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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耶和华必预备 二 ...

  •   帕里斯通把后备箱打开的时候,乔还刚来到这个世界,他对一切都反应过激。

      一股尸体的腐臭味充斥着后备箱。爱洛的脑袋无力僵直地贴在后备箱内壁上。乔捂着鼻子微微退步的动作被帕里斯通捕捉到了,他无所表露地抱起爱洛,走进一栋别墅,把她放在提前备置好的透明冰棺里。

      腐败被封锁在低温中。她还是美得像是展示在奢侈品橱窗的当季热品。只是精致面庞上那道疤痕,如同宝石的裂痕。

      “为什么还要保存她的尸体。”乔问。

      “被恨之入骨的人,连骨头都有价值呢。”帕里斯通扬起笑意,他随意地坐在冰棺上,脚踝交叉,手撑着向后仰,他扭动手腕松了松领带,衬衫松松垮垮,他歪着头问,“你说你已经知道怎么做了,说来听听。”

      “等我做到了再说。”

      帕里斯通阴沉着脸,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他用近似怀念的语气说:“和她真像啊,独断专行。”

      和安德相处地越多,就越明白“等我做到了再说”的意思是:“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和我预想的毫无出入,就没有必要向任何人提前交代。”她唯一用商量的口吻和他说话就是那段录音。这种骨子的傲慢一旦换在另一个人身上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他握住乔的肩膀,加重力道,和善轻松地说:“好呀,我等你的好消息。”乔感到一种阴冷从脚趾窜上来。

      别墅外传来汽车开动的声音。帕里斯通离开了。

      乔打开冰棺,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看见爱洛。手指抚过她脸上凹凹凸凸的伤,然后手掌托住她冰凉的脸庞,失去弹性的皮肤让温度轻而易举地溜走。在这个陌生而美丽的身体里,她的灵魂也短暂驻足过。他把一绺碎发顺好,夹在她耳后。又合上棺盖。

      安德的念能力最终只能有两种结果,一个以安得的身份生活在他的世界,一个以爱洛的身份留下来。他还不知道结局,心里却已经有个答案。

      他趴在棺上睡着了,他在医院的时候每次腕部感到压迫都会猛得转醒,期待是她守在自己的病床边,但是除了仪器屏幕上猛增的心率,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就是死了,现在也是。

      早点休息,明天要去一趟加尼亚那。

      在那里,将有一个身患癌症的少年孤零零死去,他要及时赶到吊唁。

      ————————————

      库洛洛和伊路米约见在一家餐厅。

      库洛洛看着成队的侍卫从餐桌边大步流星走过后,便知道这位忙碌的杀手先生是把约见地点定在了工作地点。

      伊路米穿着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漆黑的长发束起,除了过于白皙清秀的面庞,他与整个餐厅其他宾客的风格完全一致。而库洛洛打扮随意,这让他们这桌在整个餐厅里很显眼,有被发现的风险。

      “也许我应当更慎重对待这次面晤。”他面色平静地说。

      “我以为西装是你的日常打扮,不过无所谓。”就算他暴露了,这位通缉犯也不吝啬于杀死没有吊牌标价的人,而他只需要趁乱离开。

      他们这次见面是为了了结在艾梅洛斯的一次情报交易,即彻底调查安德利特的身份。

      糜稽完成了最初的调查,尽可能全面地搜集有关的信息,即使他在里面故作聪明地掺入了完全无关的情报也值得表扬——因为安德的情况实在太特殊了。

      她没有过去,但是她有许许多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在】。

      按照糜稽提供的线索,他在短时间内集齐了一部分可能与安德有关的物品,它们大多是写满字的手稿,被保存在世界各个银行的私人保险柜里,级别很高,却像是凭空出现,银行的管理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它们,于是便放任不管。总之,伊路米将它们逐一取出花费了不少手续。

      伊路米拿出一份文件袋,解开缠绳后,纸滑到桌面上。

      感谢刻板印象中连环杀手的陋习,作为宣告杰作的一种标记,安德也有自己的符号:将名字中的A和D提出,合成为一个倾斜的P,类似于八级以上风向标的形状。

      这个符号大多作为手稿的署名出现,手稿中有一些现如今不大使用的文字,伊路米觉得也许祖父知道这些字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不认为有必要因此打扰他。

