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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月1日(一) ...


  •   “地下拍卖会嗯……晚上要是无聊的话可能会去看看吧,”安德右脚跟蹩进运动鞋,撑着墙壁维持身形的手将肩部歪头夹住的手机取了下来,“我现在要出门了,小孩子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可以买下来寄过去。”

      她的手覆上门把,没有下拉,先是回复电话里维斯文的询问:“不,不需要保镖,别说只能带三个保镖进场,一个我都嫌麻烦,他们又不能陪我玩。”

      【现在猎人网站上已经能查到你的信息了。】

      “嗯,迟早的事。”

      【……自己的安危,好歹放在心上。保护邸宅的人手总是够的,何况保镖保护首领本就是平常的事。】

      “可我总觉得别人为了钱替我挡子弹这种事,怪怪的,不太可靠。”

      【好吧,你自己别惹事。】

      安德敷衍着应付过去,挂了电话,拉下门把手走出了酒店房间。

      糜稽就是她从酒店出来后没走几步就碰见的,他个子很高,体型肥硕,混在人群中晃眼得很。不过他完全不是依靠自己的体格吸引安德视线的,安德完全注意到他时,他正趴在一家餐厅门口的洗手台上干呕得厉害,路人纷纷捂着嘴嫌恶地避开。

      安德很确定,他是在看到自己之后才感到生理不适。

      她绕到他身后,语气冷淡地说:“我们之前见过面吗?”难道自己的长相完全避开了这位陌生人的审美

      糜稽脸皱巴巴地挤在一起,抬起头来,口腔里酸涩的口感和翻滚的胃搞得他头昏脑胀,细长的眼睛视线聚焦到镜子里倒映出来的安德,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眼尾上扬,平和的细眉显得柔和温婉,明明平常的长相在他看来却越看越渗人,寒意顿生——糟糕!一股难以抑制的呕吐感又上来了。

      这样下去恐怕他们要在医院里才能对得上第一句话。

      “打扰一下,”安德抬手拦住一个刚从餐厅里用完餐的女士,“我可以买下你的帽子的和墨镜吗,价格随你出。”

      ……

      前一秒还吐得昏天暗地的糜稽,下一秒就能衔接顺畅地胡吃海吃,肚子完全没了负担。

      戴上了帽子和墨镜的安德托着腮帮子看着这个男生,他一边往嘴里塞意面,一边咕噜咕噜地说:“我可不是没钱,只是现在不得不省吃俭用,这餐饭是你要赔给我的精神损失!”

      “精神损失”

      “那当然啦!我可是调查了你整整一个礼拜啊!一个礼拜啊!几乎要把这个世界上有名有姓的人都翻个底朝天!找得我现在看见你的脸就受不了!”他怨念又愤恨地大声抱怨,完全不顾餐厅里周围人的眼色。

      “谁指使你调查我的”按照维斯文的说法,自己的信息被挂到猎人网站也是这几天的事,内容也不过是自己到了友客鑫之后的街拍,但是这个男生却说他已经调查了她整整一个礼拜了。

      “你不知道”

      “我知道才奇怪吧。”

      “那我岂不是——”他冷汗直冒,下意识紧张地捂住嘴,只摸到满手的酱料和油渍。他躲闪着眼神,四处张望着什么,松了一口气,最后压低脑袋,半掩着嘴小声地询问安德,“所以这是——这是不能告诉你的吗?”

      “噗——”安德为了掩盖笑意,低头衔住吸管,吸上来一口牛奶,下咽,她说,“看你这么怕他,没错,告诉我的话,你大概不会好过。”

      安德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误以为自己知道有人在调查她。只是接下来他绝对会咬紧牙关,再不可能供出背后的人,不过有一个突破口:时间线。要是在几个月前,想要调查自己的人屈指可数,而现在自己已然沦为众矢之的。要是能搞清楚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调查自己的,就能缩小范围。

      “……”糜稽知道“严刑逼供”的手段,不吐出点什么她是不可能轻易放走他的。

      大概几个月前,糜稽接到大哥伊路米的电话让他调查一个名叫安德利特的女人,酬劳十分客观,完全可以当作替他办点小事得来的零花钱。何况揍敌客的信息网齐全可靠,找人可是轻松得很。

      关于这个女人的资料只有一张还算清晰的侧脸照和一个名字,事实证明,这个名字还是虚假的。

      黑发褐眼,这样外貌特征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名字能是假的,头发的颜色也很有可能改变过。

      想在千千万万个相似的人中找出准确答案简直是大海捞针。

      “很显然,你是知道我名字的,你呢,你叫什么?”

