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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她曾经有个名字,叫马双儿 ...

  •   拓拔无双还不叫拓拔无双的时候,她曾经有个名字,叫马双儿。
      在6岁以前,她一直是东秦边境的一个小马贼。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秦兵剿匪,枪林箭雨中,她的奶奶和父亲倒在血泊里,她的爷爷在断后时中箭被俘,而她的母亲却带着她,头也不回的策马奔逃而去。她窝在母亲怀里奋力捶打嘶叫,年幼的她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去救他们,甚至连头也不回一下。难道说,她的母亲还在为当年被抢来的事怨念着。

      在这群马贼里,每个人好像都不敢与她的母亲亲近,在这个大夏拓拔氏的王女面前,他们总是惴惴的而且倨谨,即便她已是首领的儿媳,他们也还是不敢,他们可以亲近她的女儿、首领的孙女,却不敢亲近她拓拔祈佑。

      然而她的母亲,也是不屑与他们亲近的,在她看来,她的母亲是那么的冷漠高傲,她仿佛永远带着一张高贵的面具,拒人千里,甚至是她的父亲。她想母亲大概是与他们不同的,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但从马贼们偶尔闲谈的言语中,她知道了在还没被抢来之前,自己的母亲是个不同一般的王侯显贵,曾经,应该是的。

      她有时候会想自己显贵的母亲,会否突然某一天被显贵的家人寻来并且接走,那如果她带着自己一起走的话,那样是否也就意味着,她将离开爱她的父亲、宠她的爷爷奶奶、还有那些喜爱她、护着她的马贼叔叔和小伙伴们呢?每当想起这个问题,她就会沮丧很久。她真怕这样的事会发生,然而那一天,她却无比震惊地发现,这种结局随着东秦的发兵剿匪而逐渐的变成了一个事实。

      马背颠簸中,她感觉到母亲眼里的落下的泪水,她抬起头,看见自己母亲朦胧一片的眼眸。

      “我知道你很想回去,但现在回去也未必救得了你爷爷他们。况且,你的父亲也已经死了。”她的母亲顿了顿又道,“我们去找你的外祖父吧,大夏拓拔氏的君主,大概也只有他能救他们了。”拓拔祈佑的声音里面有种悲壮而苍凉的情绪,她没想到自己的命运竟会如此的坎坷,被当作和亲的工具送往东秦,中途却被马贼掠了去做押寨少夫人,认命的生下了女儿,但谁想到那马贼窝竟然又被东秦发兵给端了去。
      她还记得在决定送她去和亲之前,她父亲拓跋庆皓那张漠然的脸,她那些姐妹眼中包藏的幸灾乐祸,他们也许并不关心她是否能顺利的到达东秦,所以大概也不会派人来寻她的,然而,就在她终于在等待中认命了以后,最终,她竟还是不得不回去求她的父亲。

      一路飞驰,寒风迎面中,她的这份苍凉也同样的感染着她的女儿。

      6岁的马双儿低下头来,她感到泪痕风干的两颊狠狠地开始刺痛,她一直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在马双儿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外祖父拓拔庆皓以后,她便不再叫马双儿。

      “从今天开始,她的名字叫做拓拔无双。”拓拔庆皓并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们母女一眼,便命令侍卫将她带进后宅,从此后那个拓拔氏的君主便再也没有单独见过她们母女,更没有提过任何关于发兵救人的事情。

      尽管拓拔无双很快便对大夏的语言文字运用自如,但是她却从未得到过外祖父的赞赏,也没有预料中的宠爱,她于是总会想起她的爷爷,然后痛哭流涕。

      她也曾当众求过拓拔庆皓,她的母亲为此还大惊失色的打翻了酒盅,但是拓拔庆皓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总有更要紧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忙着成为大夏的国主。

      然而,她的这位外祖父居然在成为大夏国主的次年暴毙了。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9岁的拓拔无双泣不成声,难道自己真是救不了爷爷了。但是就在她以为自己已无力改变这个事实的时候,她竟忽然成了下一代的大夏国主,大夏的无双女王。

      坐在巨大的王座上,她常常会想为什么会是自己,她看着身边的摄政圣女火凤凰,这个游刃于西域,打破了西边平衡的女子,这个仅凭五万拜火教众便击溃大夏,攻下兴庆城都的女子。这个救了她爷爷,扶持起神骏山庄和漠北马场的女子,如果不是这个人,她是不是就不会成为这个傀儡女王呢?她的母亲是不是也不会在战乱来临后一病不起呢?她不知道,她想她不喜欢她,但她知道,如果不是这个人,她大概就再也不会遇见自己的爷爷了。