      这些手稿的文字可以清晰辨认,上面被记录的事件集中在1999年6月到9月底,内容一般是各个地域的习俗和风土人情,还有旅行路上的见闻。

      库洛洛随便从其中抽了几张。

      【在优路比安大陆南端的一个小岛上,每年的六月十六日是鲜花节,我正巧赶上。】

      库洛洛想起自己曾经去过那里,那是一个最初从渔业发展起来的岛屿,在航运发达之后,得天独厚的气候适合多种花卉生长,低温保存的鲜花铺满船只,每天运往世界各地。他去的时候是三月,只觉得那里小孩的哭声特别吵,便加快了脚步。

      【在鲜花节这天,所有房间的门把都被别上一枝花。房东说“门把上的花被取下来就说明主人出门了,而睡懒觉的和半个月都不出门的就会被揪出来。”我深感“节日”就是被社会性动物臆造出来批判独处者的。鲜花节最瞩目的是“新娘游行”,人们约定好都在这一天结婚,队伍从岛屿的西边走到东边,一点点壮大,每有一对准夫妻着盛装牵着手加入游行,一旁围观的人群就发出欢呼声。一个当地人告诉我:太漂亮的女孩不允许在这一天结婚,因为她在一众新娘里太引人注目,容易招人眼红。我知晓这是一枝独秀的坏处,“可她又要在什么时节、哪里结婚呢?”我问,那人摇摇头,不屑地说“结婚毕竟只是个仪式”。我猜是心血来潮就在深林里开瓶香槟吧。
      1999.6.16 P】

      ——六月十六日,那时候她还在埃珍大陆海滨的城镇里,怎么可能从去相隔一个大洋的优路比安大陆?

      【……下了一场雷雨后,主办方暂时取消了野外定向比赛转而在场地旁的湖边办起了打水漂大赛,奖品是一颗外表纯黑的鹅卵石,我看着很喜欢,于是报名了,所有选手中除我之外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13岁的女孩,只比我矮一点点,有长长的金色双马尾,她叫比丝姬,在人群中很显眼,她是和我完全相反的性格类型,我觉得我的存在在她眼里也很显眼吧。她走过来问我打水漂很厉害吗,我摇了摇头,说:“只是不讨厌,我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头,然后扔掉,打水漂是个不错的打发方式。”“我也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头,但我舍不得扔掉,这样正好,如果你赢了比赛,等你玩腻了就把石头转给我。”“我赢不了的。”我已经打算把第一名的脸记下来之后在隐蔽的小巷堵他了。“如果你赢了怎么样?我们打个赌吧。”我先是感到奇怪,赢不赢本来就是我说了算,手腕随便甩一下,敷衍过去保证能输。“哦,赌什么。”“你要是赢了,就让我给你梳个双马尾,穿小裙子,陪我逛街,嘿嘿。”“那要是我输了,请你去幼儿园帮小屁孩换纸尿裤。”我嗤笑一声,我不至于被一个十三岁的未成年耍……石头不可思议地在水上停不下来,蹦蹦跳跳的,不知道谁给它的力气,肯定不是我……我在商场里走到腿断的时候笃定我生下来就与双马尾为敌,这是折磨人的酷刑,而逛街是游行示众。
      1999.7.2 P 】

      ——七月二日,安德被猎人协会软禁在艾梅洛斯邸宅。从手稿中的行程中能确定野外定向比赛的地点,如果真如手稿所记,定向比赛临时改成了打水漂比赛,那么安德又是怎么知道的,她根本不在那里。

      【……往西北走,去友客鑫凑热闹,身无分文。一只小虫停在帕帕拉恰上,我趴在橱窗看,拍了一下,虫子飞走了。一个男人走过来向我介绍蓝宝石,也许是我的动作让他误解了什么。我一边附和一边走神,只顾着看他的脸,这似乎又让他误以为我在很认真地听。“听起来您要把友客鑫拍卖的宝石统统抢过来。”我开玩笑说。他愣了一下,垂眸,说:“的确有这个想法。”我惊讶于他的直率,我相信他是认真的,但是是我哪里的伪装有漏洞,还是他本身就这样“口无遮拦”不在意对一个单纯无知的女孩承认歪念。“是呀,”我将错就错地继续看珠宝,装作很想要的样子,“来这里的人都这么想,谁不想满载而归呢?”从玻璃窗的反射看,我发现他在打量我,而我不能从耀眼的宝石上移开视线,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变成了明净的、无处可藏的石头,可说起来,谁又曾看透过我?我后来在报纸上看到了他的尸体,我以为除非战争爆发,所有头条都与我无关。为这个陌生人的去世短暂吃惊之后,我喝完了一整杯黑咖啡,胡乱翻报纸。不错,半天就这么耗过去了。
      1999.9.3 P 】

