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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动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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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沈颂眼神慌乱,心跳飞快,说不出话。
封九松开一只手,将门关上,将他打横抱起,重新放回床上,自己也坐上来,沉声问,“碰到什么事了?”
房内光线朦胧,只点了两盏油灯,烛火暧昧地四下跳动,像极沈颂此时乱撞的心。他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却也发觉封九此时长发散落,神色疲惫,身上满是血迹。
“受伤了?”他直起腰板,抬手摸向他。
”没事,”封九应了声,“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沈颂眨眼,顿了顿后轻声道,“我刚遇到两个打劫的人。”
“有受伤吗?”
“没有,”沈颂答得很快,抬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但这里有点疼。“
“我看看,”封九倾身向前,跪在他面前低头拉开他的衣领,沈颂脖子上确实有一道红痕,而且由于他皮肤白,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鬼神大人一下脸色阴沉,用法术帮他疗伤,冷冰冰地问,“是那两个人干的?”
“不是,一个陌生人,”沈颂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自在,缩了下身子后又被封九扯回来,补充道,“总觉得很熟悉,好像之前在哪儿见过。”
封九沉默一会儿,在他身上找到丝淡淡的酒味,“我知道了。”
这酒他在十几日前喝过,从月老那里抢来的。
居然敢动自己的人,鬼神大人在心里给好友狠狠记上一笔。
沈颂听出他话里的怒意,又见他身上的血衣染脏旁边床被,忍不住侧头,出言问,“你不给自己治伤吗?”
“我不要紧,你疼,”封九轻声说着,抚摸他赤裸在外的皮肤,沈颂感受到他冰凉的手,抖了一下,觉得现在气氛有点不对,拽紧身下被子,“我要回去。”
“在这儿待一会儿,等我身上的伤痊愈,”封九长手一伸,将他揽住,脸埋在沈颂肩上,低声道。
沈颂一动不动,忍着心里冒出来的异样,问,“怎么受伤的?”
“被人偷袭,”封九想到方才的狼狈就怒上心头,竟张开口,泄愤似的咬住沈颂的脖子。
“嘶!”沈颂一疼,本能地抖了一下,“你干什么!松开。”
封九乖巧松口,却也流连地舔了下,若无其事地回到之前的话题,“那是只恶鬼,趁我不注意向我刺了一刀,之后还想从封印里逃出来。“
沈颂被他弄得全身不自在,无心再听他说些什么,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然而封九却缠上来,问,“需要去帮你教训下刚才的两个歹徒吗?”
“不用,”沈颂恼怒地睨了他一眼,却也伸出手,“我被偷走了五个铜板。”
封九长眉挑起,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他手上,“够吗?”
见到钱,沈颂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将它们放到床上,还用被子小心盖好。鬼神大人看得想笑,“你要这么喜欢,我还有很多别的金银珠宝,要吗?”
“之后再说,”沈颂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又想起一件事,抬起右手晃了晃,“你之前送我的银链,不是说可以抵住所有危险吗?怎么我今晚....”
“大概是我今晚受的伤太重,有点自顾不暇,”封九握住他的右手腕,摸了几下,“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鬼神大人破天荒的向自己道歉,沈颂眨了眨眼,心软地“嗯”了声,又道,“那鬼很厉害吗,把你伤的这么重。”
“主要是.....”封九说不出来,他抬眸望着对面沈颂,再次想起在平都山听到的那句话。
——是你害死他的。
他本不该与你纠缠,要不是你,他就不会惨死。
封九心头猛然一颤,下意识握紧沈颂的手,抱住他,“我不会再让你有事。”
沈颂茫然地被他抱在怀里,亲密无间的举止让他不知所措,想要将人推开,可又摸上封九那一身的血,只觉得刺眼又....有些心疼。
他叹了口气,柔声道,“知道了......”
“今晚本来不是这样的,我都计划好要和你在灯会上游玩,过个开心的晚上,但现在.....”
先是他去了平都山,受重伤,接着沈颂遭歹人暗算,被卖到青楼。
妥妥的事与愿违....
鬼神大人闭上眼,叹了口气,轻声细语地道,“还想和你培养下感情,顺带去河边放花灯。”
沈颂不解,“放花灯?”
“你想去吗?”封九反问,将他横抱在怀,下一瞬便出现在河边。
沈颂吓了一跳,此时他仅穿一件里衣,光着脚,还以这种....姿势在鬼神大人怀里,不禁脸颊羞红,掐了他一下,“你干什么!”
