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迟泽落

2、Part.1

　　Part.1^^^^^^^^^^^^^^^^^^^^^^^^^^^^^^^^^^^^^^^^^^^^^^^^^^^^^^^^^^^^
　　抬头看见天空被雨丝隐隐约约分出了许多块。天空有迷茫的感觉。如果是在家中看这样的雨景，一定会有微微的幸福感吧。
　　然而现在只是紧皱眉头。视线里有冒着雨奔跑的人，看不清是快乐还是恼怒的表情；还有撑着伞或快或慢走着的人，他们是享受还是忧伤，仍旧看不清。
　　——她躲在书店门外，室内的冷气流过背后。偶尔有雨点打在身上，也是凉凉的感觉。抬起手看表。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开学典礼。半个小时后她应该在那个陌生的环境里安静地坐着。
　　叹了一口气。手机被雨淋坏了，没办法打电话回家。冒着大雨冲到学校又觉得可笑。所以眼前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只有等。
　　室内的冷气呼一下撞到后背。冰凉。一下子又不见了，连原先隐约存在的感觉都消失不见。
　　——还有脚步声，原来是有人从里边出来了啊。
　　走到她身边。停下。她低着头从眼睛的余光里看到他双手随意地插进牛仔裤的口袋。从腿的长度判断他的修长。稍抬头，看见他肤色纯净的手臂以及宽大的T-shirt。再往上，看见他的肩膀。
　　只能看到这么多。因为她的身高只到他肩膀那儿。如果抬起头看他的话，一定会非常不礼貌吧。
　　清脆的手机铃声。他胳膊动了一下，然后从裤袋中掏出手机。
　　——哦。干净修长的手指。
　　“喂。”
　　——哦。好听温柔的声音。
　　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女生当时只是在想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优秀的人呢。
　　他转身又进了书店。她回过头，看见他很有型的头发和好看的身影。
　　——怎么可以呢。
　　过了一会，他抱着一叠书出来了。书上盖着一件外套。然后他就那样冲进雨里，慢慢消失在了周围雨水存在的地方。
　　他跑过她身边的时候她看见了他与自己年龄相仿还不是很成熟但很好看的侧脸。随着他一起一晃而过的是书横缝上写着的“高一”两个大字。
　　——怎么可以呢。怎么可以，就那样完美呢。
　　^^^^^^^^^^^^^^^^^^^^^^^^^^^^^^^^^^^^^^^^^^^^^^^^^^^^^
　　终于在班主任带领同学去大厅的时候赶上。出乎意料的是老师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询问着有没有淋到雨，还提醒说小心别着凉。女生对她笑了一下。也许，应该庆幸碰上一个二十出头亲切的女老师吧。
　　如出一辙的演讲。她听得出神。并不是说台上特意染过发的校长讲话多精彩，她只是在听小雨一点一点打在窗上的声音。
　　只是在听那个声音。只是在想那个男孩。
　　叮咚叮咚地。分外动听。
　　只那一声“喂”，突然就成了耳朵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旋律。

　　所以，才会在他说“你本子掉了”的时候，有如此大的反应吧。
　　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当时就愣掉了。然后他从自己身后绕到了身前，伸出右手。手里拿的是自己的笔记本。
　　呆呆地看着他。终于看清了他的容貌。
　　——真的是很好看呐。
　　“喂。”他的声音把她游离的魂喊了回来。
　　“啊！不好意思！”飞快地接过本子，脸颊也飞快地红起来。
　　就那样从他身边跑掉了。甚至忘记了说谢谢。
　　只是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近一个月后能在校园里碰到他。
　　更加没有想明白的是，怎么会依旧那样清晰地记得他的声音与侧脸。

