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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缘来缘去 ...

  •   杨幂的伤在日趋好转。现在,杨幂也不再一味只呆在别苑了,经常出来与大伙在一起说说
      笑笑。

      这日,正屋大堂上,杨逍、殷皓、杨幂、寒楚云、山庄的几位管事、还有几位仆人、婢女都在。大家一边品茶,一边闲拉家常。一连串的变故让千霞山庄很久都没有过这样融暖的氛围了。

      “小姐,是你的碧玉龙纹簪。”突然,春织指着寒楚云发上的簪子叫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把目光投向寒楚云发上的碧玉龙纹簪。杨幂自己也大为吃惊,她也不曾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那枝发簪。

      摸着发簪,寒楚云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易为人知的僵硬,但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继而,寒楚云不紧不慢地问道:“碧玉龙纹簪?春织姑娘指的是这个?”寒楚云虽是自幼寄居在殷正罡府上的,但殷正罡对寒楚云视如已出,衣、食、住、用,全都是按一个大户千金的标准来做的。殷正罡还特意为寒楚云聘了西厢,教授寒楚云诗书、礼仪,又雇了专职的嬷嬷教寒楚云女红、女功。可以说,寒楚云在殷府的生活无异于哪一位大户千金,甚至是更胜于那些女子。也正因如此,寒楚云今天才出落得这样端庄贤淑。

      “呃?”春织偷瞄了一下杨幂,也知道自己刚刚冒犯了寒楚云。即使平日里杨幂对自己怎么好,但她始终只是千霞山庄的一个下人,而寒楚云是贵客。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放肆呢!春织暗自后悔。

      场面一度尴尬。

      “春织,休得无礼。”杨幂说:“是这样子的,我以前也有一枝跟楚云姑娘这枝相似的簪子,后来送人了。春织误以为这就是我先前的那枝罢了。管教无方,让楚云姑娘见笑了。”
      很快,寒楚云便又回复了她一贯的微笑,温和地说:“没事的。”

      “难得楚云那么善解人意。难得。”杨逍感慨地说到。

      时间,在大家的相互赞许中度过。当中,有多少由衷,有多少虚情,就只有当事人才知了。

      仲夏的夜晚,总是容易让人觉得焦燥不安。阁楼里有一抹瘦弱的身影正临窗而倚。

      “云儿。”门被轻启。殷皓刚给杨幂敷过药,回来时见寒楚云房里的灯还亮着就进来看看。

      “皓。”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

      “是不是还想这簪子的事情?”看着寒楚云手中的发簪,殷皓问。

      “皓。”寒楚云欲言又止。

      “嗯?”

      “皓。能不能告诉我这簪子你是怎样得到的?”寒楚云终于还是问了。这是殷皓送给她的,也是她最喜爱的一件信物。春织今天的话让她不安。她怕。她怕这簪子会与那个女子有什么样的关系,她更怕送她簪子的人会与那个女子有着牵扯不断的关系。她不愿意。殷皓是她的,一个人的。她不要殷皓的生命中有第二抹身影的出现,她不要殷皓的回忆里有第二个女子的笑颜。

      “傻瓜,何必太在意?怎样得到并不重要,只要你喜欢就好。”

      “不,我想听。”

      拗不过,殷皓只好对她说:“去年冬,有朋友从塞外运了一批上好的马回来,他特意挑了几匹送给我。后来有人相中了其中一匹,就拿了这个跟我交换。”殷皓知道她心里别扭什么,所以也只略略地说了一下。

      “那跟你交换的人是谁呢?”

      “我也不知道,是刘叔传的话。”

      “那你就这么答应了?”

      “为什么不答应呢?这么漂亮的簪子。”

      殷皓的回答似乎没能拨开寒楚云心上的疑虑。寒楚云又怎会不知道殷皓爱马是出了名的。但凡是战场里驰骋的人,都是这般爱马的吧,因为沙场上,马是他们最亲密的战友,唇齿相依。殷皓又怎会舍得拿一匹良驹去换一支发簪呢?仔细回想当天,寒楚云在殷府厅堂里见了这支发簪,甚是喜爱。她以为是殷皓特别为自己准备的。正在她爱不释手时,殷皓便进来了。当时殷皓看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簪子一眼,既而才问自己是否喜欢。现在琢磨起来,倒才觉得殷皓当时的神情有异。