封九温柔一笑,将他放下来,又变幻出几盏鬼火,怕他着凉。
今日无头村可谓是热闹,大概所有人都从家里出来,手里提着个花灯,笑意盈人。沈颂站在封九旁边,面前有条长长的河,上面飘着无数五彩的花灯,形状大小,各有千秋,像是天上星星坠入人间般,看起来极为绚烂。
他偏过头,一对男女正蹲坐在他半丈外,面前的空地上放了个燃着蜡烛的花灯,两人牵着手低头闭上眼,喃喃好几句,一同将那灯放到河上。
这时一阵晚风恰到好处地吹来,让那灯缓缓飘到河中央,与其他承载着美好愿望的花灯一起,流向远方。
“今天是村里男女们定情之日,”封九柔声道,“如果心里有喜欢的人,就会在这日把他约出来,诉说心中之情。若对方答应,两人会来这放花灯,让感情永固、不受生离之苦。”
......最后四个字,无端让沈颂心里狠狠一疼,有些失神地望着那条河。
那小僧一颗佛心,被阴间的少年扰乱,最后被迫跳下堕仙台,落得个神魂尽散的下场。
封九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在平都山被恶鬼打伤,虽然后面将其制服,却也如对方先前所说,无法将它彻底消灭。给阴间的鬼差传了个口信,让它们过来修补封印,之后便匆匆忙赶过来,见心上人。
他本不该如此,应该忧心,去专心处理平都山的事,可他实在是太想沈颂了,想见到他,牵着他的手,和他说....
“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过这灯会,”他垂下眸,很轻地道,“我连花灯都准备好,打算偷偷许下白头偕老的愿望。”
原来神也会求而不得。
沈颂望着对方,恍惚了一下。
封九到底有多喜欢自己呢,从上一辈子就缠上了他,之后被迫分离、失忆,可即便如此,却还是在千年后再次爱上。
九月初九,黄道吉日。
他一身嫁衣,与他相见。
是注定的重逢.....
沈颂轻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如实回答。”
封九一愣,犹豫片刻,答道,“平都山。”
于是沈颂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串起来了.....
和梦里长思说的一样,他前世没能彻底消灭的那只鬼,今生还在作怪。
沈颂的手突然变凉,封九一惊,“怎么了?”
“没有,”他敷衍地答道,又问,“你的花灯呢?不是提前准备好了吗?”
封九愣了下,眼里浮出淡淡笑意,“嗯。”
他右手幻化出一盏漂亮的莲花灯,散发着淡淡白光,看起来极其柔美。
“要一起放到河里吗?”沈颂侧目望向他,眼里倒映出河面绚烂的灯火,流光溢彩。
鬼神大人看痴了,和他蹲在河边,道,“还要....许个愿。”
“好。”
沈颂与他四目相对,将他的手放到自己心上,封九感受了一下,微微挑眉,“沈颂,你心跳很快。”
“嗯。”
封九呆了下,似乎察觉出什么,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眼睛微微湿润。
沈颂转头望着漆黑的星空,长长叹了句,“我不逃了。”
“才发现,和你纠缠千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你注定是我的人。”
前世里,在知道那对老夫妇是骗子后的那晚,相黎这样和沈颂说道。
那时接近午夜,少年擅自打开一家茶楼的门,弄出几盏鬼火,和沈颂两人坐在里面吃着馄饨,先是讨好卖乖,说和沈颂在一起有多开心,接着见对方始终对自己爱理不理,便有些恼羞成怒,道。
沈颂低头吃着馄饨,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放下汤勺,无奈地道,“我们没可能的。”
“为什么?”相黎接得很快,“我们才相处几天,你怎么这么快就确定自己不会喜欢上我?”