      “我叫糜稽。”

      “嗯,好,”她漫不经心地点点头,语气里却有些兴致盎然,“这整整一个礼拜,你找到了关于我的什么好东西”

      糜稽不是傻子,以亿为单位的零花钱准能填满半面墙的收藏柜,他早就想入新的手办和周边了,可是来钱快又正当的手段,除了杀人还有什么——一想到要出门,他泄气了。

      黑发褐眼的女孩子多得很,既然找来的资料真真假假他心里没底,那就一股脑全送过去,让委托人自己判断。这样一来,量谁也不能说他没有尽心力去找,就算找到的资料里没有一个符合的,也要怪能作为依据的特征太少了,没什么参考价值,绝对不能怪他——到最后,他的钱是一定能到手的!

      “我可找到不少呢!”糜稽告诉安德。

      “噢真了不起,说说看。”

      “那怎么能随便告诉你!”

      “真的不能告诉我吗,我可是当事人呐,你找来的东西是真是假,只有我能盖棺定论不是吗?”

      “话是这么说……”他小声嘟囔道。

      可也不能什么都送过去,得有选择性地筛选。
      这成千上万个五官相似的女孩之中——

      经历平淡、出身平常的不要,不然有什么调查的价值随便拉一个人让他讲一遍身平经历再一字不改地套上去就好了,可这绝对不是雇主想看的。

      最好有犯罪经历,是在逃的杀人犯、纵火犯、欺诈师……听起来越是骇人听闻越好,就当是给雇主编个有趣引人入胜的好故事。

      说不定可以有个多重身份,午夜电视上不是经常上演的吗,白天是高贵冷艳的贵妇大小姐,晚上就卸下伪装在酒会里玩得不亦乐乎。或者是某个国家的间谍,特殊部队的秘密成员……

      “……”糜稽望着安德期待的眼神,咽了一口口水,他可不能把他这些精心挑选的“好东西”一五一十搬到本人面前,绝对会被笑话的!不过,他找到的资料里有一份线索正巧用得着,既不会闹笑话也能转移安德的注意力。他煞有介事地扬起眉梢,神秘兮兮地说:“我找到了一副画——”

      “画”

      “叫作《魔镜》,画中的女孩,黑色头发,皮肤白皙,伸手去拿苹果,长得很像你。”

      魔镜、黑发、白皮、苹果……

      “你拿白雪公主的同人图搪塞过去了!”

      “不是不是……让我想想怎么形容,”他连声否定,“这画的内容……苹果树下面,一个穿着白纱裙的女孩子坐在有软包靠背的椅子上,手肘搭在树下的小圆桌上,桌上有一盘新鲜的苹果,搭成金字塔的样子,她的一只手伸出去,正在抽金字塔底层的苹果——”

      “也不用描述得那么详细……你说画里的女孩子长得很像我,哪里可以找到这幅画,你总该保留着的吧?”

      “有是有,只不过在我家的电脑里,是一张打了码模糊化处理的图片,不在身边。你要是想在别的网站上找,在七月份说不定还能找到什么。”

      “为什么这么说”

      “关于这幅画,有一些传闻。”糜稽细长的眼瞟了一眼安德,“说是有一个收藏家在六月底的时候以低价收购了这幅画,他把画挂在了长廊的墙面上,有一天晚上,他从长廊的一头往另一头走去,他突然发觉那幅画好像转动了——”

      “转动”应该不是画挂歪了。

      “是的,画的内容变化了,那位收藏家十分确定。证据就是那个被搭成正四面体的苹果金字塔,原本最低端充当顶角的那个苹果是正朝着画外的,以棱为轴,两侧苹果的形状很对称,但是那天晚上,好像棱左边的部分露出得少了一点——就好像画往左边转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别的内容不能作为参考吗?比如说桌子,苹果树还有女孩身体的倾向。”

      “桌子是圆的,苹果树也不是一整棵都画了出来,女孩也坐得不算端正,非常随意,身体向前倾,赤着脚翘着腿。就算稍微转了角度也会以为这就是画本来的样子吧。”

      “几乎之后的每一天晚上,画都会往左边转一些角度,就好像椅子下面安装着一个转动的舞台。随着天数的增加,右边渐渐显露出新的内容来——‘原来这就是《魔镜》的含义!’收藏家后来这么解释,画面其实是一面镜子,画背后还有另一副画!”

      安德面无表情地看着“虚张声势”、煞有介事的糜稽:“如果画面是一面镜子,两张椅子的靠背重叠在一起……那么背面那把椅子上坐着谁呢?另一幅画长什么样?”

