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71、木屋对

　　白色栅栏里花朵叶子簇拥成团。
　　莫醉生没有戴王冠，一身礼服，站在花园围栏外。
　　小木屋开了门，年轻人扶着老人走出来。
　　蓦一瞧，年轻人就被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莫醉生惊艳了，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这个刚刚称王的血族，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很谦逊，躬身行礼，尊敬地问候。
　　“守书人，史官，能得到你们二位的接见，是我的荣幸。”
　　莫醉生直起身，明净纯黑的墨眼里很平静。
　　他在这一百五十多年间做的丑事，基本都被两个掌管着血族史书的血族看光了，甚至包括他用身体的代价去骗取特动部的信任，也被完完整整记录在史书里，作为引爆三国特动部总部的解释之一。
　　但他在这两位血族面前的气度还是不卑不亢的。
　　严格来说，没有比他活得更狼狈的王选，正是因为如此，看到莫醉生的第一眼才令年轻人觉得惊艳。
　　“黑之王亲临，我也感到荣幸。”老人微微一笑。
　　莫醉生稍稍惊讶，然后再度俯了俯身：“谢谢。”
　　白色遮阳伞被打开，三个血族在花园里坐下闲聊，话题兜兜转转了许久，还是逐渐回到莫醉生身上。
　　“你是如何知道我们住在这里的？”守书人问。
　　莫醉生诚恳地回答：“是二哥的推测，我有很大一部分知识，都是他教给我的。”
　　史官闻言有点兴奋：“你的二哥‘教授’？”
　　莫醉生礼貌地点点头。
　　“我经常觉得遗憾，你们这一批王选的能力是我觉得近千年来最优秀的之一，”史官道，“而且你们是第一批团结起来的王选，避免了相互残杀，可惜……”
　　守书人用无奈的眼神制止了史官的话，然后说：“抱歉，他还年轻，但他很有灵性，也是我唯一看中的守书继承人。”
　　莫醉生听得明白守书人的意思，说：“谢谢，我很感谢他的评价，这么多年来我很少有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他们了。”
　　史官有点脸红，他意识到自己揭了莫醉生的痛处，但对方也没有在意这事。
　　“没有二哥，没有他们八个人的探索，我走不到今天。”莫醉生继续说。
　　“那关于森，我可否了解一下你的想法？”守书人又问。
　　莫醉生没有过多犹豫，回道：“我有死亡献祭的能力，如果我出了意外，我所有的能力都会转移到他身上，包括我的记忆……”
　　“抱歉，”莫醉生敛了敛眼睫，“可能这样说有些不负责任，但我们九人有承诺，不到最后时刻，我不能告诉他。”
　　老人用混浊的眼睛凝视着莫醉生。
　　对血族来说，一个王选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清楚，这不算是好事。
　　莫醉生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意外地很强硬，坚定地回视着守书人道：“我会尽力做出更多的保护措施，包括在下一次血月降临时用王冠孕育后代，让他们代替森，但是这件事情，我会坚持。”
　　史官心里有些触动，但看看老人的表情，又不敢出声。
　　老人听完莫醉生的回答，沉声慢慢地问道：“称王以后，你已经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了，不论是人类，还是王冠，都不会像以前那样轻易放过你，你明白你要面对什么吗？”
　　“如果你明白你即将要面对什么，你为什么还敢说‘坚持到最后一刻再让森知道’？”
　　莫醉生平静了两个呼吸的时间，微扬起嘴角：“前辈是觉得我必死无疑吗？”
　　史官暗暗紧张地看着他。
　　守书人活了太久，史官不得不担心莫醉生落入下风。
　　“是。”
　　年轻人竟然听到一直温和慈祥的守书人用严厉铿锵的语气这样说，震住了。
　　莫醉生却笑了：“前辈只不过猜了概率比较大的那个答案，但是事情的结果可不一定是这样。”
　　史官更加惊讶，莫醉生的回答是多么大胆自信，看看守书人的反应就知道了——老人的眼珠在轻轻抖动，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二位其实不用担心，”莫醉生缓了缓语气，“如果说前八位王选给了我经验，那么我不仅会给森经验，还会给他更多。”
　　“我这一百五十多年的准备，既能给我，也能给森。不论是我成功还是失败，这些准备都不会白费。”
　　看着莫醉生坚定的眼睛，守书人终于叹息一声，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三人聊到半夜。
　　气氛差不多了，莫醉生轻吸一口气，起身单膝下跪，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还请老先生教我，往后百年，我应该怎么走，才能使血族社会真正能与人族社会抗衡？”
　　守书人面无表情，似是无动于衷。
　　史官差点被吓到，但是很快反应过来：“黑之王，你搞错了，我们守书血族是不能参与历史进程的。”
