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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正竹偏妒斜柳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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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好,倒是你白白受我牵连……”柳抒暖轻轻咬了咬苍白的嘴唇。
张锁唯摇头道:“男子汉大豆腐,一顿鞭子算什么?”
“噗哧……你倒是入乡随俗。”说话间,柳抒暖已用缩骨功脱身,走向张锁唯,解开他身上的丝线。
“很熟练嘛。”
柳抒暖笑道:“我倒觉得你会比我更熟练!”
“嗯……人在江湖漂,武功又不高,若想活得好,非要会逃跑。在下这个本事与柳姑娘也就在伯仲之间。”他说罢拿出内服的伤药给了柳抒暖一颗,自己也咀嚼吞下。
两人在密室转了一圈,从墙边书柜抽出几本书来看,都是在外面不曾见过的异书。其中一本就讲到白狗精的烹食方法、最佳服食时间及对增长功力的助益。
“你说这豆腐庄主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难道是一只豆腐妖?一般来说禽兽花木才可以成妖,他一块豆腐不甘寂寞挑战常理,好不容易修出个人形,却不得不靠吸收别人的灵力来维持?”张锁唯道。
“可豆腐是死物,如何能修妖?”
“唔,那也许是豆苗妖吧……你又是谁?你的眼泪为什么会如此有用?”
“我也不知,我们翻翻这些书吧,也许能找到答案。”
但听翻书之声大作,约过了半个时辰,张锁唯道:“这儿有一首诗……”
柳抒暖凑过来看,但见那诗写道:正竹偏妒斜柳逸,碧叶沐阳尤觉寒。抒怀清泪三两串,竟暖青葱节节攀。
“这诗中散落着我的名字,还提到了清泪能助生长,却没有其它注解,哪瞧得出我的身份?”
张锁唯细看那书页,只见墨迹颇新,纸张比其余书的都要洁白些。他遍翻此书,均是些伤春悲秋的诗词,却无一不是粗糙之作,莫说意境,连起码的韵脚都没有。
“这书有些蹊跷,比其它书都要新,里面的诗词像是胡乱写来充数的。”
“或许所谓我的眼泪能有奇效,不过是谁跟白穆琪开的一个玩笑吧,”柳抒暖轻笑,“哧,他还那么当真……”
“抒暖,你有把握能逃出这密室?”
柳抒暖点点头,指了指墙上挂鞭子的小钩,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就是机关。”
“既然这臭豆腐功力太强,我们对付不了,走就是了!不过他如果一心要得到你的泪,派手下全天下地抓你,可是麻烦得紧。”张锁唯狡黠一笑,“不如骗骗他咯,留几滴东西,再加张字条,就说我们还不想死先逃了,要泪就给他,但你身中妖咒,不知泪是否还有功效。他能信最好,不信的话,说不定自重什么身份,让你逃了一次就不屑再抓,反正他能吃的东西那么多……”
柳抒暖抿嘴一笑:“你想留什么?”
“本来……算了,留几滴汗水给他,反正味道跟眼泪差不多。”
密室闷热,张锁唯额上挂着几颗汗珠,他伸指揩下,抖落到桌上小瓷杯中,又凝力于指,在桌上划下一行字。
柳抒暖提气跃起,打开机关,簌簌声响,密室后门敞开,露出一条七八尺高的通道,二人举步走入,一股潮气不免而来。行了些时候,头顶有一丝凉风钻进,伸手一探,有方盖子。柳抒暖抬手顶开盖子,和张锁唯先后爬出,踩到了一片烂菜叶,借着星光看看四周景象,似乎是一个菜市场。
张锁唯奇道:“秘道出口开在菜市场?若我们不是半夜出来,不是要把人家吓坏了?那块豆腐做事真的很奇怪。”
“是啊……我在想,他这样不择手段地提升功力,若不除去恐是祸害,日后如你我功夫精进,或遇到有侠义心肠的高手,一定不能放过他。”
“嗯。画梨城不宜久留,我们快去舞薇山吧。”
幻沉林,狐妖居。林子里树木参天,巴掌大的奇花或盛放满树殷红,或绽出一片浓紫,却无不在弹指间的绚烂后飘摇坠下,在溪水中、土壤间化作轻烟,消散无踪,而枝头却在一霎间吐出另一朵娇娆美丽的新生命。
飘儿懒懒地梳着长发,木梳缓缓滑动,带下了根根青丝。她疲倦地闭上眼,轻声叹息自己竟然老得这么快。
“你的心倦怠了,身子自然会老。”冰冷得几乎冻住的声音,来自一个浅紫色肌肤的男子。
飘儿哼了一声,睁开眼继续梳头,梳了十来下,把梳子一丢,嗔道:“白楼雪!你除了在老娘心情好的时候坏我兴致,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雪上加霜,你还会什么?要不是老娘救了你,你现在就剩一把紫骨头了!”