      ——九月三日,还未到来的九月三日。

      该怎么解释这些时间上的矛盾。

      库洛洛想起飞坦和侠客玩的游戏,不同的选择导向不同的结局,像植物的根一样分叉,所有选择都有截断和延伸的可能性,他们每打通一个结局都有相应的成就,每触发一个场景也会获得收集品和插画。

      可是这样一来……

      库洛洛不自觉低头,手捂上嘴巴。

      伊路米起身:“下次惠顾。”他挪开椅子只身离开。

      这位杀手先生似乎对谜团的答案没有兴趣。还是对安德本身没有兴趣,因为她再怎么说都没有足以撼动一个家族的能力?

      ——————————

      情报中有一幅画,《魔镜》。他从一位收藏家那里要来,所谓“会动的画”是念能力的作用,只要把念输入到画里,画面就能缓缓转动。画的正面是《魔镜》,画着一个和安德面容相似的女孩,反面是一个男孩,以肢解的形式被画出来。他把画收了起来,他现在在去寻找这位男孩的路上。一个巧合,男孩正好住在加尼亚那,离艾梅洛斯三个十字街口的青年旅舍中。

      他一边朝青年旅舍的方向走去,一边回忆解读画上的内容。

      【正面的苹果,背面是盘踞在树枝上的毒蛇。正面是她,背面是一个男孩。】

      一个男孩在他身边摔倒,脱手的冰淇淋糊在地上,沾了灰,小孩捂着破皮的膝盖放声大哭。

      【《圣经》记载,伊甸园里住着亚当和夏娃,化身为毒蛇的撒旦告诉夏娃,伊甸园中一棵苹果树带来智慧,另一棵带来永生。夏娃偷吃禁果,从此和亚当一起得到了智慧,上帝把他们赶出伊甸园,接受人间的苦难。】

      街头的卖艺人抱着吉他弹奏着乡村音乐,有谁摸出一枚硬币扔到一堆硬币里。叮当声的碰撞声打断了演奏。

      【用苹果搭成的金字塔。古时候,那住在金字塔里的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被认为是神的化身,他们相信死后才是一切的开始,所有活着都为死作准备。】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从面前走来,他压了压帽檐,佝偻着背,咳嗽几声。他把摔倒的男孩扶起来,重新给他买了一个冰淇淋,男孩不哭了。

      库洛洛蹲下身,在演奏者面前用硬币把两三张大额纸币压住。他既而转身问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

      “您从前面走来,那里是不是有家旅馆。”

      男人回忆了好一会儿,只说:“我没注意,不过应该是有的。”

      “您也不是本地人吗?”

      “嗯,我的朋友前不久在这定居,我正好路过,来看望一下。不好意思,没能帮上什么忙。”

      “不,没什么。”是他多虑了吗,这个男人似乎有意躲他,但要是有意躲他,为什么还要特意停下来照顾小孩子。

      —— —— ————

      库洛洛站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窗帘紧拉,在昏昏沉沉的阴影里看到瘦弱的床脚抵着墙沿。

      “如果你不介意有个男孩刚刚死在这里的话,可以住在这里。”旅舍的老板说,他才收拾出一个空房间,收拾死者的东西并不麻烦,只要找个窗口然后把遗物丢出去。有一幅画被丢出,飘飘荡荡地落到一个刚刚路过的男人手里,他觉得很不错,问多少钱能够买走,老板一分钱也没要。那个男人戴着鸭舌帽。

      旅店老板拿着钥匙把库洛洛领到二楼的房间,钥匙在铛铛作响,他笨拙的身体抵在门上,膝盖顶一下门才吱吱打开。“幸好癌症不会传染,除了有点药味,你能接受的话可以住这。”

      “癌症?”

