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当我决定开始做人》早阿

26、艾梅洛斯（四）

　　“隶属于原首领的两位，不说废话了，先去死吧。”

　　“为什么不说废话——是口渴吗，要不要喝点水?”安德说着递上了她手里的水瓶，她一抬手维斯文背后的枪口通通抬高对准她。

　　“……”和士兵谈判总是缺少点乐趣，安德撅撅嘴，自己拧开瓶盖气定神闲地喝了一口。

　　和安德感同身受的还有维斯文，她很不想在这种时候打破气氛，但是有句话不得不说，她咳了两声，提醒背后的护卫：“咳……枪，对错人了。”

　　她话音一落，枪口又齐刷刷地对准了库洛洛——安德的死活无所谓，手链现在在库洛洛手上，而他的权限显然高于安德。

　　维斯文无视了安德嘲讽式的窃笑，说： “你们一个隶属于巴忒老爷，一个听从提亚，提亚背叛了艾梅洛斯，我们不会再考虑雇佣他，巴忒老爷客死他乡，艾梅洛斯即将由桑奇老爷或者罗伯特老爷接手——你们难道不多余吗？”

　　“多余！太多余了！”安德抿嘴，猛得点头表示非常认同，“不过我是说你身后的这些人——”

　　维斯文疑惑地皱了皱眉。

　　“不信你问问我旁边这位，”安德暗自退下一步，颇有要狐假虎威的意思，“好好问问，杀掉你们所有人需要多少时间。”

　　“三秒。”库洛洛回答，顿了一会儿补充道，“如果场地在宽敞些……不到一秒。”

　　“可这一秒不包括保护小姐您吧?”

　　“秘书长好像忘记了什么，我的生死本就无关紧要，至少你身后的护卫比我重要得多吧——你们不是连守门的人手都调不出来吗？”

　　维斯文挑了挑眉，抬手又无可奈何地挥下，身后的护卫全部收起武器隐匿回拐角处。

　　“艾梅洛斯家族的确人手紧缺，但不是保卫家族的人手，而是争夺家族的人手，明天中午之前，两位老爷会抵达邸宅，既然想留在这里又不想死，那现在就选一个老爷为他献上忠诚吧。”

　　安德问：“秘书长选了哪位?”

　　“我负责家族的日常事务，维持基本运作，看门狗不用选主人。”

　　“真是狡猾，为自己讨了个中立的活路。”安德毫不留情地揭穿维斯文的好算盘，可惜安德没有这样讨巧的特权，她必须选择一个答案，“秘书长，哪个老爷花钱最大方呢？不会克扣工资的那种。”

　　维斯文垂了垂眸，答道：“自然是桑奇老爷。”

　　“那就他了。”安德十分果断，甚至可以称得上过于草率了。

　　“听我一言，桑奇老爷急躁，性格大方，罗伯特老爷严谨但控制欲强，您不重新考虑一下”

　　“都是老头子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只要钱。”

　　维斯文觉得自己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好心，眼前的女孩太过于随心所欲，要是温顺沉稳一点，罗伯特老爷一定会重用，那才是赚钱的好路子。

　　“先生，您呢？”

　　维斯文对上库洛洛的眼神，无比平静，如同平坦的漆黑水面，浑浊不清，毫不透光，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个总是保持沉默的男人比起旁边的女孩更让她感到不安，而这种心慌不知原由。

　　走廊安静得吓人，拐角里的人拥挤在一起，空气冰冷，一瞬间让人以为没有人呼吸。

　　维斯文希望这个男人能聪明一点，然而她很清楚这所谓的“聪明”太过于高要求了，于是她看向这个男人的眼神从“希望”变成了“怜悯”。

　　如果无法将这层诡异的气氛剖析彻底，他一定会死在这里，或者说，这条走廊一定会重现屠杀时的地狱——这样一来，她今晚的工作就是从准备晚饭和收拾房间变成清扫战场和处理尸体了，真是让人头疼。

　　她是猜出艾梅洛斯家族即将迎来一场大换血的，不然她也不会提早为自己争取到中立的特殊身份，她的责任很简单，为两位老爷开辟一个战场，在两位老爷风风光光到达这前，这个战场必须干净整洁，有条不紊。

　　在她身后的护卫里，有一些是桑奇的人，有一些是罗伯特的人，他们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她非常明白，对着眼前两位不速之客的枪中总有两支是对准自己的。

　　“保持严谨，不偏不倚”，这比当妈妈不偏心某个孩子简单多了——因为她对任何一位老爷都没有多余的忠诚。

　　正因为她所处的位置，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才能察觉到谁才更有可能谋取到家主之位——大老爷罗伯特。

　　所有人都在等库洛洛的回答，就连安德也保持警惕起来，和安德草率的抉择不一样，库洛洛的选择对这场斗争的局势重要得多。

　　他的战力，三秒之内放倒护卫。
　　他的情报，曾作为巴忒老爷的下属。
　　他的物资，对家族振兴至关重要的手链。

　　库洛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无论他选谁，另一位老爷的人就会射杀他，他有信心能逃脱，甚至直接拐走阿迪奇，就像他的一贯作风。

　　但是安德是个麻烦，比起秘书长，比起家族内部错综复杂的形势，比起藏在拐角处随时动手的护卫，安德更让他感到苦恼，他丝毫不怀疑安德会对他使用念能力，增益和减益里都有与速度有关的一项。

