织一紧张便走神走得厉害，吭哧了一会楞楞开口：『斑先生——呃、不是，那个……』
哥哥鼬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通话那端传来一阵令她窒息的沉默。
数秒之后，沙织正想挽救一下脆弱的叔侄情谊，猝不及防被挂断的忙音再次让她瞳孔地震。
鼬看着她傻呆呆的模样，轻轻戳她的脸，“怎么了？”
沙织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看他，又看看手机，喃喃道：“他挂我电话。”
这大概是一个陈述句——能在斑的事情上告状的人还没有出生在宇智波呢。
鼬愕然，又忍俊不禁地改手捏了捏她的脸，慢悠悠地起身，“——总之，我等你的好消息。”
沙织瞪圆眼睛看着抛下她施施然离场的亲哥，手中的智能机再一次无情震动起来。
语音通讯显示「宇智波泉奈」。小一号的黑猫头像在屏幕上闪动——这兄弟两人是不是用的同一只猫——沙织还是点开了接听。
『嗯……沙织，晚上好。』泉奈的声音显而易见地含着笑意，『是有什么事吗？』
『……小叔叔晚上好。』
通讯那头传来一点压低的交谈声。沙织听不清，也不敢再走神，赶紧和他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答应得很快，『可以。想住多久都没问题哦。』
『哦、嗯，谢谢小叔叔……』沙织干巴巴地道谢，想想还是多问了一句，『二叔是不是生气了？』
她发誓她听到宇智波泉奈在憋笑。
『这个就不清楚了。应该没有吧？』泉奈含糊其辞，『你可以直接问他。』
沙织可疑地沉默了，转移话题说道：『那……我这周末过来可以吗？』
『我去接你。』
约定好时间之后暂时结束通话，沙织呆坐了一会。闹闹腾腾过后，深暗的潮汐后知后觉漫了上来，在白沙岸边留下不褪的潮痕。她一时有些受不了这种无人的空旷，爬下椅子往卧室那边走去，敲响鼬的房门，向他报知了结果。
鼬微微拧眉，望着她没说话。
“……哥哥？”沙织不知道有哪里不妥，楞楞地扶着门框回以视线，“怎么了吗？”
鼬放下书，走到她面前，显而易见地犹豫了——然后他克制地拥抱了她一下。
沙织于是明白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太难看了。鼬在表达他的担忧和关心，尽管两人间已经很多年不常做这样的动作。
“就是想到要离开家，有点不习惯。”她当然不可能说出真正的原因——至少现在不行，“……我没事的。别担心，哥哥。”
作者有话说第4章 双生 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