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罗刹》殷祺雪

17、清露出曦

　　入夜。漆黑的夜空星辰闪烁，忽远忽近的星光，撒落凡间，令尘世披上了朦胧的美。
　　夜凉如水。透薄的缥缈白纱如风中穿梭的云，被轻柔的夜风吹动，翩翩起舞。抬头仰望星空，举目的黑暗，繁星如许。这茫茫的一片，有没有一颗是属于自己呢？
　　心绪翻滚，深深地思念汹涌而至。父亲，虞妃，素娥……她想念一切熟悉的人。曾经的记忆在眼帘前飞速流逝，伸手去抓，却空无一物。人生匆匆几载，却道物是人非。
　　忽然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翊茹回身，寒冰已经立在身旁。夜色落在寒冰的眼，那双眸深沉而寂静，没有任何的情感波动，有着从容淡定的镇静。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如此幽远，“怎么了？”
　　翊茹清晰的眼底渐渐上涌氤氲，她扭头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窘态，继而抬头继续看向茫茫清冽的夜空。
　　寒冰静静的看着翊茹，早已发现她眼角的痕迹，落寞的身影，伴随着悲戚忧伤，将她真个人笼罩起来。他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的夜听不见鸣虫的声音，一切似是沉寂了下去。
　　沉默很久，翊茹闷闷道：“怎么还不休息？”
　　寒冰淡淡道：“不想睡。”
　　翊茹垂眸思量，忽而抬头，“何时动身？”
　　清冷的声音淡淡的飘来，“不急。”
　　翊茹低头，不知道说什么。这样的夜，深沉看不清，如同身边的他，一样令自己难以捉摸。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吗？”从容淡定的声音打断再次陷下去的沉默。
　　八角亭中的白衣在眼前舞动，扰人心扉的清浅墨香缕缕勾魂。他是谁，疑惑盘旋在心头。一个不小心跌入怀中，那刻的凝神便飞射四散。一笑回眸，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翊茹猛然抬头望进他深邃的眼里。眼波清澈，神色俊朗，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她，任由微微的晚风轻拂他的衣角。
　　“我原不知道你。没想到你会是故苏府上的少爷。”
　　寒冰淡然地一笑，“是不是有些不习惯我这样的身份？”
　　“不。”翊茹报以浅笑，“故苏老爷待我很好。我怎么会不习惯呢？”
　　片晌，寒冰看她道：“为什么要哭？”
　　翊茹撇开与他对视的眼，侧身摇头道：“哪有。沙子迷了眼而已。”
　　寒冰探究的眼神注视着翊茹，无奈的摇摇头，“早些睡吧，小心凉了身子。”落下一句话后修长的身影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中。
　　回眸，凝望，恍若隔世。
　　驻足，叹息，却上心头。
　　故苏府上灯明通透。门虚掩着，却时时能感到凌厉逼人的气息。夜凛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随手将门继而掩上。
　　“主子！”夜凛谦恭地唤了面前端坐的人。
　　故苏京洛对夜凛挥挥手，夜凛便在一旁坐下。嘴角冷锐，寒冰冷眼微光一闪，厉声问道：“真的丢了？”
　　故苏京洛忙道：“主子息怒。您也知道了，偷走东西的人就是金阙的锦严太子。这次是老臣的失职。”
　　寒冰眼角扫了一眼，眉梢一挑，“那她呢？”
　　“老臣愿受责罚。”故苏京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夜凛看到此景忙说道：“还请主子息怒。”