“若非你救过我,我何必与你废话?像你这种笨女人,没有人时时敲打,真怕你会笨死。”白楼雪叹口气,狭长的双眼含着嘲讽,目光落在微尖的鼻子上。
飘儿长身摘下一朵殷红色的花,放入口中,轻轻咀嚼,唇齿生香,她娇嗔地斜了白楼雪一眼,说笨女人身边总有个更笨的男人。
白楼雪没有生气,薄薄的嘴唇微微一勾,道:“你跟那小丫头提起他的时候,那种痛苦那种仇恨,实在很逼真啊……我几乎都相信过了这么多年,你还不曾忘记他。”
“呸,谁记得那块木头!老娘的道行就那么浅?要是真对那凡人动了情,我现在梳的就是白发了。都是你,莫名奇妙地让我给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下咒,人家演得好辛苦!”飘儿说着,一双粉拳就砸到了白楼雪的胸口。
白楼雪握住飘儿的手,低眉道:“你创出那么妙的法咒,不找个人试着玩玩多可惜。”
“那丫头到底是谁?她身上的气息很奇怪……”
轻轻松开飘儿的手,他的声音骤然加冷:“你还是安心地做笨蛋吧,即使慢慢老去,也胜过血溅此林。”
“哦?是什么惊天大秘密,知道了就要死于非命啊?人家好久没有这么好奇啦……”飘儿耸起鼻子,咪咪一笑,竟有几分小女儿的娇媚可爱。
“你最好不要再问。”白楼雪猛地推了飘儿一把,拂袖而去。
她猝不及防,跌倒在地,看着白楼雪渐渐走远,暗自发狠便是他不告诉自己,也要想法子知道!
谁料走得很远的白楼雪竟回过身来,寒剑似的目光遥遥刺来,她竟然浑身一颤。
白楼雪走出幻沉林,来到那片曾经的桃花林,白穆琪已然伫立多时。
“哥,得手了么?”白楼雪问。
白穆琪咬牙切齿道:“让他们跑了!”
白楼雪神情不变,仿佛这结果是他意料之中,甚至平静中有些喜悦,说:“太容易到手的话,会很无趣。”
白楼雪的眼瞳,像两颗带着彩虹眼的黑曜石,闪着幽幽光泽。他知道柳抒暖身世,计划让白穆琪捉住她,却留她性命,待自己去救,设法取得柳抒暖信任,将她打造成绝妙的傀儡……至于那首诗,不过是他胡诌出来骗骗白穆琪的。
白穆琪从怀中掏出个那个小瓷瓶,让白楼雪瞧瞧这是不是柳抒暖的泪——弟弟道行比自己高些。
白楼雪忍住讥笑,接过瓶子,打量片刻,道:“反正没毒,其它的我瞧不出,你不如喝了看看。”
白穆琪仰头喝下,舌间微咸,似是眼泪的味道,不由一喜,静待它发挥功效,可是等了许久,毫无异状,怒道:“难道我被那两个娃娃耍了?楼雪,那丫头身中妖咒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白楼雪淡淡摇头,道:“她若中了妖咒,泪水的功效是会受影响的,反正大哥的补品多得很,少她几滴泪又打什么紧?”
白穆琪问他接下来有何打算。白楼雪敛眉沉思片刻,淡紫色的肌肤泛上浅淡难辨的红晕,道:“小弟自有打算,不再劳烦大哥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城门方向传来。
白楼雪转身离去——因为皮肤异色,他很少见生人。白穆琪亦回豆腐山庄,与迎面而来的秦隐星擦肩而过。
立在无名坟冢前,秦隐星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曾经的如海桃花,小阿暖在花间嬉戏舞蹈,却小心翼翼地避免碰伤它们,这样动作受限,未免有些滑稽,却更显得说不出的纯然可爱。她俏生生地一回眸,对自己挤眼一笑,忽然不见了。
“阿暖!”低低的惊呼从心底溢出。他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翘,显出几分深沉又平和的笑意来,只是此刻那笑意忽然无影无踪,嘴角虽不曾垂下,却显得僵硬奇怪。
她到底去了哪里?是否已遭遇不测?他已派出许多家丁查探她下落,却多日无果。
“少……少爷!柳姑娘来信了!”秦府仆人气喘吁吁地跑来。
秦隐星眼睛一亮,一把夺过信来,但见她写道:“星哥哥,我很好,勿念。不必来画梨城找我,你收到信时我已然离开。过些日子我会回去看你,保重。”
秦隐星微微皱眉,她并没有说当日被妖女劫走后发生了什么,想来是怕自己担心,罢了,既然她安然无恙,他心中的阴霾总算消散。
“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