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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牛奶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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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大戏院门口。
“去城泽旅馆。”青年低沉微冷的声音唤醒了灯柱下昏昏欲睡的黄包车夫。车夫连忙站起,挽起袖子,露出黝黑有力的手臂,结结实实抓住车杆,声音洪亮地答道,“好嘞,您坐好!”
薛简仍是长衫打扮,从容上了车,拢了拢脖颈的灰色羊绒围巾,面容隐藏在帽檐下,让人看不真切,车夫只觉得这是一位很有气质的年轻先生。
天色已黑,今晚连月光都被厚厚的云层遮住,更添了几分冷意。小巷里没有电灯,远处人潮的声音已经逐渐远去,前面再拐个弯,就彻底远离闹市了。
“停。”
车夫听见背后那位先生冷冷的声音,不解地回头,憨厚的脸上仍挂着笑容,“您有什么吩咐?”薛间没有回答,只是趁他愣神的功夫,飞跃下车,一个翻滚便隐入了路边的杂物堆后。
“被发现了!”那憨厚的中年车夫脸色一变,大吼一声。几乎是一瞬间,他身后的拐角处便出现几个身着黑衣的枪手,他们没有慌乱,有序地逼近薛简藏身的角落。为首的“车夫”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枪,率先踏入了阴影中,朝着那堆杂物连放几枪,灰尘四起,他身后的枪手们也一拥而上。
“小心,这小子可能有枪!”
话还没说完,一把沙子就迎面洒在了中年车夫的脸上,薛简随即踢掉他手中的枪,用手肘扼住他的脖子,用中年车夫的身子挡住了随即射来的子弹,眼前的人瞬间被打成了筛子。薛简皱着眉,把染血的尸体扔向枪手们的方向,就地一滚,回头几个点射,那几个男人纷纷中枪倒地。薛简冷漠地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转身进入了黑暗中。
他受伤了,那车夫的身体并没有挡住所有的子弹。确认安全后,薛简坐在偏辟的墙角,用右手死死按住腰侧的伤口,一股暖流还是缓缓浸湿了长衫,肩膀上应该也有一处擦伤,不过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的唇色愈发苍白,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出来,在薛简染血的脸上镀了一层银光。
今天中山戏院的剧目不错,散场后他闲来无事便多坐了会儿,便被这些人抓住了机会。 薛简闭着眼,唯一空着的左手从衣兜里徐徐翻出一颗牛奶糖,费力地撕掉包装,塞入干涩的嘴里。又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他的面色终于好了些,尝试着慢慢扶墙站起,缓缓消失在了夜色中。
顾公馆里灯火通明,西洋乐器的声音流泻出来。
今晚顾二约了些朋友来开派对,毕竟上次回国已经是前年春节了。顾之川和老朋友会面,自是十分兴奋,连连喝了十几杯,不觉得累似的又分别和几位摩登女伴跳了数支曲子。
苏碧云远远望着舞池中顾之川挺拔的背影,眼神中的情绪快要藏不住。今天她是被密友张小姐硬扯来的,张小姐看她这样,更是一脸恨铁不成钢,“阿云,你不是一直对顾少爷念念不忘吗,如今人回来了,你倒是扭扭捏捏不肯来。”苏碧云秀美的脸上已然染上了红霞,“别.......别说了,让人听见怎么办。”
张小姐翻了个白眼,“舞曲的声音这么大,谁听得见,我看顾公子那位女伴似乎要去歇会儿了,阿云你主动点啊。”“阿云你不去我可要去了......”苏碧云似乎有点被她说动了,猛地一口喝光了面前的酒,一点点走近了舞池中央的那个男人。
谁知,管事陈笙先她一步走到了顾之川旁,附耳小声对他说了什么,于是苏碧云便眼睁睁看着顾之川快步走了出去。临到门口,顾二才似乎想起来什么,转身笑着说道,“抱歉各位,有点事情,先失陪了。”
二人已经远离了人群,到了走廊的角落。顾之川按了按太阳穴,眩晕的感觉还没有褪去,“是大哥来的电话?”“是,不知大爷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陈笙小心应道。顾之川没再说什么,大步走进书房,拿起桌上的电话,沉声道“大哥,是我。
“嗯。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你不要太担心。只是今晚我恰巧碰见了你的一位朋友,他似乎遇上了麻烦。”电话那边顾之山的声音依旧沉稳。顾二闻言一愣,“朋友?我在奉天似乎没有什么称得上是朋友的关系。”
“我的一位合作伙伴是奉天一所医院的医生,他在今晚接诊了一个外伤的病人,伤势有些重,但手术很成功。不过更重要的是......他在刚做完手术回家的路上发现医院附近有人在盯梢,而且那位年轻的病人是枪伤。于是他便将这件事告诉了我,希望我能保护医生们和病人的安全。对了,那位年轻病人叫薛简。”
“那他现在还在医院吗?”顾之川的声音有些急促,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大哥,谢谢你。”
“他已经被我安置到了别处,但我明日也要回沪了,薛先生人现在还没有醒。”
顾之川顿了顿,“那麻烦大哥帮我把这位朋友带回来了,后续的事情我来处理。”听筒那边嗯了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你先出去吧。” 陈笙应声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顾之川转身坐在了单人沙发上,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那张薛简的黑白照片,指尖缓缓摩挲,“薛简,你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