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殿上桃花开》上官清飏

34、峰回路转暗伤人（补全）

　　谢暮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群殴，这……本来还有些以为这下定会见血光，看这样子大概是不必担心了，只是这种打法……还真是……匪夷所思……
　　竹妖紧咬着唇看他戏耍般的打法，满脸的倔强和愤怒，美丽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忽然一跺脚也冲进了战局。韩迦本不在意，顺手接了他一招，不料那却是一招虚晃，少年的手拂过他的肩膀，韩迦顿觉痛不可耐，不由得低呼了一声，手臂却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竹妖偷袭成功，也不再紧逼，扶起灰头土脸的小妖精们，防备地站在一旁。
　　韩迦只觉手臂伤处火辣辣的疼，迅速肿得老高，脑子一阵阵的眩晕，胸中烦闷欲吐。这是中毒之兆，他昏昏沉沉地想，这小小竹妖怎会有这么厉害的毒，竟让他连法力都使不上来。
　　不过这毒……怎么会有丝丝缕缕的阴寒之气……
　　没等他想明白，胸中忽然绞痛，一口鲜血喷出，他轰然倒地，昏迷了过去。也是因为他知道这群妖精不会对谢暮遥怎样，所以晕得很放心，如若不然，哪怕自身情况再严重十分，他也会强撑着一口气到最后的。
　　只是，那寒气……是怎么回事……
　　朦朦胧胧中，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惊得要跳起来，却挡不住越来越强大的晕眩感，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转眼间形势急转直下，谢暮遥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韩迦晕死过去才冲上去扶起，连声叫道：“韩公子，韩公子……”
　　小竹妖没想到这东西竟会有这么大的威力，也怔立在那里。看谢暮遥惶急的样子，他忽然有些后悔，走上前去低声安慰，“阿遥，你别急，没什么大碍的。”
　　谢暮遥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他，眼中惊慌之色未褪，“竹君……”
　　“阿遥……你别急……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会没事的……我也不知道会这么厉害……当初壮熊只是说会睡七天而已……谁让他欺负我的……我……”他有些语无伦次地越说越乱，眼睛巴巴地看着谢暮遥。
　　“七天……就算不毒死也要饿死啊！……算了，我看看你那是什么东西？”谢暮遥第一次遇到这种大的变故，刚开始有些措手不及，终于慢慢地冷静了下来，眉头仍是紧皱，惊慌之色却是没有了。
　　少年有些怯怯地看着她沉着的脸，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谢暮遥接过来看了一眼，只是一只黑乎乎的小虫子，有拇指那么大，实在看不出竟有那么厉害。
　　“这是什么？”谢暮遥看了半晌，瞧不出所以然。
　　“是竹节虫。”
　　谢暮遥啼笑皆非。竹节虫她小时候也玩过的，府里的小厮们一到夏天就喜欢到竹林里捉来玩，然后掰断一条腿，用细细的竹签子插进去，竹节虫吃痛，扑腾着翅膀想飞却飞不走，只能随着竹签晃啊晃的。小厮们觉得有趣，一人一手抓了几只竹签，满院子里跑。有一次她看到了，好奇地想去摸，却被虫子锋利的钳子抓伤了，连累得下人们一起被罚站。不过也是罚完就算，一点也不长记性，之后依旧如故，等玩到腻了，就把虫子扔进火里烤着吃，她吃过一次，的确很香。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和那群小孩子还真是天真又残忍。
　　小孩子单纯又直接，对你好的时候恨不得全天下都给你，宁肯委屈自己也不忍拂了你的意生怕你不高兴；不好的时候就是不遗余力的伤害，酣畅淋漓，不择手段，恶毒也好残忍也好，他们是不会有这个概念的。当他们笑容甜美如幼童时，谁也不会想到他也有可能是恶魔。
　　就像现在的竹妖一样。
　　他能毫不留情地报复韩迦，也能小心翼翼的生怕谢暮遥会生气，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在他脸上却如此自然。

　　谢暮遥长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看着他那张真诚无比的脸竟是想不出要说些什么，责备么，他明明已经很内疚了，安慰么，这世上还有被害人安慰施害者的？荒唐啊。
　　“竹节虫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而且还有毒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呃，本来是没毒的，那天我刚修成人形，它在我身上爬着啃我的肉，我一时觉得好玩才把它炼成了武器。后来壮熊拿去，在蝎子姐姐的毒液里泡了四十九天，就有毒了。”竹妖声音越来越小，偷看了她一眼，“壮熊说，被扎了的人会昏睡七天，然后就没事了……”
　　“蝎子？！”谢暮遥差点跳起来，蝎子毒性很强她是听过的，听说以前有人被蝎子咬了一口之后当晚就死了，更何况还是蝎子精？！就算韩迦是个修道者，也还是人啊，难怪会扛不住了。
　　“有解药么？”
　　“……没有。”
　　“真的昏睡七天就没事了？”事到如今，谢暮遥也只能期望他说的是真的了。
　　竹妖忙不迭地点头，“壮熊就是这么说的。”
　　“好吧。”谢暮遥揉着额头，“你们帮我把他搬到洞里去吧，我一个人搬不动。”
　　竹妖如获大赦，连连点头，招呼那一群小妖精们帮忙，累得满头大汗才把他放在了干草上躺好。谢暮遥收拾了一下，下了逐客令：“好了，多谢，我来照顾他，你们请先回吧。”
　　小妖精们三三两两的走出去了，竹妖眼睛巴巴地看着她，“阿遥，你去我家住吧。”
　　谢暮遥嘴角抽了抽，“我要是去你家，他被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让他们看着就行。”竹妖急急地道。
　　“不用了，我还是亲自守着比较放心些。”
　　竹妖有些失望，还想说什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进来：“碧小子，还在磨蹭什么呢，走了！”
　　“阿遥……”少年泪光闪闪的看着她。
　　“好了，他们在等你呢，你快去吧。”
　　“阿遥，你别怪我……”
　　“好好好，不怪你。”谢暮遥从来没这么无语过。
　　“阿遥，你别生气……”
　　“嗯，不生气。”
　　“阿遥，你别讨厌我……”
　　“不讨厌。”
　　“阿遥……”

