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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玫瑰在不停地 ...

  •   照理说,见家长应该要好好收拾打扮的,但她只刷了个牙,冲了把脸,换了一套看不清内衣轮廓的衣服,然后给自己冲泡了一杯奶粉。

      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每隔三十秒喝一口牛奶。

      计时的方法有时是扭头看墙上的钟,秒针走半圈她就喝一口,脖子扭累了就用指尖敲击桌子或者杯子,哒哒哒哒,敲三十下,然后再喝下一口。

      “……好慢啊。”她抱怨道,“也许应该去做点别的事情,比如说收拾房子。”

      她看着铺满血的沙发——那是库洛洛的血,她还没擦干净,现在她不舍得擦干净了——又看到角落里堆得和她一样高的书,被她当成床的浴缸,还有杂物堆积成山的主卧,猫遛进里面打滚,把里面搞得一团糟……

      “算了,还是不要收拾得好。反正也不是为了给家长留下什么好印象。”

      把最后一口奶喝完,揍敌客还是没来,她本想起身去洗杯子,但是不知为何她今天就是不想做家务,而且埋在拇指里面三三两两的木刺还没被她全部剔出来,于是她把玻璃杯挪到桌子边缘,挪到二分之一的位置:一半搁在桌子上,另一半悬空。

      然后她沿着桌子边缘的方向用一根手指推动水杯——这些事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仅仅是她在打发时间而已。

      杯子在被挪动三厘米之后偏向了死亡的一边,掉落到地板上被摔得粉身碎骨。

      “……”她一言不发,扭头看了看门口,外面仍然没有任何动静,还是没有人来。

      她拾起水杯的玻璃底,先是按了按拇指刺痛的部分,确认了木刺的位置之后她用指甲的月牙形印痕划出了肉眼可见的清晰记号。

      然后她用玻璃割破了自己的拇指,把嵌进了木刺的肉块挑了出来。

      “猫……过来。”她说,但是声音太轻了。

      “猫!”她又朝房间喊了一遍,猫仍然没有动静,直到她说“开饭了”它才摇着尾巴蹭到她的腿边。

      她把肉块放在手心,猫用舌头去舔,血腥味很开胃,它一口就把肉卷了进去。

      “慢点吃,有刺的。”她说,但是一想到猫是喜欢吃鱼的,她也就不多担心了。

      只是猫并不满足,它盯着落满血滴的玻璃渣,伸出粉嫩的舌头正要去舔——安德一把抓住它的尾巴吊在半空中。

      “这个不能吃。”她说。却被挣扎中胡乱动弹的猫抓伤了手臂。猫挣脱她不知轻重的虐待逃到了主卧去。

      她捂着手臂的抓伤,血珠渗出来,再一转头,甚至并不需要用视线去确认,念能力高手如果不刻意隐藏自己,实在太显眼了。

      基裘和席巴站在门口,身后是两个西装革履、脸色严肃的管家,她有点印象,是孜婆年和梧桐——一般情况下,只有她被伊路米私自带进枯枯戮山的事被发现了才能见得到这个级别的管家,而这种时候基裘和席巴都会明着暗着、一唱一和教育自己向来最不让人操心的长子:

      “伊路,这个女人并不适合揍敌客 。”

      “她体质太差了。”

      “也不够漂亮。”

      “她甚至没有念能力。”

      “她向我们交代说自己无法生育。”

      “家族观念才是最重要的,她没有。”

      “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也许你可以尝试其他选择。”

      伊路米往往不反驳,因为嫌麻烦,因为他知道这些人是假的,是念能力虚构的一部分,照理说都可以杀掉,但是太麻烦了,比杀掉自己顶替自己的身份还麻烦。

      所以他要么低头盯着安德看,装作是在反省的样子,要么随便应付几声,也装作是在反省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在想要安德这件事上反省过——而她浑身伤痕,穿着一层只是为了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起来体面才给她套上的白色衬衫,底下不着一物,手脚都被拷上链条。

      她四肢无力地侧身躺在他脚边听他挨训,把他的出糗当做自己的乐子,偶尔用唇语对他讲一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心眼很坏地希望他能在这种场合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不知死活地朝他吐舌头,露出诡谲笑意,她很擅长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他的安德实在太可爱了。

      ——“不好意思叔叔阿姨,我今天本来留够了时间和你们说话的,”她走到厨房水槽前,用肥皂清理伤口,“但是我可能需要在二十四小时内去打个狂犬疫苗,所以我们尽量长话短说。”

      揍敌客夫妇并没有说话,而是由孜婆年先开口:“安德利特·艾梅洛斯小姐,请问您愿意和我们走一趟吗?当然疫苗也会由揍敌客一并安排。”

      “……”这个名字听得她愣了好半天,都快让她分不清楚这是在叫谁。

      “不怎么愿意,”她说,没有任何怯弱,“趁着我现在还很有礼貌,如果你们是来聊‘孩子’的事情,那么这应该是家长之间的交流吧?究竟哪两位才是亚路嘉的父母啊?”