      原来,当日殷皓听管家刘叔说有人想拿发簪换马的时候,他想都没想就回绝了。可是当他进屋时,他发现寒楚云正拿着一支绝美的发簪,似是十分喜爱。他看了刘叔一眼,刘叔默然点头,他便明白了。自己常年在外,甚少有时间陪伴寒楚云,这让殷皓深感愧疚。既然楚云如此喜欢这支发簪,便同意了这桩交易。就当是对楚云的一种补偿吧,殷皓这样想。然而,殷皓恰恰没想到一支发簪竟牵扯出这么多的纠缠,而且还是和她有关。转念一想,自己原来在那时开始就与杨幂扯上关系了。这让殷皓有点不期然的欣喜。

      翌日,骄阳如炙。寒楚云见春织正在屋外晾晒棉被,于是走上前去。

      “楚云小姐。”

      “春织,晒被子呢?”

      “是的。现在正是晾晒衣物的好天气呢。”

      “哦,对了。昨天幂儿小姐说她原有一枝跟我这枝很相似的簪子。你还记得是怎样的吗?”

      提到簪子,春织不由地脸红了起来。她没想到寒楚云会如此在意这簪子的事。早知道,她就不那么唐突了。

      寒楚云也注意到春织的不安,于是说:“哦,也没别的什么事。我只是听说这簪子原先是一对的,昨天又听你们讲有相似的簪子,我就想问问是不是另一枝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要看看才知道。”

      “给。”寒楚云把簪子递给春织。

      “具体的纹路我已经记不太清楚了。我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不过,那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簪子,所以印象特别深……嗯,我不敢肯定两枝簪子完全一样,不过也差不多了。”

      “那么漂亮了簪子,你们小姐不常戴么?”

      “漂亮归漂亮,不过不是小姐喜欢的,再漂亮、再优秀也没有用。”把簪子还给寒楚云,春织继续拍打棉被。

      “恐怕春织说的不只是簪子吧?”寒楚云旁敲侧击。

      “呃……”话到嘴边了,春织又意识到什么不再说下去了。

      寒楚云抿嘴笑了笑,跟着春织拍打起棉被来。

      “楚云小姐,使不得。”

      “没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那么好的天气,如果能出门走走真的不错。”

      “回头让殷公子陪您去。”

      “他这会儿准又是采药去了。”寒楚云淡淡地说,眼眸里流露出一丝不经意的失落。话已
      出口,寒楚云才想起不该当着春织的面说这样的话。幸好,春织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

      “对我们小姐,殷公子能有这份心真是难得了。但愿殷公子能把小姐的腿伤治好吧。唉,真想念以前的日子。要是在以前,这样好的天气,小姐肯定会和我到荷塘里去采莲的。大片大片的荷叶还沾着水珠,粉嫩姨的荷花到处都是。我们还会采莲子来吃,就这么生着吃,涩涩的,但又甘甘的。那时候,小姐笑得是那么甜……可现在,唉……”春织说着说着,不禁感伤起来。

      “幂儿小姐的腿是怎么的受伤呀?”

      “骑马摔的。”

      “马?!”自己为何会对这个字如此敏感?寒楚云有一种莫可名状的不安。

      “唉,说起来,都是我不好。要是那天我为闹着她出去逛庙会,我们也就不会遇上那匹该死的马了。”春织缓了口气,又说道:“那时我们正在老爷京城的故友家中作客。那天我得知有庙会,便央求我家小姐一同前去凑个热闹。哪知,途中,我们路经一座大宅,门口正好拴着几匹马。其中有一匹特别漂亮,纯白的,真的就像雪一样。小姐说那是踏雪寻梅,一等一的好马。小姐甚是喜欢,都不愿走了。后来她居然还要人家把马卖给她呢。”

      “人家肯卖吗?”寒楚云急问。

      “那么俊的马谁舍得卖呢?况且那家主人也是爱马之人。”

      “那后来呢?”寒楚云问得更急了。

      “后来啊,不管我家小姐怎么软磨硬泡,人家就是不卖。最后小姐就拿了那枝簪子要跟人
      家换。原以为没戏了,哪知那家主人竟然答应了。”

      “答应了?”是为了自己吗?是因为见到自己那么喜欢对簪子,殷皓才忍痛割爱的吧?