　　莫醉生垂首道：“我今天请教的不是守书的血族，而是一位年纪九百岁阅历深厚的前辈。”
　　什么！
　　史官被这句厚颜无耻的话镇住。
　　“前辈早就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了吧，却没有第一时间赶我走，难道不是在给我一个机会吗？”莫醉生抬眸定定看着老人，后者面上的无情面具在他的注视下渐渐龟裂了。
　　“老师您？”史官讶异地看着守书人。
　　老人浑浊的眼里情绪不明。
　　半晌后，老人道：“史官，你回屋子里去吧。”
　　年轻人面上出现无法掩饰的震惊，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哐当”一声差点撞翻了椅子。
　　“不好意思，我这就回去。”
　　年轻人丢下这句话，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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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人看着跪在地上的莫醉生，摇摇头，叹息道：“阁下，起来吧。”
　　莫醉生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度的喜悦。
　　这点小小的情绪波动并没有瞒过老辣的守书人的目光，老人看到了，不禁在心里又无声地叹。
　　他是在叹血族史书的选择。
　　掌管这本血族祖器长达数百年，老人和血族史书已经成了老伙伴。
　　在守书人看来，规矩只是冷的规矩，血族史书的确曾经频繁表示过对它的掌管者干涉血族历史的不满，但昨日的那句记录，却是一句暗示。
　　它希望老人去接纳黑之王。
　　种种迹象表明，血族史书对黑之王的态度是积极的，而不像夜魇王冠那么苛刻。
　　或许史书就像是饱读历史的老学者，看待事情并没有寻常人那样黑白分明。
　　哪怕黑之王是最狼狈的王，逃离着夜魇王冠的逼压度过了上百年，所用的手段也比其他王选更阴险狠辣，但血族史书偏偏喜爱他，乃至于将很多关于他的琐碎细节都一点一滴地记载下来，还暗示着守书人去帮助。
　　由此看来，并不是血族史书不同意掌管者去接触王选，只是它觉得以前的那些王选都还不能入眼而已。
　　“先说说你自己的想法吧。”守书人淡淡地说。
　　“没问题，”莫醉生笑着道，“全靠老先生指点了。”
　　整整三天三夜，莫醉生和老人都坐在遮阳伞下的椅子上谈话，日升月落，仿佛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兴致。
　　史官有时忍不住悄悄从窗子里望一眼，逐渐也心平气和。
　　如果真有一个人能打动守书人去做规则以外的事情，他也宁愿那人是莫醉生……他自己其实也不大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就好像黑之王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魅力，很醒目很耀眼地在吸引着他。
　　如同黑之王吸引着血族史书那样吸引着他。
　　老人管这种直觉叫灵性，就是意思史官和血族史书的默契很足，只是史官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窗子外那两人还是那样。
　　看了莫醉生礼服笔挺的背影一会儿，年轻人竟然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发热。
　　“啊，我真是不合格，”史官忙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眼睛里有点闪烁，“这样下去怎么继承史书啊……”
　　他碎步走过走廊去洗手间，想用冷水醒醒脑子。
　　却没发现在他经过老人半开的房间时，那本厚厚的血族史书在颇感兴趣地朝他摊开，似乎在偷看他偷看莫醉生的反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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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您了，守书人。”
　　莫醉生按照血族古礼向老人行礼告别。
　　老人微微点头。
　　“也多谢史书。”莫醉生再次行礼。
　　老人一怔，哈哈笑起来。
　　等到莫醉生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的时候，老人才拄着拐杖回小木屋。
　　年轻人早就给他备好了血液，老人很满意地拿起来慢慢喝完，胃口格外的好。
　　年轻人看出他心情很不错。
　　他决定抓住机会问问题：“父，您为什么要帮他？”
　　老人笑着摆摆头：“你想帮吗？”
　　“嗯，我想。”年轻人脸部微红。
　　“那就帮喽。”
　　年轻人有点茫然。
　　这，算是什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