      “我的一个外甥,今天刚走,他本来住这儿。”

      “请节哀。”

      “都是等死,谁都一样。”老板抬了一眼,准备去前台拿钥匙给他。

      “先生,请等一下,您有见过——”库洛洛取出了画,画正巧转到反面,在昏暗的房间里,没有光,看不到暴露出的血肉、看不到残肢、看不到步步逼近的毒蛇,只有一层薄薄的白色荧光勾勒出人形,它突兀地像是黑暗被戳破了一个洞。而在画的左下角,出现了她的署名,同样用荧光粉书写——

      《Poison and Prison》。

      每一个单词都是她,热衷于玩文字游戏的她。

      他收起了画,“我不打算住宿,打扰了。”他前往艾梅洛斯邸宅。

      【是代表着智慧的苹果杀死了亚当和夏娃。而智慧是“毒/药”,是“监牢”,如同癌毒死了人,被关在躯体里游荡、冲撞,最后像气球啪得分崩离析,呼吸停止。】

      【她因机关算尽而死,金字塔却泄露出另一个信息:她的思虑过度提醒她为死后作准备——如果神不为她预备一切,那便取代其地位——耶和华必预备。】

      一本书上写:“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并不存在;在某些时间,有你而没有我;在另一些时间,有我而没有你;在有些时间,你我都存在。”

      明明都处在同一个时间里,当下,他在路上行走,她在一座瑰丽的邸宅里。可怎么解释尘封的手稿里杂乱无章的时间线,同一个人出现在不同地点。

      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走到艾梅洛斯邸宅已经是傍晚。

      管家叫来了维斯文。

      “鲁西鲁先生,小姐——首领她不见人。”

      “不见所有人?”

      “是的,不见。”

      他点点头,却径直踏入邸宅,维斯文没有叫保镖阻止,只跟在他后面,保持两米距离,两侧的路灯投射出两个方向的影子,拉长、缩短,她的呼吸也在膨胀、紧缩。

      维斯文知道安德是唯一可以应付他的人,可是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她通报过库洛洛·鲁西鲁的造访,但是安德只在房间里不停地找资料写计划书。她并非没听到,而是听不到,她被什么其他的东西控制了,维斯文有这种直觉,可她只能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能做。

      库洛洛在维斯文的引导下推开了安德所在的房间的房门。

      房间里满地的纸团,无处落脚。“咔——”纸被撕裂,然后被她单手揉成团,纸团从桌子上滚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啪嗒声。

      库洛洛从地上俯身拾起最近的一个纸团,满页写着字迹稚嫩的通用语,偶尔有错别字,但不影响阅读。内容可以看出是用来对付□□势力的方案,所有可实行的步骤都有两到三个替补方案,任何细节都在考虑之内。侠客也有这样的能力,作为蜘蛛的头脑处理和分析情报,制定作战计划。

      安德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她太全神贯注了,专注得……不太正常,以至于在所有的字迹上,都有一层薄薄的念。

      “发生了什么。”他问。
      “首领醒来之后交代了一些日常工作上的事情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没有任何交谈和进食的欲望,像是……一个机器。”

      在维斯文的注视下,他绕过零零散散的纸团,走到她书桌面前。她额头裹着纱布,依稀闻到药水淡淡的味道,打着石膏的左手摆在桌子上。她总是搞出一身伤来,额头、脖颈、手臂,里面有他的一份。

      在她抬笔的一瞬间,他把手盖在她正在写的纸上。维斯文紧张攥紧拳头,吞了一口口水,她从不预想强行干预她的后果,她下意识使用了“后果”这个词。

      安德正要落笔的手顿在半空中,笔尖屡次触碰到库洛洛的皮肤,却又再次抬起,反复多次之后,她的额头的纱布开始渗血,鼻血滴到他的手背。

      “小姐——”维斯文冲上来,却被库洛洛拦住。安德的呼吸开始急促,嘴唇发白,却仍然重复握着笔的手抬起又放下的动作。的确如维斯文所说,一个机器——这个无所不能的机器一旦出现故障会走向自毁。

      “她额头的伤怎么回事。”

      “首领在外出回来的路上……头撞到了杆子。”

      “……”库洛洛手回了覆盖在纸上的手,用桌上的纸巾抹去血,轻笑一声,“她的确走路要人看着。”