　　——怎么会呢。就像是笔记本上记了一堆的公式，在那样的密密麻麻里，却找不出可以直接套用求出答案的那一个。
　　^^^^^^^^^^^^^^^^^^^^^^^^^^^^^^^^^^^^^^^^^^^^^^^^^^^^^^^^^^^^^^^^^^
　　图书馆碰到一次。
　　车站碰到两次。
　　食堂碰到两次。
　　操场碰到两次。
　　走廊碰到四次。
　　大厅碰到四次。
　　其他地方碰到四次。
　　一二三四两个月共计遇到19次。

　　晴天碰到9次。
　　雨天碰到4次。
　　阴天碰到5次。
　　还有不记得天气的日子1次。
　　一二三四61天一共遇到19次。

　　这样的概率算不算大呢。她趴在桌子上想。每次都是与他那样擦肩而过。
　　——要到哪一天，他才会知道，知道有一个女孩子，习惯在人群中搜寻他的影子。
　　看了看摆在桌上的手表，起身轻轻地关了台灯。然后在不惊动舍友的情况下爬上床。抱着KITTY的玩偶半睡半醒地等待天亮。
　　——12月份要到了。
　　你说，12月份，我会遇见你几次呢。

　　你喜欢浅色系的衣服。
　　你喜欢晴朗的天气。
　　你喜欢安静空荡的地方。
　　你喜欢运动喜欢看书，喜欢薄荷的味道。
　　这一切，我都是那样那样地清楚。
　　就像我看着你走进图书馆，就知道你要走到哪里。
　　第六区第二个书柜第三排。我看见你真的朝那里走去。你安静地站在书柜前。隔了一会，右手抬起，从第三排抽出了一本书。
　　我有点傻地偷笑起来。一切猜测地那么准确。那时候，会有种我是你一小部分的错觉。
　　阳光越过窗户跳到眼前。有点刺眼。这张桌子除了我好像没看过谁坐，因为窗户没有窗帘所以阳光射进来根本没法看书。
　　——可是我并不是来看书的啊。我只是喜欢被阳光围着的感觉和偶尔碰上的你。

　　椅子被抽出的声音。我下意识抬头看见了坐在我对面安静看书的你。有那么一会儿回不过神。
　　图书馆的女生开始窃窃私语。哦不，她们一直在谈论着，只是在那一刻突然就听得很清晰。
　　那个有你存在的话题，我永远是被无视的人。
　　我低头盯着书。调皮的阳光混淆了那些印刷的字迹。

　　阳光下的你，怎么就那样好看。
　　那样一幅插画一定很美吧。
　　可是，有谁能画出来呢？
　　你默默地看着书。并不知道对面的我心噗噗跳地厉害。
　　阳光怒放，很耀眼呐。
　　——你怎么就，不觉得呢？

　　知道你的名字。简单所以易记。
　　知道你的班级。一个楼面十二个班级你恰巧在我楼上。
　　班级的数字是我的班级的两倍。
　　所以上课的时候才会那样吃力吧。时不时地仰望天花板，就像看见我在全校的排名后很努力地向上搜寻，终于在离我很远的最上方看见你。
　　——你不会知道眼泪被当时那个姿势硬生生堵了回去。所以你也不会知道，这样的仰望有多辛苦。

　　图书馆里安静的下午。平凡的我坐在可以被你忽视的对面。
　　——我们之间，是阳光那条很刺眼的分隔线。
　　^^^^^^^^^^^^^^^^^^^^^^^^^^^^^^^^^^^^^^^^^^^^^^^^^^^^^^^^^^^^^
　　每天放学后待在自习室做作业。最角落的那个位置。
　　房间里有低语声。还有隐约的轻笑声。
　　——情侣们所发出的。
　　抬起头环顾房间，一张桌子两个人。这完美的比例恰巧被她打破。她永远是一个人坐在这儿默默写作业。
　　微微转过头。26号自习桌边有他。每周三的晚上那儿总是有他。他的对面有女生。每个礼拜都不一样。
　　这是十二月中旬她才知道的事。于是又养成了每周三等他的习惯。这个习惯提高了遇见他的概率。
　　——同时知道的还有一件事。周三放学后哪个女生第一个抢到26号桌，那她一定能看着他做作业。
　　——因为他，从来不换桌子的呢。