      虽然已过去很久,拓拔无双却仍清楚地记起,那一天,在大夏宫大殿上那个脸色略显苍白的少女,身后追随着她许久未见的爷爷。
      有些人仿佛天生就有震慑人心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便想对她仰视膜拜,火凤凰就是这样的人。
      但在那时,拓拔无双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在她的一生中,最痛恨的一个人竟会是她,最爱的一个人竟也会是她,是那个一见面就抓住了她的心的绝世红颜。

      无双女王登基后第二年的那个冬天,她的母亲拓拔祈佑病逝了。
      仅过了一年,便又迎来一次国丧,这致使兴庆城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灰败无比,他们认为这是不详之兆,大夏王朝也许不会长久了,整个大夏笼罩着一种沉重的哀伤气氛。
      于是,有人哭泣,也有人叛乱,打着驱除邪教的旗号扬言要杀死拜火圣女火凤凰。
      在依法处决了几个匪首后,其余的人都被火凤凰下令看管起来,一直到彻查后才能释放,但是这场叛乱并未因此而平息,反而在大夏境内越演越烈,而比邻的几个小国也趁机暗中为叛党助力,不时骚扰边境,搞得人心惶惶。

      好在有拜火教众四下安抚人心,这多少给大夏的子民带来些安慰,也使得国教的信徒越发壮大起来。

      那一日异常隆重的国丧上,年幼的女王伏在灵柩上痛哭不已,两旁整齐肃立的送葬大臣们手足无措地惶乱着,谁也没料到最后会是圣女上前把几欲晕厥的女王抱走。
      虽然拓拔无双早就知道,对于自己火凤凰虽然不尊崇却也总是客气的,但是她没想到,那个永远镇定若冰,在她看来是自以为是的女子,竟然会打自己,她有些恼怒,凭什么,连她的爷爷都没有打过她,况且无论如何她也是女王,不是么?
      她不喜欢她,她讨厌她。

      她听见她说,“哭有什么用呢?悲伤并不能使死人复生,那种任性的眼泪只有让你更加的怯懦,况且一个女王不应该在臣子面前如此失态,你的礼仪官没有教过么?”

      “我。。。我为什么不可以哭?为什么?我就是想哭,我根本不想做什么女王”拓拔无双哭着冲她吼道,她这种自以为是的言语倒使她哭的更厉害起来,“干吗要带我来大夏,干吗要我做女王,我不要,我不要。。。我讨厌你,讨厌你们。。。”

      “啪”接踵而来的却又是一个巴掌,打的她一愣,但仍旧是不服气的哭叫不停,于是巴掌也不停的掴在她的脸上。

      拓拔无双终于是哭累了,哭闹的时候不觉得,停下来便觉得两颊火辣辣的痛,心里泛酸不由的便又掉下泪来,但是却没有她料想中的巴掌,她有些奇怪,不禁抬头,瞟了一眼那个人。

      拓拔无双看到她正凝视着自己的脸,她觉得自己的脸此刻一定又红又肿,很难看,或许还很可笑,不然她的脸上怎会有种那种奇怪的笑意,没有丝毫她面对拜火教众时那种悲天悯人,而是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和爱怜。

      她从不知道像她这样的人也会有那种表情,在她看来她好像永远是几近冷漠的高雅绝尘,她感觉到她伸出手覆在自己的脸上,那双手如此的冰冷,让拓拔无双竟然觉得两颊不再痛热难耐,她忍不住伸手按住,她发觉自己忽然有一种难抑的冲动,她竟渴望着她的触碰,于是她扑进她的怀里。

      火凤凰没有推开她,只是静静的说,“以后如果你想哭,就只在我面前哭。”她的怀抱并不温暖,但那种奇特而平静的感觉,让拓拔无双不由得眷恋。明明是讨厌这个人,又为何还会觉得眷恋,拓拔无双有些不能理解自己的行为,她想也许自己并不是那么讨厌火凤凰,也并不是那么的不喜欢她,而是。。。而是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她大概只是不喜欢自己也像那些人一样用沉迷敬仰的目光来追随她,大概是这样。

      那天以后,拓拔无双再也不说她不想做女王这件事了,因为火凤凰对她说过,“你是我选上的,所以你必须得是大夏的女王。”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明显提高,那种情绪莫名的感染了拓拔无双,她忽然就有了一种被需要,被期待的感觉,她不想让她失望,所以她想,她必须得是大夏的女王。