      孜婆年没法说话了。

      基裘的电子眼迅速波动,说:“安德利特小姐,我们都知道这和‘父母’无关,它们是来自外界的怪物。”

      啊……事实上,她也算来自外界吧。

      “嗯哼。”她敷衍地发出鼻音,“所以?”擦干净手,她坐在位置上,没有请客人入座。

      “放任它们在外面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揍敌客家的消息还真是滞后呢,是因为对自己的力量太有自信了所以懒得在猎人协会里安插眼线吗——你们难道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我的么?”

      濒死的次数太多之后她已经掌握了随时随地仰头看星星的技巧。

      她的话音刚落,巨大的念量铺盖下来,无论是范围还是密度都超过了“念能力者”这个称呼的范畴,称为“念”本身也许还合适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连她自己都略微惊讶,也许是更加接近尾声,悬浮在上空的事物元素比以往更加有规律地朝着同一方向涌动,如同深海的鱼群席卷而过,成了水中肆虐的风暴。

      她想猎人协会之所以将她放任不管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猎人”本身就是一个阶级,是社会中特殊的存在,特殊的群体。他们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正义或者肆意,秩序或者自由,金钱或是他人之爱,他们并没有那么在意世界什么时候毁灭,只顾着做自己乐意的事情。她估计金已经一头扎进新了的遗迹,也许还会冒险搭建临时小队去黑暗大陆逛一逛,他一直想去那里。

      揍敌客当然也不贪生怕死,但是他们总要多考虑一件事,那就是家族的延续。

      “把话题提升至世界的真实与虚无的高度并不能解决任何实际问题,”她说,把用来虚张声势的高级特效关掉,“降落到现实吧,我们要解决的只不过是小孩子调皮捣蛋的问题。”

      正如伊路米所说,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口口声声说这里是自己的念能力,但是完全不会给自己任何优待,她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傲慢到目中无人,又卑弱扭曲到恨不得亲自折磨自己的矛盾体。

      风暴的中心实际上空无一物。

      席巴:“我们需要重新评估你的价值和应对策略。”作为家主的席巴最先反应过来,狮子一样庄重的威严。

      她想起预言诗里总是把她称呼为蛇,意味着解构和重组,轮回和循环,谎言和诱.惑,可无论是再贴切的隐喻和含义,想象出狮子一爪把蛇按在地上摩擦的场面对所有人来说都不困难。

      “好啊,如果需要中场休息,请便。不过……您要是纠结我的价值,我建议您把所有筹码都压在我身上。”她说,完全不在乎深入骨髓的压迫感,甚至开始毫不顾忌地使唤人。

      “喂,既然是管家,那么请问可以帮我扫一下玻璃渣吗?猫会误食的,”她把手摊开来,沾满血和猫毛,表示自己手脚并不方便,“应该不算难事吧。”

      “乐意效劳。”梧桐面不改色地上前收拾残局,但其实所有人都明白揍敌客的管家并不负责打扫卫生,她只是在用一些小伎俩让她看起来并不像事实上那样与偌大的家族地位悬殊。

      “谢谢。”她对梧桐说,“我记得你很擅长玩硬币?”

      “是的,安德小姐,但是您是怎么——”

      “如果你是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莫名其妙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全部都说来话长——你能教我怎么在抛硬币的时候控制正反面吗?”

      “安德小姐……现在并不适合……”

      “不要!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她语气有点激动,双手撑在桌子上,在四人的衬托下格外小的身板让她看起来像是在不讲道理地撒娇。

      “老爷……”梧桐转身微躬征求席巴的意见,对方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因为他们清楚他们需要时间获取新的情报,制定新的应对方案,也需要分出一个人牵制住她。而现在她的蛮横无理是自己给自己抛了锚。

      等其余三人走出房子后——他们的脚步非常敏捷迅速但也没有声音,看起来就像是一刻也无法忍受这间乱糟糟的房子。

      安德拉住梧桐的袖口,她问:“有什么办法能在自己或者别人扔硬币的时候控制正反面?做一些手脚或者靠手心的触感?”

