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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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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夕阳半落,惨淡余晖。
悠扬的琴声从镜阁中泠泠地倾泻而出,婉转悠扬,丝丝缕缕从镜阁向外扩散,似低声倾诉,娓娓道来。伴着微风拂起竹叶的“沙沙”声,萦绕着整个镜阁。
镜阁外忽而多出了一条人影。眉目俊朗的男子一身银袍,慵懒地站在镜湖边上,他的右手臂弯里揽着一名黑衣女子,正是秋已然。他随意束起的黑色长发在风中翻飞纠缠,一双幽黑瞳眸中含着一丝玩味之色。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掩饰不住他眼神里慑人而敏锐的精光,夕阳余晖勾勒出他那精致的侧脸,修长的身影在镜湖中轻晃。
邬楚明静立了一会。忽的左手一抖,挥出一根银丝,稳稳地缠在了镜阁外墙的檐角上。他左手稍用力一拉,双足点地,身体借力跃起,在越过镜阁外墙的瞬间撤去银丝,只数息之间,他已立身镜阁之内。
镜阁里倒是雅致得紧。邬楚明心中暗道。
邬楚明正立于镜阁的梨园之中,目之所及皆是满树雪白的梨花。他并不惊讶,淡然处之。想来在到镜阁之前已经对镜阁的布局有所耳闻了。若在镜阁上空向下望去,便可看到一个太极八卦图,一条引自镜湖的溪水将其分开。个中的阴阳双眼即为镜阁的静霖轩和离镜斋。静霖轩外植的是梨树,而离镜斋外则植桫椤。此刻,他便是处在静霖轩外。
呵呵,还真是个不简单的阁主呢!邬楚明轻笑一声。将右手臂弯中沉睡的秋已然靠在一棵梨树之下,继而向琴声传来的地方举步而去。
进入林中后,琴音似无法进入一般,低沉下去,湮没在林中。步入林中,方能发觉此间的玄机,林中梨树繁密,纯白的梨花似雪,迷惑人眼,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远看似有路可去,走近了方觉此间无路。邬楚明不由得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凝神静气,环顾四面。他虽未心惊,但眉宇间却也隐隐有些凝重之色。邬楚明默念心诀,内息运转一周天,将方才有些紊乱的内息压下,平复有些微波动的心情。他闭上眼,静心地默算方位和步数。忽而那琴声悠悠传来,远远近近,似有似无,缥缈难以捉摸,仿佛是为了扰乱他的心智一般,在他耳边不断回响,仿若从久远的前尘而来,引他步入幻境。他皱皱眉,不断运转内息,平稳心绪,脑中飞快地将方才窥见的梨树林小径回思一遍。琴音仍旧不断,他轻皱的眉梢缓缓舒展开来,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派清明,林中道路玄机他已了然于心。此时琴音也是一滞,沉寂了下去。他依着琴音原本的来处,时而向右走数步,时而向左走,时而向斜后方倒退着走,每每仿若无路可行时,又有小径蜿蜒向前,他穿梭在梨树林里,纯白的梨花零星地洒落在他的长发上,衣袂上,约莫这样走了百步。想来就快到静霖轩了吧。邬楚明嘴角微微上翘,扯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静霖轩第三层的阁楼里,镜阁阁主紫镜手稍息,却仍旧放在琴上。她注目着那个银袍男子,他就是第一个走出梨树林的人吗?紫镜绵软的声音轻轻响起。她身后并排站着三名女子:白衣长裙,只用一根银簪束发,额前有着些偏短的碎发的女子正是镜阁护法洛妟,她依旧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盯着梨树林。洛妟左边站着两位女子,一个清秀可人,碧蓝色长裙衬得她更是清丽;另一个则是一袭浅碧色长裙,灵动惑人,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跳脱之色,她们正是紫镜的贴身侍女浅影和碧落。
紫镜莞尔一笑,指尖勾起琴弦,乐声再次响起,气势如虹的妙音,冲撞着每个人的耳膜,不再是之前缱绻缠绵的乐音,而是高旷空澈的天籁之音。似高山流水,飞泻而下,激起千层浪;像碧海蓝天,无边空阔,海天同一色。
正在梨树林中的邬楚明听见那空净纯澈的琴音,微微一怔,转又一笑,这琴曲已无方才惑乱人心智的朦胧,清晰入耳,铿锵有力,豁地打开人的心境。真是有趣,他微微一笑。琴音似在引领他一般,他复又行了数十步,已到梨树林边缘。
他催动内息运转,双足点地,一个飘逸的跃身,翻上了静霖轩。正巧紫镜一曲抚完。邬楚明抚掌笑道:“早有耳闻紫镜姑娘琴艺无双,今天可真是一饱耳福了。姑娘的一曲《秋水》空净纯澈,气势如虹,让人仿若置身其境,看到了那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壮景。”他坦然与紫镜对视,紫镜的乌发简单地用一支蔓草浅纹银簪束起,慵懒之中透着几分成熟的妩媚,犀利的目光不眨地盯着他,打量他,让他也不禁赞这女子拥有不让须眉的气势。
紫镜目光不移,淡笑道:“邬公子谬赞了,紫镜不过雕虫小技而已。邬公子不妨先行入座,公子你身子稍有虚弱,不宜久站。”邬楚明应声,斜倚在凭栏处坐了下来。浅影上前奉上了茶。
“紫镜姑娘真是好眼力啊,自古医道讲究望闻问切,姑娘只凭几眼便可下此论断。实在让在下佩服啊!”
