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指尖》臻心如馥

9、几声叹息

　　“幂儿。”知女莫若父。杨逍又岂不知道自己女儿此刻的心事。从他们第一次相遇起，杨逍便已生出异样的感觉，只是当时自己还说不清、道不明，可如今……他把许多事都看在眼里，放在心里了。父女之间总有那么一丝与生俱来的默契，无关时间、无关空间。杨逍很清楚杨幂的性格，她一旦爱上了，就注定逃脱不出来——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义无反顾。那么烈的白马也未能让她退却，即使是最后被它摔得伤痕累累，她也从不后悔。跟她娘是一模一样。

　　女儿的伤痕，是父亲最大的心病。作为父亲，杨逍希望做些什么去保护他的女儿，可他却无力挽救些什么。杨逍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去。因为太了解杨幂，以致杨逍每次都只能默默地支持，从不阻拦。但是，这一次不同。他不愿见到自己最亲的人在这纠缠中同时受伤。

　　见杨逍欲言又止，杨幂就已猜到他的来意。“爹，您坐。”

　　“您见过辽阔草原上脱了缰的马吗？就这样尽情地驰骋，没有羁绊。谁也能控制得了，包括它们自己。”

　　“是啊，草原的旖旎风光有谁原停下来呢？可是，有时候跑得太快可能会撞伤其它人。又或许那人不是被马撞伤的，只是因那马的突然出现而受了惊吓。不管怎么说都好，我们总不能为了看自己的风景而影响了别人的生活。幂儿，好好想想爹的话，爹相信你懂的。”

　　从小到大，只要不太过分，杨逍都不会轻易干涉杨幂的。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是纵容，但杨幂知道这是理解也是信任。

　　“爹，我懂。但……就让她任凭任情任性地跑一段，只一段，也不行吗？过了这一段，或许它就要永远告别草原了。”

　　“幂儿，既然不可以跑下去，又何必徒添念想呢？既然不能有未来，又何苦要惹他动情呢？”杨逍干脆把话挑明了说。

　　“惹他动情？爹是说，这都是我一厢情愿，是我故意惹得他动了情的么？”原来，在旁人的眼里，她是不速之客，是她，惹他动了情，伤了另一个女子的心。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他会不会也是这样想呢？杨幂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杨逍以为是自己的话劝动了杨幂。

　　末了，杨逍要走。临出门口时，杨逍又回过头道：“其实，脱了缰的马也是可以停下来的，只要它愿意的话。”

　　杨逍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是出于爱呢？还是出于内疚而想要补救呢？杨逍也说不清。但愿一切都好吧。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连爹都这么说了。”杨幂长叹一声，极尽无奈。或许，是该放手了；或许，她的一个转身便会让所有人的幸福都回归。

　　“罢！罢！罢！”杨幂无奈地叹息。

　　“小姐，今天怎么到这里来了？”自从受伤后，杨幂就再也没有踏足过后院的马厩。

　　“叔叔，我的白马呢？”虽然那匹刚烈的白马把她摔成这个样，可她却没有为难过它，甚至还让仆人们好生照料。杨逍知道女儿对这马是投入了感情的，也就没说什么。倒是这喂马的仆人觉得窝火，总觉是这家伙害了小姐，把它碎尸万段也不为过，却还要好生照料。“小姐还看那畜牲做啥？要不是他，小姐您就……唉”

　　“那不能全怪它。叔叔，烦您帮我把它牵出来吧。”

　　“小姐，还要它作什么。这马烈，喂不熟。万一又伤着你怎么办？”

　　“没事的。您就帮我把它牵出来吧。”

　　没办法，那仆人只好把马牵了来。

　　杨幂看着白马，感觉很涩。一切是从它身上开始的吗？因为它，她的双腿受伤了；因为它，她与他便有了牵扯不清的关系，如今连心都伤了。命运是在看见它的那一刻开始改变的。
　　或许它并不属于她，任她爱得多么热烈。

　　“叔叔，请为我把马牵到山坡上吧。”

　　“这……”仆人似乎还有些言语，见春织瞪了他一眼，也便不好说些什么，只得照做。

　　“春织，我们也过去吧。”

　　“是。”虽然春织不知道她家小姐要做些什么，倒却知道杨幂是自有打算的。

　　仆人牵着白马，春织推着杨幂一起来到庄外某处的山坡上。

　　深秋的千霞山像着了色的画，比起盛夏的青翠葱郁倒更添几分阿娜。极目望去，层峦迭嶂，云雾霭氖。如此美的景致，又怎不教人向往？

　　杨幂静静地坐在木轮车上，听风吹过，落叶飞舞的声音。自己有多久没有到这里来了？想起以前，自己曾在这里策马而过，笑得那么开怀，那么幸福。原以为遇上它，是上天的眷顾。没想到，它原不属于自己。也对，这么美的季节，这么美的山林，它自有它的憧憬与去处。与其强行留下，不如放手，让它走，去寻找属于它的生活。

　　杨幂试图伸手去抚摸白马的脸，但刚抬手，那马已迅速别过脸去，戒备心十足。依旧如此！不知是它本就不习惯与人亲近，还是独独不愿与她一起。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杨幂苦笑了一下，说：“罢了。叔叔，把它的辔头和缰绳解开吧。”

　　“小姐，这是？”仆人不解地问。

　　“放了吧。”

　　“小姐！”仆人和春织异口同声地叫到，心想，这可是小姐最爱的马啊。

　　仆人见杨幂重重地点了点头，神色极其认真，无奈，只好依杨幂的话去做。仆人转念又想，放了也好，若不是这孽障，小姐也不会伤致此。

　　看缰绳在一点一点地解开，杨幂对着白马说：“你走吧，你自由了！”一字一句那么清晰，那么决绝，仿佛这一放手，就成一世了，她要永远地失去它。

　　挣脱了束缚的白马轻奋地甩着颈上的鬃毛，然后头一昂，身一跃，前脚立起，长啸一声疾驰而去。

　　竟就这般迫不及待吗？杨幂苦笑着把脸埋进前胸，无声地痛泣。

　　“小姐……你就真的舍得吗？”春织担心地问。

　　舍得、舍不得又如何？罢了，罢了。也许放手便可以忘记，忘记了便不会再痛。除此之外，她还能怎样？陷得越深就越难自拔……

　　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但是，流泪的只有自己；于它，竟是那样的欣喜。

　　此刻，杨逍与殷皓就在杨幂等人身后的不远处。

　　杨逍自己也不知道当初劝杨幂放手是对是错。放手了，杨幂会痛；不放手，杨幂仍会痛，只是这样寒楚云也要受伤。杨幂主动放手，殷皓也便不用再为难了。或许是这样吧。杨逍想着，不禁叹了口气。

　　杨逍转眼瞟见殷皓若有所思般一脸深沉，似乎并不轻松。

　　一直以为，如果不是遇见杨幂，自己会一定如期与楚云成亲，做楚云一生一世的依靠；一直以为，如果杨幂不先对自己动情，自己一定不会与她有任何纠缠。是杨幂让自己乱了心思吗？原以为是这样的。但当杨幂决定放手的瞬间，自己却是莫名地失落，还有难过。苦涩的滋味不断地在心头涌动，仿佛失去了自己很珍惜的东西。原以为如果杨幂肯放下，自己便不会为难。可是，如今才发觉不是。杨幂放手了，可是自己却回不到生前了。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斩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