　　“碧小子……你在做什么，还不快出来。”这回是几个尖声尖气的女声。
　　“阿遥，我先走了。”
　　“好，再会。”挥了挥手，谢暮遥头大地送走了这个祖宗，坐回来看到还躺在地上的韩迦，叹了口气，走了一个，还有一个祖宗需要她服侍呢。
　　她在山洞里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这事说起来还是她引起的，韩迦算被她牵连的，他做的也是为了保护她，想到自己昨晚还那样对他，谢暮遥觉得十分愧疚。
　　这事当真乌龙得很，说不清楚该怪谁，好像谁也没错，到最后却是谁也不好受。她想了想，无奈地笑了笑。离开薛姐姐才一天而已，她就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好多，果然是有对比才会有真相。
　　她听到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吓了一跳，偷偷探头出去看，一只小兔子刚从洞口跑了过去。要是有野兽来了可怎么办，她可不是韩迦，那点可怜的法力能顶什么用。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她看见了洞口的那些荆棘，上面有刺，如果把这个拦在洞口，也许野兽就不敢过来了。
　　她从小到大也没做过这种事，一不小心就被刺伤了，等她终于把洞口盖住时，脸上手上已经不知道被刺了多少次。幸得只是魂灵，她没有痛感，饶是如此，心里的挫败还是前所未有的。
　　她靠着石壁休息，想了想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越想越混乱，最后却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听到了雨声，她没在意，正要继续睡下去，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谢暮遥被惊醒，立时睁开眼睛，正对上一双黑亮亮的眼珠子。那人似乎也吃惊不小，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她，“你……”
　　谢暮遥看她半个身子都被雨淋湿了，便道：“你是要避雨的么，先进来的。”
　　那人才反应过来，感激地笑了笑，丢下手里的荆棘，将背上的篓子放在一边，拍了拍身上的水珠，坐到了谢暮遥身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靠这么近，虽然对方也是女孩子，谢暮遥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
　　那人却仿佛一无所知，还在笑着：“正在山上找草药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下雨了。我还在想这下完了，肯定要淋成个落汤鸡，才想起这边有个洞。刚跑过来的时候还奇怪怎么多了这么多柴禾呢，没想到洞里还有人，吓了一跳。啊，对了，没打扰到你吧。”
　　谢暮遥看着她笑得眼儿弯弯的，连白白的牙齿都在外面了，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也微笑起来：“没事，我们也是暂时路过这里。那些刺都很尖的，你的手没事吧。”她指了指洞口那堆荆棘。
　　女孩子仍是笑得一脸灿烂，拍了拍手，伸到她面前，“我皮粗肉厚的，才不怕那些刺呢。倒是你，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可别着凉了。”
　　谢暮遥看了看，微微吃惊，不由得偷偷瞟了她一眼。那女孩子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岁数，一双手却满是老茧，还有裂开的痕迹，粗糙得很。
　　女孩子却是毫不在意，看到了洞角的韩迦，立时关心地凑上去：“哎呀，这位公子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一手搭了上去，开始把脉。
　　谢暮遥看她眉头紧皱，有些紧张，问道：“怎么样？”
　　女孩子摇了摇头，又换了只手，好半晌才放下，“他的脉搏很奇怪，我也说不上来，好像是中毒之兆。”
　　谢暮遥微微吃了一惊，她竟然能看出他中毒了，“你是大夫？那他……”
　　女孩子脸上微微红了红，嗫嚅道：“我……我也只会给女人和小孩子看看病啥的，不算什么大夫。”
　　“为什么只给女人和小孩看病？”谢暮遥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女孩子脸更红了，好像不耐烦地粗声粗气道：“那些臭男人又臭又脏的，谁耐烦给他们看？”
　　谢暮遥看她眼底一丝黯然，也体贴地没再问下去，想起竹妖说的话，便道：“他是中了蝎子的毒。”
　　女孩子点头应了声，“原来如此。这毒厉害得很，倒也不是不能解，不如去我家吧，家里正好有些药草。”
　　谢暮遥裣衽为礼，“多谢。”
　　女孩子忙跳起来，摆手道：“举手之劳而已啦，不要客气。对了，我叫霍小香，你叫我霍霍或者小香都行。你叫什么？”
　　谢暮遥笑了，“好的霍霍。我叫谢暮遥，你叫我阿遥或者小七都行。”
　　霍小香极欢喜地拉过她的手，“好，那我叫你阿遥吧。等雨停了，咱们就回家去。”

作者有话说

　　补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