　　他对面的女生戴着耳机喝着饮料看着他。傻傻地笑着。那突然令她有点厌恶起来。室内沉闷的空气压得脊椎发酸。当然酸的地方其实并不是只有那里。
　　应该是嫉妒那女生的吧。自己比她早来，可就是没有勇气坐到26号桌。
　　——虽然一个礼拜前在图书馆他还坐在自己对面，可那性质不一样的呀。
　　可那不一样的呐。毕竟是他选择坐那儿的。更何况，哪个女生坐在26号桌边，就等于表明了喜欢他的心意。
　　突然传来惊呼声。下意识寻找声源，目光扫到26号桌。
　　“对……对不起……”女生一脸恐慌。饮料湿掉了他的书，上衣也微微被染到。
　　他轻皱眉头。用纸巾擦拭着书与衣角。
　　“……我……”自习室的安静衬托出女生难过的声音。26号桌又一次成为焦点。
　　女孩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最后声音小得仿佛被自己吃掉了。
　　“没关系的。”他的语气柔软无比。女孩低着的头迅速抬起，看见他浅浅的微笑。
　　——谁也没注意到。墙角的桌子空荡荡。坐在那儿的她，悄悄退出了自习室。
　　怎么那个微笑我从来没看见过呢。
　　一路地跌跌撞撞。她心痛地想。
　　^^^^^^^^^^^^^^^^^^^^^^^^^^^^^^^^^^^^^^^^^^^^^^^^^^^^^^^^
　　阳光缓缓地照在身上。她双手环抱着趴在桌上。
　　“吱——”听到了椅子被抽出的声音。她没有抬头。
　　这是第几次了呢。从环抱的双臂的缝隙中看见他白皙的脸。
　　闭上眼睛，仿佛自己是他周围的空气。安静地陪着他，虽然也许他一点都没有在意。
　　——这是一月的第几次了呢。
　　为他养成的习惯还真多，比如有空就来图书馆，在这个总是阳光照耀的地方坐着。可是书真的看不进，于是就干脆在图书馆里睡觉。知道他就在自己对面，真的很幸福呐。
　　睡不着的时候就拿本书遮着自己偷偷看他。不止一次地笑自己傻，可是他就是这样令自己着迷，安静的时候就像王子般好看。也许凭相貌就注意一个人是不对的，可是自己这么悄悄地注视着，又没有打扰到他，所以这样单方面的关注没有什么错的吧。
　　从很早以前就一直是这样安慰自己的。只是很奇怪，这样的安慰怎么越来越显得苍白无力了呢。

　　她愣在图书馆门口。
　　——自己原本一直坐的那个座位，已经有女孩子占了。
　　泪腺自说自话地酝酿着那所谓的眼泪。明明她是那么努力地让自己显得平静，抵制着那深藏的暗涌，不让它在表面显现。
　　然后她看见了他的身影。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径自朝那个位置走去。熟练而优雅地抽出椅子，与平时一样有轻微的“吱——”的声响。坐下，摊开书。阳光照得他轮廓分明，也照得她双眼疼痛。
　　那一系列的动作没有半点犹豫。她看着他依旧安静的脸，心如刀割。
　　原来是真的啊。对你来说什么都没有变，我一直以来真的就被你这样忽视着。
　　她转身，离开图书馆。步伐那样沉重，一步一步踏地心都开始泛出疼。
　　眼泪终于还是溢了出来。
　　——反正你不会在意的。在阳光强烈地反射下，你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后来，寒假到了。她拎起行李走出校门。身后的“图书馆”三个字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只是她已经不回头了。
　　——从那之后，她就再没去过图书馆了。
　　——因为她对自己说，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