      火凤凰说的没错,有些时候确实不是哭就有用,大夏真的很乱,又开始乱起来了,境内乱党滋生,边境还不断有冲突事件传来,对于发兵镇压文武大臣又意见不一的僵持着,这种的情况让拓拔无双有些不耐,放在从前她大概会觉得无所谓,她坐在这里只是摆个样子罢了,所有的事情还是会解决,并按照某种方式进行下去,但是现在她很想知道火凤凰这个摄政圣女会怎么做。

      大夏巨大的宫殿上,她高贵出尘的俯览着众人,她说,攘外必须先要安内,首先要面对的该是境内四起的叛党,她并不反对出兵镇压,但强行镇压并非良策,而对付叛党也不是只此一途,至于那些煽动生事的几个小国,先出使几个背后观望或是暗中支持他们的大国,待到大夏安定,边境增兵,他们必定也不会再起事端,多半还会忙着来归附求和。

      此后,火凤凰收买归降的几个领头人物,又安插了不少心腹打入乱党内部,终于这场大夏境内的叛乱在第二年的夏末平息了。而边境在增兵后也渐复平和,几个滋事的邻国在外派使者的或拉拢或威吓下,果然有不少开始低头表态。

      至于暗中动作的大国东秦,火凤凰明里派使者带着成倍的朝礼对帝都昭冕进贡,主动提出削减关税,又不惜重金大礼的结交东秦权贵收买人心,她用大夏最好的美酒佳人拉拢西州边关的守将兵士,却又暗渡陈仓的在昭冕朝野内外散布西州郡王梅景山的流言。

      本来这东秦的帝君就忌惮西州郡王梅景山,这位元老将军手握重兵又与东秦在野的柴勖王爷交好,而帝君最忌惮的正是自己那位叔叔摄政王柴勖,也早就想借故削他的权,而现下流言四起,东秦帝君的心里再是无风也难免会起点浪花,加上梅景山在痛失了那人称“歌仙”的爱女后,便在不归城对西缙人下了禁令,在这流言蜚语之时西缙也趁机向东秦施压,东秦帝君心里的那点浪花就更大。
      此时那怕一粒小小的石子,也足以搅乱东秦朝堂这一湖水,而这粒石子火凤凰也巧妙的送到了东秦的大将军冯豪的手里,再借着他的手又送到了他的老师,国公汤品图的手里,也让东秦帝君心里的浪花彻底的翻腾了。

      东秦政久帝君四年春,西州郡王梅景山拥兵自立,大将军冯豪率军讨伐,并于次年平定西州各郡,故封为平西侯,驻守不归城。
      而西州郡王梅景山死后,政久帝君削去了摄政王爷柴勖的大半兵权,东秦朝堂的势力也因此被打破,以国公汤品图为首的新内阁派系逐渐开始与摄政王一派、太子党等人分庭抗争。

      同样是这一年,神骏山庄和它所提供的漠北名驹开始在东秦大月等国崭露头角,神骏山庄的漠北名驹速度快,耐力强,头脑聪明反应快捷,很快便受到了各国的追捧,而原本是马贼出生的庄主马解怀,于是大肆招揽中土逃来西域的武林人士,又因他曾在西州动乱之时为东秦朝廷提供过军马,所以也得到了西州新主平西侯冯豪的关照,神骏山庄逐渐成为一股新的强大的江湖势力,出现在东秦大月边境的这片土地上。

      在大夏境内的那场动乱平息以后,拓拔无双于是知道了一个真正的女王该怎么做,就像火凤凰那样,不仅睿智敏捷,运筹帷幄,而且行事果断,手段雷利,还有。。。还有什么呢?一定还有,她决定慢慢观察,好好学习。

      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一个女王还必须忍受常人所不能的寂寞与荒凉,直到火凤凰离开了她,到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夏的女王,拓拔无双才从众人似曾相识的仰视目光中知道了,自己是那样一种寂寞的存在。她想也许当时火凤凰也是很寂寞的吧。

      而从那时起,拓拔无双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在心里问自己,换作是火凤凰的话,她是否也会这样做呢?每当她问自己这个问题时,她的心里便又不由会升起那种难以言喻的渴望,而那种渴望,偏偏却又如此的遥远,仿佛永远也无法触及。

      拓拔无双本来一直习惯在朝堂的王座上打瞌,但那之后,她改变了,她开始努力的学做一个女王,她想在火凤凰的面前展露自己的聪明伶俐,她渴望得到她的注目,她十分的喜欢那种被她注视的感觉,也十分的喜欢她看自己时那种温柔的神情,有时她觉得火凤凰清冷的目光中会有一种奇异的爱怜,不知为何,拓拔无双觉得火凤凰在看的似乎并不是自己,而是透过自己看到的远方的某些别的事物。她有一种感觉,这些事物一定与大月有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她曾经有个名字,叫马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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