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族之逃离》红皮小萝卜

30、绝境

　　对讲机的指示灯亮起红芒，夜鹰的沙哑的声音在频道里说：“计划——启动。”
　　霎时间漫天银色的子弹，爆炸的毒烟，若隐若现的血族能量，覆盖了整个儿童福利院。
　　震耳欲聋的枪声密集得令人发指，贫民窟里，没有被疏散的人们茫然地面对着战斗爆发的方向，他们早已在贫寒与饥饿的重压下对死亡的概念失去了意识。
　　儿童福利院里。
　　景致不再是往日的安详。
　　莫醉生的身体被弹雨一次次轰成碎片，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那独特的有黏性和生命力的血，藕断丝连地联合着不同的残肢。
　　脱落的惨白皮肤，变成渣滓的碎骨，粉红鲜红混杂的脏器，还有透明的体/液和四射的脑浆，都因为莫醉生的化血能力，变成血液顽强地重新组合，成型，很快又被撕碎。
　　看着枪口下不断重组的血族身体，暗杀部的黑衣也感到惊悚，他们本能地恐惧超出他们强悍能力掌控的事物，对此，解决方法是更加凶残的攻击。
　　“打废他，血族的化血能力是有限的。”
　　夜鹰冷静残酷的声音不时在黑衣的耳机里响起。
　　“他有痛觉，杀他一百遍，就能让他精神崩溃。”
　　银弹铺天盖地，没有死角，莫醉生起初硬抗了七八轮，随后就开始狼狈地逃亡。
　　他冲入大小黑叶的卧室里，迎接他的是一枚爆银弹，和十多个狙击手毫不留情的狙击，紧随而来的黑衣堵在门口开火，几乎将房间里的每一块墙皮都打成筛网。
　　男人被堵在墙角里，双手护着头颅，被四面八方的弹雨浇透全身。
　　几次以后，他抓到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跳上天花板窜出了房间。但这个机会时间太短了，在他完成整套动作以前，已经不再是机会，而是他的送死。
　　他被银榴弹在大厅的天花板角落里炸碎了一次。
　　像被拆卸的布偶，只能看见纷纷扬扬的洋花裙、蓝眼珠和团团缠绕的棉花。
　　夜鹰和其他的几个血族使尽了手段，拼命也要用血族能量去干扰莫醉生的血族能力释放，并且他们分成了两组，一组压制莫醉生反击的同时，另一组在疯狂延缓莫醉生的化血再生。
　　他们竭尽所能地刺激着放大着莫醉生的痛苦，为此他们遭遇反噬，口吐白沫，但效果的确让这些血族欢欣鼓舞——
　　莫醉生的血液流动速度已经越来越慢了。
　　最初被打碎的时候，他只要两三秒就能恢复；到了现在，他要整整四十几秒。
　　往往他还在生长肢体的过程中，哪条小臂或者肋骨就又毁坏了……
　　黑衣们明显是有备而来，他们在衣服上别上了大量的精神反制器，这种器械是用血族的脑子为燃料的，因此可以模拟血族的精神波，使操控精神攻击的血族被反噬。
　　精神反制器当然珍贵，但和他们的目的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围杀莫醉生的战斗中，他们一共使用了七个。
　　七个，每一次看到莫醉生抱着头在地上嘶吼着打滚，他们都会有奇异的爽快感受。
　　就这样，又可以把这个怪物，再趁机撕碎三四回。
　　枪杆成丛。
　　无数支火热的枪口下。
　　莫醉生的眼前已是一片眩晕。
　　……
　　“粉红的是回肠，鲜红的是空肠……”
　　“骨，由骨质、骨膜、骨髓三部分构成。骨膜上有绵密发达的血管网络和神经网络，骨密质很坚硬可以支撑，骨松质可以卸力……深红色的骨髓让生骨头的内部显得通红……”
　　越是在莫醉生神志不清时，他回忆起的时光就越清晰，线条越发明朗、生动。
　　一个大孩子站在讲台上，把粉笔放下来，放到盒子里，对八个孩子说。
　　“我的话就到这里了，我出去了。”
　　大孩子走出了地窖。
　　地面上一阵喊杀声，爆炸和建筑物倒塌连成一曲交响。
　　声音很短暂，就永远静止了。
　　那时候莫醉生坐在讲台下面，小脸平静，看着空荡荡的讲台，耳朵里流过那淡淡的，绝响的声音……
　　……
　　前面后面是截然不同的景象，队头队尾上演十里不同天。
　　五个少年连成一队在山脉里夺路狂奔。
　　开路的少年被左右斜出的树枝打得前后摇摆，殿后的少女在火光交织中没了半条腿。
　　一只布满黑红血污的手搭在了前面少年的肩膀上。
　　“嘿，小鬼，到我了。”
　　少年回头和少女咧嘴的笑面面相迎。
　　少女放下了手，脚步踉踉跄跄，落在后面了，被密密的树林挡住。
　　少年加速追上前，手掌拍在前面另一个少年的肩膀上，说道：“她去了。”
　　另一个少年点点头，他也追上去，对那另一个少女说：“她去了。”
　　另一个少女又追上前……开路的男孩点点头，重复道：“她去了。”
　　那时候，莫醉生在队伍中间，脚腕跑断了好几回，骨头断折的疼痛他已经可以完全忍受。
　　……
　　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可以离开一个人，那被绑死在靶子红心的血族，居然真的离开了。
　　有一条命在，就是生的奇迹。
　　也许是因为黑衣和夜鹰都不太相信他还能挺住吧，毕竟要抓活的，难免手下放松。
　　但这种理由……显然只是一个理由，在历史书也骗不了半张纸。
　　反正结局就是：
　　祭酒挺住了，最后还逃出生天。
　　偶尔夜鹰被要求回首往事，他也对这次围杀的经历没有太多言语，他大概也只对祭酒的最后一句话印象深刻了。
　　那句话仿佛是在回应夜鹰对他的讽刺，虽然那里面蕴含的意思本身世界上也没几个人能想明白。
　　不知道夜鹰将它盘旋在脑海里这么久，会不会明白千万分之一。
　　“怎样都可以接受，”
　　祭酒说，
　　“应得的同情，我全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