      “——她当时和揍敌客那位先生在一起,商谈生意上的事。”维斯文也觉得这样的隐瞒太可笑了,“您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我来陪她。”库洛洛脱口而出。

      这个借口和揍敌客那位的半斤八两。一看就是连假话都不愿意编造而她也不好追问的说辞。

      维斯文不露声色地沉默。她从一旁拿出替换的纱布和药,准备替安德清理伤口。可安德完全不配合。勉强拆掉纱布后,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混进眼睛,而她甚至没有闭眼,血钻进眼眶,又从眼角流出。

      “给我。”库洛洛接过从维斯文递给他的药和绷带,他站到安德背后,左手整个蒙住她的眼睛。血流不到她的眼眶,在他的虎口打转后滴到地板上。他转而对维斯文说,“我打算在这里待几天,您可以去找一把椅子吗——我要那天安德推着玩的那款。”

      “如您所见,邸宅已经换过装潢,您的要求未免也太……”

      “嗯?”库洛洛用另一只手捂住安德的喉咙,“您刚刚说了什么。”

      “是,请稍等。”维斯文暗沉着眼神,鞠躬退下,带上了房门。

      好了,他已经把别人支开了。

      他用清水清理完血渍后,观察到额头上的血都来自一个细不可查的小点,它混在细长的擦伤中,紫红色的淤青更是让它难以被察觉。看来揍敌客并非对安德背后的真相没有兴趣,相反,相比较他而言,伊路米的行动更加迅速而实际。

      擦伤已经结痂,几近愈合。

      他食指的指尖立在红色细长的一端,用只能她听到的音量问:“安德,你现在在哪里。”

      像是握住了绳索的一段,用力牵扯,他撕破了愈合的伤口,一颗颗血点从伤痕沁出。第一条、第二条、第三条……直到所有的痂都撕完了,她也没有回应。

      绳子的另一端什么都没有,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她坐在这里,但她是空的,她不在。

      原来一个人的离开还能以这样的形式。

      要验证他之前的猜想,将他们的存在类比成游戏剧情的一个分支,就必须搞清楚这些手稿和画以及其他还没有被找到的物品到底是以什么形式被保存下来的,这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而现在有了答案——念。如果这个世界本身是个巨大的念能力,在时间一遍一遍更迭中,在无限的选择过程中,念能力本身无法排斥同质的事物,于是这些手稿在念的包裹和保护下幸免于难……但这些猜想怎么被证实,他真想杀死她试试看,杀死神,这是他一直想做的。

      清理、上药、缠纱布,她很安静。可他伤害她的时候也很安静。他不经意间想起她手稿上一些句子。

      【我在商场里走到腿断的时候笃定我生下来就与双马尾为敌。】

      这是难得的机会。他取下额头的绷带,用剪刀剪成两段。

      ——————————
      “利嘉,你守在门外,如果有异动,赶紧汇报。”维斯文压低了嗓音对利嘉说,椰子躲在一楼的楼梯底下呜呜地叫。

      利嘉乖巧地点了点头。
      但是从刚刚开始,房间里就一点声音也没有,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从刺杀、截肢想到抛尸、分装,她小小的脑袋忍不住地想,快要把自己折磨坏了。于是她拉下门把,留出一条小小的缝,偷偷朝里看。

      那个让维斯文阿姨过分紧张的男人正动作轻柔地把安德的头发仔细分半,他屈着手指埋进她的头发,一直滑到发末,然后在掌心把头发悉数收集,用白色的绷带缠了几圈后打一个结,一侧一个。

      “什么嘛,维斯文阿姨想太多了。”利嘉撇撇嘴,心想,“从负负得正的角度来说,会捉弄安德的都是好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护住我的肝。
    团长在念能力的运作形式上推得差不多了,他的念能力让他更关注这个。
    在他的判断里,这个世界是不真实的,安德是世界的中心,相当于游戏制作者和玩家。但是仍然需要更多证据。
    而对在应对非正常生物上有经验的伊路米来说,控制住问题本身、减小影响和损耗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之后才能解决问题,所以埋在安德脑子里的针会让安德超负荷而死。
    在这里,乔和库洛洛见了一面,乔刚拿走画,库洛洛就拿着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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