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除弊案知管初立 恳谈内暗藏机锋 ...
-
01
送走东方至德等人后，刘元乾回到家中开始翻看他们提交的请愿书，随后打开了电脑，开始为明天的例行会议准备材料，此前他已经缺席了两次例行会议。
在联合体办公大楼的会议室，马天跃等人照常入座，正准备宣布例会开始。此时，门突然被打开了，刘元乾走了进来，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他身上。时隔两周，这位联合体的主理人终于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之前已经有传言说刘元乾醉心于科学研究，而马天跃即将接替他成为下一任的联合体主理人。所以今天刘元乾的出现着实让人眼前一亮，这位“万镇之父”即将给大家带来什么惊喜，不得而知。
马天跃赶紧上前握住刘元乾的手：“刘主理！看来您主持的科技项目已经取得了重大进展，终于得暇前来参加例会，各位咱们联合体又要多很多新技术了，大家为刘主理喝彩。”
说完，会场内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刘元乾也知趣，顺着马天跃的话头说到：“近期科学院事务缠身，多亏有马主理处理联合体事务，把联合体治理得井井有条，马主理才是真正的功臣。”
南千慧听到这话，心里不禁冷笑，看来闭关这半个月，刘元乾别的没学会，官腔倒是一套一套的。口口声声说科学院事务繁忙，可他手下的袁兴成和李玄通可没有落下过一次例会，不知是什么重要项目，非要他这个院长在那儿盯着不可。
会场内的众人也心知肚明，不过一二号人物如此寒暄，大家应和即可，何必点穿。在众人掌声中，刘马二人先后入座，马天跃宣布会议正式开始。
最先报告的是熊舆坤，他将终端连接上全息会议系统：“刘主理，马主理。关于知识植入舞弊案我们进行了周密的调查，发现这其中的确有修改劳动数据、评级积分造假的情况，相关涉案人员已经控制了起来，案件卷宗我们也已经提交给了最高法院。”
陈应龙接着说：“三天前我们收到了熊司令这边提交的卷宗，大概一周后对涉案人员提起公诉。”
“好，陈院长你要亲自主抓此案，把工作做牢做实，尤其是在法理方面，要做到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整个系列案件的审理过程将向全民直播，所以一定要把事情做得漂亮。”马天跃嘱咐陈应龙。
“另外说到直播，田部长这边也要重视起来，要坚持正面的舆论导向，要让民众看到我们联合体政府对犯罪分子绝不姑息的态度，敢于向自己亮剑的精神。”
“是”
安排完工作后，马天跃转头过来：“刘主理，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刘元乾还是面带微笑：“挺好，没什么问题。”
“那好，接下来我们就探讨今天的第二个议题，即成立知识管理委员会，完善知识植入管理制度。我这里拟定了一个初稿，大家一起来讨论一下。”
几分钟后，马天跃再次发言：“论战发生以来，我派遣了大量工作队深入基层探访，通过反馈上来的信息，我总结目前知识植入计划主要存在以下三个问题：第一，知识植入门槛过高，积分评级规划还有待完善；第二，有些人跑得太快，导致阶层之间的距离拉得太开，需要进行调控；第三，一些先行者不仅没有对后进者起到带动作用，反而转头企图封死后进者的上升通道。”
“基于以上三点结论，我建议重新规划评级积分制度，组建知识管理委员会。一方面提升植入机产能，将蛋糕做大，降低知识植入门槛；另一方面限制高知群体的上升速度。要明令禁止歧视低知群体的行为，规定高知群体必须加入知管会，积极帮助低知群体尽快提升评级积分，先行带动后进，最后实现共同进步。这就是我的建议，大家有什么意见，现在可以提出来。”
看完方案的代表们没有表态，大家都在看刘元乾，特意出席的他一定有什么想说的。
刘元乾也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说：“就方案本身来说，我没有什么意见。但我觉得可以讨论一下本次调整的历史定位问题，马主理的方案固然可缓解一时的矛盾，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它只能作为植入机产能不足时期的过渡方案，等产能达到可以满足所有人类使用的程度，到时候我们还需要出台新的管理办法来解决将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马天跃也补充道：“这是自然，在产能不足的情况下，追求人人平等不太实际，这时候需要一个过渡方案来实现社会的总体平等，当过渡时期结束后，新的管理方案必然取代旧的方案。”
刘元乾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现在开始投票吧。”说完刘元乾在投票按钮上按下了通过，于是马天跃的管理方案顺利地获得了通过。
02
散会后，刘元乾拍了拍马天跃的手背，示意他留一下，待人都走出会议室后。
“天跃，这段时间我对自己这八年的执政生涯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反思，越来越觉得当年应龙对我的批评是对的。我这个人过于感性，做事往往发自性情，缺少理性思考，这样的人执掌这么大个联合体是有缺陷的。不犯错便罢，一旦犯错必然累及世人，甚至千秋万代。”
