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32、说故事的人

　　在一个下着暴雨的雨夜。
　　昏暗的死胡同里漂浮着垃圾和臭油，红砖墙爬满的青苔上滴下恶心的绿水。
　　三面垂直的墙组成一个墙角，一团血液紧缩在那里。
　　暴雨越下越大，天地被白色的纱线黏合，雨点像银质的子弹，单是看着，就让人皮肤生疼。
　　墙角的血液被硕大的雨点砸出一个又一个穿透的洞，蠕动着慢慢复原。
　　巷口传来了一股细微的血族气味。
　　那团血液颤了颤，忽然散开了，脱胎出一个人形。
　　雨如注，流淌过白皙的皮肤，昏迷的男人不着寸缕，唯有漆黑长发缠绕着腰部的肌肉，遮住了私密部位。
　　他的后脑靠在墙上，咽喉扬起，弧线美丽得令人窒息。
　　是天要奖赏他的坚持不懈吗？
　　站在巷口，第十七次来到这条死胡同的栗发青年双手微微颤抖。
　　他没有想到，这个自称“墨”，却被反叛血族称为“祭酒”的男人，竟然真的活下来了，而且还以这种毫无防备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趁着暴雨，红枫抱着莫醉生离开了贫民窟。
　　……
　　下三城是逃犯的安乐窝，这里贫瘠、满是窟窿，没有上层人士愿意花费精力来整改。
　　此时红枫和莫醉生也是这里躲躲藏藏的一员。
　　一间平房，处于下三城一处村庄地带，包围在咖啡树小树丛中，就是二人现在的居处。
　　房子当然是撬开的，这里的前厅被原主人改造成咖啡铺，许多年没有开张了，落了厚厚的灰尘。
　　靠近后院的一个房间里，有一张床，莫醉生就躺在这张床上，身上盖着薄薄一层被单。
　　屋外阳光静好，光线透过窗轩落在莫醉生的手背上。
　　他的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的树丛。
　　小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栗发青年端着热水和毛巾走进来。
　　红枫熟练地掀开被单，拧干热毛巾，开始擦拭莫醉生的身体。
　　莫醉生在被他捡到的那一天就已经全身瘫痪，连声带也无法振动。
　　但这个上位血族却与茶有着鲜明的区别。
　　茶是被他自作的苦恼废掉的，怎么叫也叫不醒；莫醉生被废掉了，却在第二天就睁开了眼，平静地看着四周。
　　适宜的热度可以让男人的身体有轻微的反应。
　　说来好笑，这是莫醉生教导孤儿院众人的知识之一，让他们知道一些刺激患者身体机能的方法，不至于在未来遇到困难时手足无措。
　　现在红枫的确是现学现卖了。
　　翻过莫醉生的身体，热毛巾擦过脊背，留下热迹的皮肤渐渐生长出了一些黯淡的血色花纹。
　　这是红枫最好奇的事情之一。
　　血色花纹似乎很虚弱，颜色很浅，光泽黯淡，上面套着四个神秘的血环。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这些血纹也在逐渐变得清晰，红枫猜测，这大概是莫醉生状态好转的证明。
　　夜晚，小木门又被推开。
　　红枫端着一碗鲜红的液体进了房间。
　　刺鼻的味道。
　　莫醉生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红枫含了一口血，咬住他的嘴唇灌了下去。
　　一口。
　　一口。
　　又一口。
　　当红枫准备含第五口的时候，莫醉生的手动了。
　　“！”红枫来不及惊讶，莫醉生已经撑起上半身，拿过碗自己喝了下去。
　　莫醉生从红枫手里抽出碗的力道很轻，红枫却不敢用力，他看到莫醉生做完这一套动作，额上就微微见汗了。
　　显然，莫醉生不是很轻松。
　　润了润喉咙，莫醉生的目光对上了红枫的眼睛，整整一个月的照顾，也是莫醉生被围杀接近两个月后，他终于第一次说话了。
　　莫醉生的神情是那么淡然，语气甚至携带一点点的笑意：“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东西呢？”
　　他不像茶，把红枫当做小孩子对待。
　　血族都是很现实的，再小的孩子也知道被社会排挤的滋味，也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一连好几天不能睡觉的滋味，骗人的滋味，更何况是已经四十多岁的红枫。
　　红枫的头发很柔软，两缕栗色细发垂在脸颊边，让他看上去有点显女气，但不可否认，当你看到他的眼睛，就知道这是一个有心思的、一个有欲望的男人。
　　“祭酒先生，我想了解你。”
　　莫醉生听到他的回答，轻轻笑了起来。
　　“啊，很多人都提过这个要求呢，不过恭喜你，这是我唯一回答的一次。”
　　他把上半身靠在窗边，拍拍床，示意红枫坐下来。
　　红枫的心“咚咚”跳起，跳起就不停，不停地在胸腔里作响……不是他后悔了，是他发现，自己真的勇敢迈出那一步后，面对着祭酒那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他的气质，他居然有些胆怯了……
　　祭酒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见他心脏跳动的声音，略带笑意的眼瞄了一眼他的胸膛。
　　“这还是个大故事，知道的人不多了，你是第二个。”
　　红枫刚坐下的时候，以为这句话是个小玩笑。
　　但他后来发现不是。
　　这是个大故事，不仅仅是莫醉生的故事，还是血族背面的故事，是历史车轮碾过的泥沼之下的故事。
　　“首先，你需要知道直系血族是怎么诞生的。”
　　“很神奇，对不对？没有人告诉过你，血族是怎么有孩子的。我们不是人类，不能怀胎。”
　　“直系血族，是从一种叫血族祖器的东西里诞生的，这种东西你应该有所耳闻。”
　　“每过百年，会诞生一轮血月，这轮血月不在空中而在地上，不是真实的月，而是月的投影。这一年，叫诞生之年，诞生之年进行的人族血族大战，叫诞生之战。这个世纪的诞生之战稍稍有点意外，战线被拉长到了几十年，十四年前才完全止息，血族都损伤不小……”
　　“因此这个世纪的诞生之战改名了，现下叫策反之战。”
　　“叛乱的血族投靠了人族，让人族如虎添翼。”
　　红枫想起了夜鹰。
　　那名血族在大小黑叶和茶出去买饭菜的一天，和茶达成了协议。
　　第二天轮到红枫和茶出去买的时候，夜鹰已经开始进行二次洗脑了。
　　“一件血族祖器最多能孕育十个新生儿，这期间，需要作为‘父’的成年血族持续不断地输入血族能量，就算断掉零点一秒钟，新生儿都会残疾甚至死亡。”
　　红枫放在身后的手掌悄悄攥紧了。
　　孤儿院，不就是十个孩子吗？
　　“不好意思，”红枫干涩地说，“我想知道，茶，他……”
　　谁料莫醉生早就看透了他心里的想法。
　　他用很平静的口吻，没有触碰红枫的伤疤说：“我没有闻到他身上有血族祖器的气味，你们的父，在你们诞生之后就拿着祖器离开了。”
　　“不用感到奇怪，人族在诞生之战里的战斗热情不亚于疯狗，他们会对一切拿着祖器的血族追踪到底。更何况，这是策反之战，很多血族在汲取到血月的力量后，足足在人血联盟下逃亡了几十年才孕育孩子……”
　　“你四十多岁了，说明你的父亲在策反之战最激烈的最初，就生下了你们。”
　　“他是一名勇敢的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