      “我们也不知道。可能是我们的簪子也是世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吧。说起这枝簪子呀,可有来头了。”春织如数家珍般说着:“那可是平阳郡王爷送给我家小姐的。钗头用的是和田的羊脂玉,萧王爷说……说,怎么形容来着?嗯……什么光,什么蕴,体如凝脂。”

      “精光内蕴,体如凝脂。”

      “对,对,对。就是精光内蕴,体如凝脂。他还说什么‘扣之,其声清远绵长,婉如美人吟唱。’”

      “看来,这萧王爷对你家小姐还真是用心呢!”听到萧王爷这个名字时,寒楚云心下突然又生出一丝暗喜。

      “如果愿意的话,小姐她现在都成郡王妃了。”
      果不期然,春织的话让寒楚云豁然开朗。“是不是幂儿小姐她已经有意中人了?”寒楚云旁再度敲侧击。

      “呃?这个我可没看出来。不过我家小姐跟别人不一样。喜欢就是喜欢,再苦再难她都不在乎;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再富贵再显赫她都不心动。就拿那白马来说吧。那人早就跟她说了这是一匹烈马,没驯过的,劝她不要。她就是不听,硬是要了回来。这下好了吧,让这破马给摔伤了吧。唉,这老爷也真是的,竟什么都由着小姐的性子来。”春织絮絮叨叨地说着。
      寒楚云已无心去听春织后面说的什么了。马,马,马。她心里不停地叨念着。但愿这只是纯属巧合。但恐怕不能如愿了。

      “皓,不要离开我。”寒楚云哭着从梦中醒来,隔壁的殷皓闻声赶来。“楚云,楚云,怎么了?”

      泪眼婆娑的寒楚云扑进殷皓的怀里,哽咽着说:“皓,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追问,殷皓不知如何回答。

      殷皓轻抚着寒楚云的秀发,说:“傻瓜。我不是在这吗?”这也算是回答么?寒楚云显然并未满意这样的回答,搂得更紧,说道:“我是说永远。永远都不离开我。”

      永远,是多远?谁能去为永远作保证?殷皓被问得无路可退,只好静静地抱着怀中的人儿。他觉得自己欠她太多,自己是不该对杨幂有这样的心动。可是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在不知不觉中就发生了;他也试图去抑制,可是越是抑制,思念就越发疯狂地蔓延。他感觉自己同时亏欠了两个女人。

      自打寒楚云懂事以来,身边就有了殷皓的存在。一直以来,殷皓都像兄长一样处处照顾她、处处护着她。殷皓是她生命中难以拔除的部分。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而他与杨幂才认识了多久?他们单独相处的日子最多也不过十多天。十多天又怎能与许多年相比呢?为什么这短短的日子,她就可以让殷皓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呢?寒楚云无法想象没有殷皓的生活是怎样的。她已离不开他了。

      “皓,可不可以永远都不离开我?”殷皓依旧无法回答这样沉重的问题。寒楚云接着说:“如果没有那些追兵,我们现在都已成亲了,我也早已成为你的妻子了。不是吗?”寒楚云似乎想在殷皓身上寻找能让自己安心的答案。

      是的。他俩自小就是青梅竹马。他一直以为自己这就是自己的生活。他会伴着这个女人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死去。可那是在遇见她之前——他生命中的另一个女人。杨幂身上有着太多的热情,总是那样不经意地吸引着他。这是他一直不承认,也不愿面对的。短短的十多天单独相处,仿佛已经是一辈子的时间。在生与死之间,他们携手行来,已有太多牵扯不清东西了。因为责任,他不允许自己有不安分的想法,因此只好对杨幂的热情置若罔闻。原以为时间会让所有热情都冷却,但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如今,反而让三个人都陷入了痛苦。

      “皓。”寒楚云见殷皓若有所思,忍不住轻轻地叫唤。

      “呃。”殷皓这才回过神来。

      “皓……”

      “楚云……我……”殷皓意欲想说些什么。

      “皓,我饿了。”突然,寒楚云话锋一转,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寒楚云害怕,害怕赤裸裸的现实。她原来只是想从他话里寻求一份安心,哪怕只是善意的谎言。但她又怕如果听到的是真相。她实在无力去承受那样的现实。与其这样,倒不如让自己永远都活在梦中,即使是自欺欺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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