马天跃心内一凛，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主理，何必妄自菲薄？发自内心地讲，你的感性恰恰才是联合体之宝，我这个人理性有余，执政起来中规中矩，不能推陈出新，执政风格也缺少一定的人文关怀。所以像万镇计划这种破天荒的设想只能出自你的手笔，而不会是我……”
刘元乾挥手止住马天跃话头：“我不是在跟你客套，这就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现在我的本届任期还有两年时间，我知道你一直想为联合体做出更多的贡献，从临时政府开始你就一直为重建人类社会竭心尽力，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下任主理人，我打算在下次人联大会全力推荐你。”
“原来是这样”，马天跃心里想。刘元乾给他来了一手欲擒故纵，要把自己推到前台，而他刘元乾退居二线，操作起事情来反而游刃有余。如今刘元乾在联合体的人望极高，民间对他继续连任的呼声极高，如果他有心不想连任，那么他对下一任主理人的推荐就会显得极其重要。
这是个阳谋，一方面马天跃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实现自己的理想和野心，能获得刘的推荐自然成功率会高很多，也会增加自己上位后的权威性；另一方面刘元乾退居二线后，现在针对他的限制性措施便不再有效，届时他就鱼入大海，不再受到控制。
马天跃想继续看看刘元乾的下一步计划：“能得到刘主理的推荐，我深感荣幸，不过离下次人联大会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提这个恐怕为时尚早吧。”
“我话还没说完，如果你当选为下任主理人，我请求你在上任后能做到三件事。”
“哦？哪三件事？”
“第一，坚持维护万镇体系；第二，坚持联合体人人平等的宗旨；第三，逐步消灭阶级对立。”
“第一点没什么问题，尽管我在首届人联大会的意见与你相左，但目前联合体已经确立了万镇管理体制，而且现在看起来运行良好，所以我不会去搞180度的大变革，最多也就是在该体制基础上进行修正与革新。第二点这是宪法中表达的集体意志，不仅是我，我相信任何一任主理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有第三点，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知识植入的产能不足，已然导致了社会分层，所以我不敢说能够在我任期内消灭这种阶级对立，只能不断地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吧。”
一番冠冕堂皇的陈述，马天跃不知道刘元乾会相信多少，他也不指望刘元乾会相信自己的话，只是在做进一步试探而已。
“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能坚持做到这三件事，我会帮你顺利交接。这将是联合体第一次权力交接，所以一定要保持稳定，维持住来之不易的良好势头。从现在开始，你自己就要开始站在联合体最高领导人的角度来处理事务，要让民众看到你不会偏向于任何一方，始终保持中立公正的立场。”
到这里刘元乾的意思马天跃终于完全明白了，今天刘把自己留下来的这番“恳谈”，表达出刘的好几层意思。第一，明确告知马天跃，我知道你想夺权，我就顺水推舟，让给你来当。第二，你要想顺利上位，需要我的助力，否则一定会有困难和阻碍。第三，你如果想当，现在开始就必须要摆出姿态来，做出众望所归的样子，这样你就必须放弃原有的立场。第四，就算你顺利上位，如果在任上有越界行为，我在背后也一定有办法赶你下台。
马天跃在心里冷笑，他的计划中，上台执政的确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至于上台之后如何行为，自有一番思量。他马天跃岂是轻易受人挟制、任人摆布的傀儡？刘元乾想做太上皇，做幕后人的如意算盘，恐怕最后换来的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
03
这次谈话后不久，知识管理委员会在马天跃的主持下正式成立，由柳长青担任第一届总会长，这个由高知群体组成的大型公民组织正式开始在联合体内活动。
马天跃规定知管会的根本宗旨是“实现知识平等”，所有知管会成员不得攻击、歧视低知群体；知管会成员有义务帮助低知群体有效地获取所需知识；各基层知管会应结合当地实际，开发适合当地的集体获知办法；知管会配合联合体政府建立知识资源库，剔除不良知识；知管会积极配合联合体政府的人才储备计划，向联合体输出优质人才。
知管会成立后，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缓和了双方的矛盾，联合体思想再次归于统一，因为知识植入计划引起的这场风波终于得以平息。
这天东方至德下班后正在公民交流会的办公室里处理今日的一些卷宗，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请进。诶？老彭！你怎么来了？过来办事儿？”门推开后是彭友三，自从他搬到公共服务镇以后，东方至德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哈哈。不是，我又回186镇了。”彭友三笑着和东方至德拥抱了一下。
“怎么回事？你不是已经调到公共服务镇了吗？犯错误了？”
“我去你的，在你这儿我就只能犯错误是吧？我又调回来了！”
“调回来了？做什么工作？”
“我现在是186镇知管会主理人。”