　　寒冰眸底静寂，眉头轻聚，语气稍有缓和道：“东西丢了，怎么人也会丢？这次我是恰巧救上了她。原以为她一直留在府上，没想到竟是给带到了金阙。你们先起来说话吧。”
　　“谢主子。”故苏京洛在夜凛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饱经风霜的额头上渗出不少滴滴的汗珠，心中多少还有些忐忑。
　　寒冰冷眼瞧着眼前的两人，过了会儿说道：“现在天朝堂堂的郡主落入我的手中，偏偏这位又是烈云轩的正宫王妃，真是天赐良机。你们更要万分小心，我不允许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夜凛双手一揖，“臣等明白。”
　　寒冰赞许的点点头，“你们是我最得力最信任的人，但千万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们的期望。”
　　“主子，您真的决定要深入虎穴吗？”夜凛小心的问道。
　　寒冰并不作答，只是轻轻抚摸指间那枚闪着碧青光芒的玉戒。玉色沉淀，混浊深浅不一，细看之下便知这是一块极品玉。柔柔的光芒穿透碧青的暗色，很明显这是浸了毒的一枚玉戒。
　　“掌控她！”只一句话意思全然表明。
　　夜凛与故苏京洛眼神相对，彼此都看到对方脸上的沉静。心中都深知，主子这次亲自出马，必有谋略。不可兀自叨扰。更不可太过自信。
　　寒冰眉眼忽的收紧，语气颇重的问道：“看见璘儿了没？”
　　故苏京洛踯躅了片刻，与夜凛对望了一眼，表情里全是诧异，“主子，难道梦妃也来了？”
　　寒冰眼神变换，低沉的说道：“璘儿是跟随我来的，为的是收集七颗碎玉。只是交待之后我也很少见到她。”
　　“难道世上真的有七色玉毒？”故苏京洛惊讶的问道。
　　寒冰缓缓一笑，继续道：“不错。当年江湖最隐秘的御冰坛，便是这七色玉毒的独创者。虽然这些年御冰坛众散分离，仅剩些乌合之众，可当年闻风散胆的七色玉毒并没有消失，仅是遗落在不知名的地方。璘儿擅长解毒，我便放心让她去寻找。”
　　故苏京洛心知肚明。几十年前隐秘的御冰坛一夜之间颠覆几大极富盛名的教派，一跃成为众人谈虎色变的厉害角色。可后来不知何种原因，教派逐渐销声匿迹。传闻曾经的坛主是一位娇艳无比、心若止水的聪颖女子，尤其擅长使毒，不少人垂涎其美色，却总是死于各种奇异的毒之下。正因为害怕其使毒厉害的关系，江湖中便人人避之。
　　月色消失。天际呈现一片黑朦朦。
　　寒冰道：“七色玉毒乃世间极毒，能迅速由一人中毒传染遍及他人。且中毒者隐藏甚深，毒未发作前几乎看不出任何征兆。却能一夜之间大面积的死亡。所以当年御冰坛制出此毒更是令众人胆战心惊，害怕惨遭其害。但御冰坛并未涉足于内州城池一带，行踪诡异，直至后来的消失，确实也让人很怀疑这其中的缘由。但七色玉毒是真实存在的，知道你府上保管的至宝吗？盒的底层便藏着我们手上唯一的一颗碎片。”
　　“什么？”故苏京洛与夜凛异口同声道。
　　寒冰冷冷地一笑，“还不清楚吗？锦严偷走的锦盒，里面有着唯一找到的一颗碎玉。但是我料他定不知秘密。也许只是巧合，虽然原因我还不清楚。”
　　故苏京洛额头的汗珠再次滑落，“主子，那锦盒……”
　　寒冰面色平静的说道：“丢了未必是坏事。以后我就机会去向他讨了。”
　　心中的大石终于安静落定。故苏京洛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谨慎的垂着头，小心的听着寒冰的话，突然发现自己一直紧紧跟随的主人已不再是年轻狂放的那个少年，他的城府，他的心思，他的远谋，都是自己不曾想到的。面前的人眉眼间悉簌的柔美，唇齿间犀利的言语，让他终于诚服。虽曾因为他是一个帝王。一个年轻的帝王。
　　“夜凛！记住如果有璘儿的消息尽快通知我。后天我便会出发。”
　　“是！”夜凛领命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