“.....你别强求了,”沈颂叹气,往旁边挪了挪,“你也跟在我身边好几日,是时候离开了,我和你....真的不是同路人。”
“殊途同归,我不管,我看上你,你别想丢下我,”相黎年纪很小,只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抓着他不放,抬起下巴认真道,“我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相黎不知道沈颂为什么总推开自己,但他也不肯放弃,始终追着他跑。在相处了大概两个月后两人有天路过个村子,发现那处怨气冲天,村民很容易失控打架。沈颂用法术探寻了下才得知——十三里外有座山,那儿镇压着只修行千年的大鬼,由于长年被困,继而影响到周围居民的神智,引发动乱。
于是他决定去彻底消灭那只鬼,而在此之前,需要去做些准备事项——例如,去鬼市买缚魂锁。
这还是相黎说的,少年死缠烂打好不容易得知他要买缚魂锁,刚好鬼市有得卖,便说可以帮忙带路。
也就是在那晚,他得知心上人的真实身份——和尚。
“为什么你还留有长发?和尚不都脑袋光溜溜的吗?”相黎揪住沈颂的衣衫,好奇。
“师傅说我还未看破红尘,需要过了命里注定的一个劫难,才能真正做个和尚。”沈颂说这话时,心里突然跳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少年。
“什么劫啊?”相黎眨眨眼,本能地皱起眉,“会危及到你的性命吗?”
“不知道。”
“那我得好好保护你,”于是少年了然,点头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平都山那只鬼,我去灭吧,你别去了。”
沈颂听到,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怎么就认定平都山是我的劫难?若真的是,我摆平那只鬼,渡过这个劫,不就如愿以偿,挺好的吗?”
相黎一愣,立刻冷下脸,“哪里好?你是要变成个真真正正的和尚,和我两清!”
沈颂漫不经心地笑着,“我觉得可以。”
“不可以!”相黎恼怒,倾身向前,眼里俱是对他浓郁的感情,“我绝不会放开你!你要陪我一辈子!”
当年平都山一劫,沈颂身陷幻境,看到少年被恶鬼抓住,命悬一线。他一时慌了神,飞身过去将人救出,正要松口气时,怀里的少年却变成恶鬼模样。
他笑得阴邪,柔声问,“和尚也会动情的吗?”
沈颂瞳孔骤缩,浑身冰凉,却也来不及防备,恶鬼左手捅进他心口,抓住了藏在里头的元神。
“我听说....有位神仙下凡来历劫了,不知是不是你。”
沈颂心中大乱,虽没有九天时的记忆,却在这刻听到天上乌云密布,传来雷鸣。
大鬼面容肃穆,想将他的元神生生抽出,可沈颂岂会如他所愿,左手的剑注入大量法力,凭空划去。
也就是在那会儿,大鬼的眼睛被刺瞎。
可他并非没有收获,沈颂在此之前便受了不少伤,被他揪住元神后更是元气大伤,那一剑已是强弩之末。
大鬼以双目作代价,向他作出致命一击。
相黎毕竟年幼,修为低于沈颂与那恶鬼,刚进山便和沈颂分别被困于幻境。
此时他才从幻境中出来,想提刀斩向那鬼,却不曾想见到.....
他的心上人心口破了个大洞,吐出一大口血。
即便法力高强,也仅仅是凡胎□□。
“不——!”
相黎目眦欲裂,扑身向前。可正在此时,天上落下一道雷,将他生生隔绝。
只记得最后一幕,是沈颂倒在地上,右手上,还戴着他送的戒指。
“今日我把这戒指送给你,你可就是我的人了!”那会儿,他神秘兮兮地将沈颂拉到湖边,站在杨柳树下。
“我没说要和你在一起,”沈颂抿起嘴角。
“是吗?”相黎盯着他,忽然一笑,抬手摸了摸和尚的耳垂,凑过去问,“那这里怎么变红了?”
沈颂咻然一惊,被他摸得浑身一震,后退一步,“不可放肆!”
“我没放肆,”相黎被他斥了声,却也不恼,指尖变幻出一条红布。
沈颂瞳孔骤缩,本能地要逃开,却也来不及,少年目光一凛,手里的红布陡然变粗,向他飞来——不一会儿便将和尚绑得结实。
相黎缓缓向他走来,抓住沈颂白净的手,抬眸认真道,“你动心了。”
沈颂陡然一颤,脸色哗白。
“既然动心,就得遵循本意,”相黎抓着那戒指,当着他的面一点点套进沈颂的无名指。
“不要......”沈颂大慌,却也挣脱不开,他明知那只是个物件,自己并未和相黎做任何出格之事,仅凭对方一面之词,不会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可和尚总觉得....在今日过后,他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佛心,会...
屡变星霜,千年后无头村,沈颂怔怔望着对面的人。
鬼神大人生得一副好模样,笑起来可惑阳城,迷下蔡。
“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吗?”
“嗯。”
平都山大鬼身上的锁链剧烈抖动,他跪在地上,披头散发,嘴角悄然勾起,“还是动心了啊....”
这次,你还会因他而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