“紫镜自幼随父习医,自是知道些许的。”紫镜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劳潇楚楼四公子之首的公子你亲自前来,不知公子所谓何事?”
斜阳已经缓缓沉下,天地之间昏黑一片,万物朦胧,镜湖碧波摇曳,将镜阁的水影轻轻敲碎。竹影投在湖面上,墙壁上,随风轻晃,在竹影的重重包围中,镜阁更是深幽静谧。“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端木华静默了一会,向镜阁大门踱步而去。
“潇楚楼端木华拜访镜阁阁主。”他朗声道。
门口的青衣小童见他气度不凡,迅速转身前去禀报。
紫镜此刻尚在静霖轩,她听闻青衣小童的禀报后,一丝诧异和玩味之色从眼中流转而过。她浅浅一笑,对一旁的碧落吩咐道:“碧落,你引他去镜阁前厅稍候。切记不可怠慢。”碧落微一颔首,移步而去。
邬楚明不动声色地歇坐一旁,俊美的脸上挂起一丝慵懒的笑容。紫镜饶有兴味地说道:“邬公子不想知道是谁拜访吗?”邬楚明并没有当即答道,而是把玩起手中的青瓷茶杯,若有所思地笑着。紫镜却也不急不恼,悠然地喝着茶。
邬楚明忽的笑了:“紫镜姑娘如此发问,想必那人自是在下认识的了。”他睨了一眼紫镜,道:“紫镜姑娘若是真的想告知在下,那便是我即使不问,姑娘也会说的;若是不然,那就是我问了,姑娘也不会说的。”他虽是笑着,但眼中早已敛去了笑意。
紫镜听罢,淡然道:“邬公子是聪明人,自是会知道的。公子先请回吧,你所说的事,紫镜应了就必会尽力而为,但是紫镜可不保证一定会成功的。”
“那我先行谢过姑娘了,在下告辞。”邬楚明斜睨了一眼空中盘旋的白鸽,作了一个揖。“送客!”紫镜遣浅影领邬楚明离开了静霖轩。
碧落引着端木华穿过回廊来到了前厅,柔声道了句:“公子先请入座,阁主稍后便来。”言毕,转身出去备茶。
端木华就着竹藤椅坐下,细细打量着四周。镜阁果真是个清雅的地方。他暗想。前厅并不是像平常人家的厅堂一般,而是间不大但精致的竹屋,这竹屋位于静霖轩前面,约有五十步的距离,竹屋旁种满了铃兰,阵阵沁人的幽香浮动,流窜在竹屋内。屋里只有几张待客用的竹藤桌椅,正对大门的竹墙上挂着一副墨竹图,苍劲有力的落笔,实乃大家之作,与竹屋清雅的环境相映成趣。
碧落端着托盘沿回廊走回,忽的,从旁边窜出一只小猫,她一惊,当即旋身躲开,待到看清时,她不由松了口气,放下托盘,探手抱起小猫,抚了抚它柔顺的皮毛,轻声道:“小东西,你是哪来的,真可爱。”她露出一个稚气的笑容,将它轻轻放在地上,小猫“喵”地叫了一声后,撒腿跑开了。她再转身捧起托盘,走向了前厅。
碧落不曾知晓,方才自己转身抱起小猫时,一滴几不可见的透明液体滴入了托盘上的紫砂壶中。
待到碧落身影消失在回廊里时,一名身着火红骑装,周身饰以珠翠铃铛,长发结成无数细辫,白羽穿饰的女子从廊檐上翻身下来,她得意地拍拍手,笑靥如花。身后脚步声骤然响起,红衣女子一个旋身躲入铃兰花丛中,茂密的铃兰掩住了她娇小的身躯。紫镜和洛妟缓步向前厅走去。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点了她的穴,将她拉到隐蔽处。紫镜似未察觉,侧脸对洛晏施了个眼色,依旧泰然自若地走过。
那红衣女子被拖到隐秘处后,被解开了穴,她讶然回头,只见一名月白长衫,有着清秀漂亮娃娃脸的少年正闲闲地看着她。她抚了抚胸口,压低了嗓音道:“即墨夙,你要吓死老姐啊!”即墨夙扯出一个极具杀伤力的笑容,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姐,你还真是不要命啊!镜阁你都敢胡乱进来。”即墨轩看着他那笑容,晃了晃神,并未听清少年的话语,只是胡乱应了。即墨夙敛起了笑容,“嘘…不要说话。”他一把拉起即墨轩,进入了梨树林。他敏锐的灵觉告诉他,附近一定有人看着他们。只见他在林中左转右转,只消片刻时间,带着即墨轩从镜阁离开了。
隐在暗处看着他们的洛晏不觉有些不安,今天已经有两人闯过了梨树林了。她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暗暗担忧。
前厅里,端木华饮下了茶,静坐在一旁耐心地等着。可没等多久,他感到腹中一阵绞痛,阵痛侵袭着他,使他的脸变得煞白,他握杯的手一颤,青瓷杯跌碎在地。紫镜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忙不迭地抢入前厅。只见端木华滚落在地,地上零星地洒着瓷杯的碎片,她立即上前扶起端木华,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眼中一丝惊愕闪过,她立即拿出不离身的银针,纤手飞速地刺向了他的几大穴位,喂他吃下了一粒药丸,抬手遣惊立一旁的碧落送他去了客房歇着。
紫镜探手拿过一片地上的碎瓷片,凑到鼻前闻了闻,惊愕之色更胜之前,她呆了半晌,缓缓吐出几字:“是他们吗?”
----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