      糜稽摇摇头:“不知道,收藏家只看到了一部分圆桌还有桌上摆着的一杯装着红酒的酒杯和一只手就把画收起来了。”

      “为什么”

      “他说他在画里看到了自己——他看见了红酒杯上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的倒影,他觉得红酒映出了自己的模样,害怕自己会被吸到画里去,于是他把画从墙上取下来,包上白布,藏了起来。”

      “他不能证明酒杯上的人影就是他不是吗?”

      “这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六月底开始找,偶然看见了这幅画,却只找到了打码模糊的版本,连续找了三四天,到了七月份的时候网络上所有关于这幅画的图片都消失不见了——别说是红酒杯了,背面的画我也没见过。”

      所以他是在她篡夺艾梅洛斯之前就开始调查的。

      “这幅画是谁画的,什么时候画的,最早出现在哪里”

      安德的连发三问显然证明了糜稽的策略是对的,把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交代出去,她就不至于步步紧逼。要是这画里的人真是她自己,她绝对不会一无所知地问出这三个问题,这幅画显然与她本人无关,充其量是个茶余饭后的都市异闻。而他找到的都是这样不痛不痒的情报,自然也就没必要抓着他不放了。

      糜稽不露神色地认真回答说:“画上并没有署名,也无人现身认领,它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

      “画上的女孩真的和我很像么?”

      ——“很像,简直一模一样。”这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在此之前他只有一张偷拍的照片作为参考,但是见到本人之后,他在脑海里一下子就把她和这幅画对上了。

      “那——倒也没有。”

      “……”安德觉得应该去找找那幅画,就像金带着录音出现一样,糜稽口中的这幅画说不定也有蹊跷。录音和画之间的区别在于,一个时间点在未来,9月29日,一个时间点在过去,六月份。共同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她完全不记得有这些事,不记得和帕里斯通的相识和交谈,也不记得让谁为自己作画过。

      “所以那是你吗?”糜稽明知故问。

      “嗯,我觉得是。”

      “什么叫‘觉得’你不是说只有你能盖棺定论吗?”

      “……”也许真的有一个魔镜,我站在它前面,然后镜子里的另一个我就偷偷溜了出来,现在正到处给我惹麻烦。她想。

      这幅画最大的特点在于,画里画外都是立体的三维的,但是画展现给人看的时候却是平面的二维的。如果画里面没有机关,为了做到“转动”这样的动作说不定是念能力的作用。

      除了手法只能猜测,画是怎么出现的,自己为什么在画里,画到底有什么含义……各种各样的问题都无法找到答案。

      不过,有一个问题有了答案。

      ——“对了,你是姓揍敌客吗?”

      糜稽心头猛地一缩,压着声线忍不住问:“你是怎么知道!?”

      在六月份前后会调查她的只有两伙人——幻影旅团和揍敌客。在最开始,糜稽说自己“不是没钱”说“精神损失”索要补偿,从这点看来,他绝对不是幻影旅团的成员,因为他有金钱观念,为自己“占便宜”找了“合理”的借口,而强盗的占有无需理由。

      可是她是怎么确定他是揍敌客家的呢?毕竟杀手的形象和他的样貌完全没办法联系在一起。

      她是从糜稽的动作看出来的。当他左顾右盼时,他害怕紧张的神色让安德觉得很奇怪,如果只是简单的雇佣关系,交流的方式应该是电话传真之类的通信工具,而糜稽下意识的行为却仿佛只要他一犯错,惩罚就会不由分说地接踵而至,似乎危险就在身边,无孔不入。

      这说明他和伊路米很亲近,至少时常见面,除了亲人,她不觉得还有别的可能性。

      ——“猜的。”安德轻飘飘地开口。

      “这要怎么猜,我有什么说漏嘴的话吗?”

      嗯,从头到尾,一直在“说漏嘴”。

      “猜答案是有技巧的,我可以教你,不过得交学费,你得回请我一餐。”

      “不行不行,我得省吃俭用留着钱去拍卖会——我不想知道了!”糜稽皱皱眉,谈起要他掏腰包他就没了兴致,他可得一鼓作气买下贪婪之岛。

      “喂,你在我这个任务上赚了不少钱吧,回馈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糜稽理直气壮地反驳:“可又不是你给的报酬!”

      “谁说的!花在我身上的就是我的钱!”

      “你——”糜稽顿了顿,她说得好像也没错,“……”

      见糜稽找不出空子,安德退让一步:“要不这样——反正我是出来玩的,接下来几天,你请我一次,我请你一次,轮着换。”

      糜稽陷入思考,最后松口答应:“……行,反正拍游戏之前我也很无聊。”友客鑫人那么多,一个人傻兮兮地在店前排长队简直太折磨人了。

      安德也认同地点点头:她找到了一个会陪自己玩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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