“什么？原来你就是新任的知管会主理啊，今天上午我还跟兆明他们聊起这件事呢。这下好了，咱们又可以在一起工作了。”
“对啊，这不我刚到186镇，连家都没回呢，就先到东方会长这里来拜码头了。”
“瞧你说的，之前我还在担忧，怎么跟这个知管会合作，这下好了，跟你熟人熟面的，省去了不少沟通磨合的时间。”
是夜，东方至德在家中为彭友三摆了一桌丰盛的接风宴，吴兆明、孙毅、戚子昊等人也被邀请了过来，最后众人喝得酩酊大醉。
04
自从知管会成立后，高知群体有了可以代表自己的组织，而低知群体也有了解决矛盾的平台，一时联合体平静了不少。
这天东方至德在交流会呆了一个多小时，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此时彭友三推门走了进来。
“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吗？”
“我们的会员跟你们的一个小兄弟闹了点小矛盾，我一看这涉及到两家的关系，这不带着他过来解决问题来了。”
“怎么回事？走吧，先去调解室。”
调解室中，双方人马端坐于长长的会议桌两侧。东方至德看向小范：“小范，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会长，一个月前知管会的老周过来找我，他知道我平时对家电有点研究，他家全息播放器坏了，让我去帮他修一下，并答应付给我20点动态需求值作为报酬，今天播放器修好了，他却只付给我15点需求值。”
此时坐在对面的老周忍不住发话了：“小范，你说话要凭良心，我当时说的是用一瓶茅台酒作为回报，你说你不喝酒，要我到时候把酒折算成动态需求值转给你。一个月前一瓶茅台酒价格为20点需求值，但现在茅台酒降价了，只值15点了，那我付给你15点需求值也没什么问题吧？”
小范快气死了：“你这是强词夺理！这当然是按照我们交易时的价格来啊，你这是违约！”
老周不紧不慢地说：“首先，你事先并没有说明是用需求值来换取维修劳动，而我的本意是用一瓶酒来作为回报，那么我自然就默认你答应了用酒换维修的交易。其次，这次交易的本质是酒和维修劳动之间的交换，需求值只是作为一般等价物存在，现在双方交换物的价值出现了波动，那么一般等价物的数量产生变化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这一番辩论，明显是老周更胜一筹，东方至德等人听着，纷纷露出了笑容。
东方至德深吸了一口气，说：“小范，这件事的确是你没理。你的根本问题是并没有对你的维修劳动用需求值定价，这里你二人对交易的认知出现了分歧。你只是让他将茅台酒折算成需求值给你，并没有限定时间条件，相当于用维修劳动在老周这里换取了一份期货合约，现在茅台酒降价了，你的期货合约跌了，自然也就只值15点需求值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来看着老周：“老周，在法理上你的确是无懈可击，但是在道德上，你利用了交易中的漏洞，有意欺诈小范，这种行为已经够得上失信了。所以接下来我们公民会将发起与知管会和司法所的联合仲裁，对你的失信行为进行评估，根据评估结果决定是否要把你列入失信名单。”
“诶？东方会长，这就没必要了吧，就5点需求值的事，干嘛闹这么大。”听到东方至德这话，老周一下子慌了，他知道被列入失信名单是什么后果。
“事情虽小，但性质严重，如果联合体的人个个效仿你这种投机行为，那这个社会的诚信风气将会荡然无存。”
老周还想还嘴，被彭友三止住：“行了，你自以为植入了几本汇金学的书，就在交易中钻漏洞，其实是在耍小聪明，你这种小聪明又怎么可能瞒过东方会长的法眼？老周，下去后把需求值老老实实转给人家，否则到时候东方会长动了雷霆之怒，我可保不了你。”
调解会结束后，彭友三让知管会的人先回去，自己则留在了东方至德的办公室，自己倒了杯茶坐下。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了？小小的5点需求值，你这上纲上线的，把个老周吓得够呛。”
东方至德说：“不是5点需求值的事情，而是我必须要给他一个教训，把他从歪路上拉回来。老彭，你现在带领着一众高知群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个群体中的一些问题吗？昨天我看了玄牝的统计季报，看到现在联合体知识植入最热门的三个门类是经济学、汇金学和心理学。”
“这三个门类都是知书和明智品级的，更偏向于应用类知识；相反地，像文学、历史、哲学这些立言和悟道级别的智慧型知识却无人问津。当一个社会里的人对应用类的知识趋之若鹜，对可以体悟世界、推陈出新的智慧型知识却弃如敝履，折射出的正是这个社会趋于浮躁的现状，大家将功利性作为评判知识价值的重要标准，那些不能在现实生活中带来实际效益的知识则被贴上了‘无用’的标签。你看这位老周，不就是个典型例子吗？他倒是真会活学活用。”
彭友三点着头说：“嗯，你说得有道理。有时间我在知管会内部做个调查，看看这种情况有多严重。不过啊，出现这种情况也可以理解，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你和刘主理那样的宏图大志，大部分人学习知识都是基于现实利益考虑的，你不能要求大家都跟你一样。这个世界本来就只需要少部分人用长远的眼光去对它进行思考和塑造，如果这样的人变得多了起来，对于世界来说反而不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除弊案知管初立 恳谈内暗藏机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