　　他已经见识过她逃跑的伎俩了——

　　码头，傍晚。

　　他分配好侠客和玛琪的任务后在码头等她，他想要确定她的行程，他大致猜到她要去艾梅洛斯邸宅，既然目的地一样那就同行吧，有安德的协助，也许今晚就能解开手链的秘密。

　　但是安德做了多余的事情——

　　那个女孩扑进他的怀里，热情又忠诚地倾诉爱意，几乎花费了所有的力气，几乎要让码头的所有人都听到这样的诉尽衷肠——他有点不耐烦。

　　他说这个女孩的眼睛很漂亮，于是安德送给他了——一双只为他驻足的漂亮眼眸。

　　礼尚往来，他送了她那对母子，她就奉上一个女人。

　　可他不喜欢这个礼物。

　　他抚摸着女孩柔软细腻的长发，女孩很喜欢这样的触摸，她心满意足地贴上他的胸膛。

　　当他顺势捂上她白皙稚嫩的脖颈想要掐断时，他顿住了，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瞥见了仰望天空的安德。

　　单薄的身影，身后是苍凉而雾汽蒙蒙的细雨中的海面，她扬起下巴，微微勾起嘴角——那是名为“嫉妒”的笑意。

　　她自己知道吗？

　　她的本性——厌恶美好的事物，厌恶唾手可得，以至于她让心计与阴谋包裹着她，为她阻挡如今她渴求的一切。

　　他想出了报复安德的好办法。

　　他回应女孩甜蜜的笑意，沉默不语，但是心里原本的烦躁烟消云散了。

　　——“先生，您的答案呢？”维斯文又问了一遍，她的声音仍然沉着冷静，甚至可以称得上凉薄了。

　　答案当然很明显，既然选不了，干脆就不选了，他不是来这里献上所谓的忠诚的。

　　“我会在明天中午之前给出答复——不急于一时不是吗？”

　　维斯文的面部肌肉松弛下来，她松了一口气，然而这样短暂的休憩显然过于奢侈了。

　　——“这条路是不通吗？秘书长?”

　　众人闻声望去，身形颀长的男子站在靠近大门的走廊进口，他左右望了望，黑色长发轻轻飘动，似乎没有找到第二条可通行的路。

　　“不，只是在排查人员——先生，如果我没记错，您的工作是从明天正午开始。”

　　“雇主临时更改了任务时间，我以为是你们内部的问题。”

　　来人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但是莫名让人察觉到他话里的抱怨——从安德在门口见到他到现在其实也不过十五分钟，也就是说他没走多远就原路返回了。

　　伊路米眨了眨无机质的瞳孔，迈步走进长廊。

　　“与之相应的，我们需要重新计算单日保护费用——”他的视线落在安德和库洛洛身上后马上又移开，“以及任务难度，艾梅洛斯家族能保证足以支付这笔费用吗？”

　　维斯文：“关于家族的资产，我无权过问。”

　　“……”伊路米沉默着似乎在斟酌着什么，最后问维斯文，“排查好了吗？”

　　“已经没有问题了，请各位随我来大厅，现在需要验证手链的真假。”

　　三人保持距离跟上维斯文，期间一言不发，却暗潮涌动。

　　安德下意识地挠了挠自己的脖子，指甲缝里嵌进了血块碎末。

　　她的确有自残倾向，这一点她可没有对维斯文撒谎，不过这种倾向早在小学的时候被安德硬是改过来了，只是改正了伤害自己的行为，却没有改正心理——把使用工具从水果刀换成皮筋和尺子，仅此而已。

　　如果自己受了伤，她不会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急着去治疗。就像明明已经很饿了，她也不会为了吃饭专门改变行程，她只有顺道经过餐厅才会去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然而安德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当周围的人问她为什么不饿，为什么不困时，她才意识到自己饿了，自己困了。她的脑袋每时每刻都在应付着别的东西，以至于有时完全忘却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就像现在。

　　有一瞬间，事态超出了安德的预计——提亚杀死了巴忒。

　　提亚为什么要杀死巴忒?

　　提亚是在什么时候杀死巴忒的?

　　提亚杀死巴忒之后会怎么做?

　　如果提亚不回来了，她还有待在邸宅的必要吗？以及她要怎么逃出邸宅，提亚的猎人证又该怎么处理……

　　这些问题暂且无从得知，更重要的问题是——她要怎么在这里暂时安安稳稳地当一只米虫呢——在腥风血雨中当一只作壁上观的米虫，这个难度可不是闭着眼就能通关的。

　　不过有一点值得庆幸，那就是三人几乎在对视的一瞬间达成了共识——互不干涉。

　　安德想要在这里谋取短暂的饭票。

　　库洛洛想要知道手链的秘密。

　　伊路米需要完成工作，保护阿迪奇。

　　这三个目的是可以共存的，它们并没有直接的对立关系。

　　而一旦其中一个人打破了这“互不干涉”的平衡，所有人的利益都会被波及。

　　维斯文说“已经没有问题了”。

　　不，问题太大了，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不用等到明天中午，很快就会有人触碰这个微妙的平衡——因为他们在交换眼神的一瞬间也心照不宣地意识到——每个人都想要得到更多。

　　长廊的阴影缓缓从几人的面颊上挪开。

　　揍敌客说得没错，安德心想——想在这个邸宅来去自如的确需要点本事，仅仅是这条漆黑狭窄的走廊漫长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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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修
伊路米开始疑惑“排查”的定义。
难搞的麻烦增加了，开始计算额外的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