      “这需要手速和动态视力,总的来说,需要练习。”梧桐说,他们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桌子上,梧桐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我需要您猜硬币在哪只手里。”

      安德点点头,盯着在男人双手之间十分灵活的硬币,几秒之后,硬币藏进了其中一只手。

      “在这里。”她用手点梧桐的右手。

      梧桐摊开了左手,一枚小小的硬币躺在他手心。

      “……”她猜错了,“再来一次。”

      梧桐能看得出来她并不是有天赋的人,或者说她的天赋并不在于培养肌肉,离强化系最远的是特质系,她大概是这个。

      硬币又一次安定之后,她先是愣着不说话,因为她并不知道硬币在哪,于是她点中其中一只手,说:“我看到它去这边了,但是我并不确定……”

      “安德小姐,您只管按照所见得出答案,而不是试探我的反应。”

      “呵,就在这只手里。”她笃定地说。

      梧桐微愣着摊开左手心,硬币就在其上。

      “安德小姐很擅长察言观色。”

      “嗯,”她完全不反驳,“因为我是那种观察别人神色再依样画葫芦才掌握哭笑的能力的人——你看起来知道怎么叫我的名字呢,由于一些原因,我对名字很敏感。”

      “出发前,大少爷嘱咐过关于您的事情。”

      “嘱咐了什么?”

      “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冲突。”

      “……”她半晌不说话,这就是她拿伊路米没辙的地方,总是在一些她看不见的地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

      “安德小姐究竟想要什么呢?”梧桐问,又开始调动硬币,“我们先放慢一倍速度。”

      “以前是平凡的生活,无言的陪伴——我最近在培养恋物.癖,我觉得如果我能真心爱上我的钢笔或者水杯,我就能每天和它们牵手或者接吻,它们不会说话,这样一来我之前想要的就都有了——可我现在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只知道我不想要什么。”她说,“左手。”

      梧桐摊开左手手心的硬币,加快了速度。

      “如果不知道答案,猜对硬币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她说,已经没在看硬币的运动轨迹了,“对于运气不好的人来说,排除法是十分仁慈的生存方式——右手。”

      梧桐摊开了左手。她又猜错了。

      “安德小姐,想必您也发现了,从刚才开始,答案一直没有变过——但是您并没有选择相信下一次硬币还是在左手,理智越过直觉的人,往往会忽视显而易见的答案,您和大少爷皆是如此。”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声苦笑,坦言道,“我其实不会接受除减少无关人员死亡外的任何要求。”

      “只要亚路嘉少爷还在外面,死亡不可避免,您也很清楚这一点。”梧桐说,“与揍敌客合作重新控制住亚路嘉是唯一的方案。”

      是的,在她只到九月底的无数次轮回中,并没有任何解决办法。

      座机突然响起,嘀嘀嘀嘀地叫个不停。

      她没去接。任由噪音像针尖一样刮擦着脑壳。

      “安德小姐,您的电话。”梧桐提醒道。

      “请稍等。”她说,语气冰冷,起身粗鲁地拔掉了电话线,再重新回到座位,安之若素。

      “……您不接电话吗?”

      “嗯,怕控制不住情绪。”

      梧桐觉得一把拔掉电话线看上去也称不上情绪稳定。

      【嘀嘀嘀】。这次轮到梧桐的手机响了。

      梧桐不知为何先是看了一眼安德的眼色,对方正用带有杀意的目光看着他,并不是刺骨的恶意,那种目光他还习惯些,她的杀意太平静了,和揍敌客特有的“平常”又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还保留着温度的,属于尸体的平静,瞳孔正在扩散,呼吸若有若无。那是盯着遥远的树杈或者高塔出神时才能在恍惚之中察觉到的,静止的事物刻意伪造出来的富有欺骗性的动态感,让远观的人在长久的注视下出现了幻觉,越是投入,越是想要探索,越是感受到无法自拔的深邃恐惧。

      “是三少爷的电话。”

      在安德略微发愣的神色中,他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原本不必向她交代。

  • 作者有话要说:  云·其一(博尔赫斯)
    世上没有一种事物不如烟云般
    宏伟巨石和水晶圣经砌起的教堂,
    时间将夷平这一切
    《奥德赛》其中种种即如海洋一般变化莫测
    每一次再翻开都会有所不同
    你的镜中之影已是另一张面容
    日子就是一张犹疑的迷宫
    而我们是从此远去的人
    我们的身影就如同无尽的云一般
    被吹散在西风之中
    一朵玫瑰正马不停蹄地成为另一朵玫瑰
    你是云、是海、是忘却
    你也是你曾失去的每一个自己
    ——————————
    我觉得这个版本翻译得还行
    下章,也许下下章就能出念能力,我觉得算是一种重新开始,评论区好像有人猜到了(笔递给您
    出念能力之后安德终于可以横着走了(暴风哭泣
    大家可以先稍微适应一下“爱洛”的叫法:-D
    (性格会有一丢丢变化,从混乱邪恶变成混乱中立的感觉,因为太强了会变成偶尔才干正事的乐子人,暂且先这样设定。)
    强度目前设定和尼飞彼多差不多,但是念能力种类更多,虽然全都是特质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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