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乐莫乐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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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璀璨，灯火楼台。今夜，蜀山火树银花不夜天。流动的烟火冲上云霄，复自空而落，恰似星雨纷纷坠落，好不繁华热闹。
望月之城遥遥的殿宇间响起了厚重的钟声，从磅礴恢弘的屋脊向下望去，摩肩接踵的仙道三五成群，仿佛潮水般往北门涌去，一个又一个门派的弟子消失在城门口。
裴流觞突然间察觉到了菩提串子的气息，方一回头，第一眼便看到了阿九。
她静静地站在人群之中，小巧姣好的脸蛋，明媚的双眸，星光银火明灭间白衣胜雪仙姿飘然。他静静地望着她，周遭的一切皆是虚无，他无法将视线从那张美好的脸上移开半分。原本的不安忧惧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化为静好，她是那么光彩照人，驱逐了心头的黑暗，点燃了他的眼睛和世界。
下一瞬，裴流觞徐步往她走了过去，繁华褪色笑语远去，他的心里从没有现如今的安稳淡泊，此时他的眼里唯有那一袭白衣。有人不小心碰到了他，他又撞到了别的人，都不能让他停下缓慢而坚定的步子。
阿九正好奇地望着半空中的烟火惊叹，头一侧不经意间眼光一亮，在那一角残灯旁，玉树临风的分明是清俊温润的他。四目相对的刹那，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朝她走来，悲喜莫名的感激铭篆，尘世间幸福又心酸的心绪一瞬间漫上心头，胸口胀得满满的。
那灯火、夜月、笙歌、社舞，那些眼花缭乱的一队队仙道，原来都只是为了衬托他的存在。若无他在，那一切又有何意义和趣味呢？她的眼里只有他，再容不下旁的人，包括那个锦衣翩翩的人。阿九嘴角泛起微笑，涔涔泪落。二师兄，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孔鸣只觉她步子一顿，顺着她惊愕的目光便瞧见了人群中的颀长的男子，偏过头望了望她，一语不发松开了手。
“二师兄……”阿九低呼一声，忍不住朝他走来去。俄顷，步子慢慢加快，最后顾不得许多飞身而起，宛如乳燕投怀般扑了过去。裴流觞飞身迎上搂住她的腰身一个流风回雪上了楼台，继而凌风虚渡落在望月之城最高的大殿之巅。
阿九下意识地抬起柔胰反手抱住他，大眼睛直直地望着他，神色间流露出小心翼翼，轻启朱唇：“二师兄，果真是你吗？”
裴流觞修长如玉的手指扶着她的脑袋，轻轻托起那张明丽无双的脸，轻轻唤道：“歌儿，我回来了。”说罢，猛地搂紧了她。此时方知，当真爱上一个人时，任他万年修行，也终将在她的一颦一笑中土崩瓦解。
裴流觞目色清浅，刚毅的面颊上徐徐绽放柔和的笑容，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温柔道：“歌儿，我真想立即带着你离开。”
阿九在他怀中动了动，嫣然一笑：“二师兄，你曾要我等三十年，现在还有一半时间，我会一直等到你放下一切的那一日。”
她倚靠的怀抱颤了颤，脑袋下一瞬又被轻轻按在他的怀里，呼吸间全是他的味道。他深深地将头埋进她的肩窝，柔声道：“歌儿，你最懂我。”
“二师兄，我们离开这里去哪儿好呢？”阿九在他怀中抬头，“我们可以去雷泽，去燕丘，去凡尘，总之离开这里……血饮已死，只待将他的魂魄镇入桃园东山墓冢，我便再无牵挂了……”
话未说完，她便被缓缓推开他的怀抱，只见他脸色铁青，原本晴好的眼眸中怒火澎湃，嘴唇紧抿，僵硬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又探了回她的灵力，暗中松口气，无奈道： “我终有一日会被你吓死。”
阿九娇笑着望向他因为惊悸而变得苍白的脸，狡黠道：“孔雀同我一起去的，他被蜀山的子墨当做山鸡扔进了镇妖塔呢!”接着将两人如何借道镇妖塔进入里蜀山再封住血印魂魄，直到两人如何脱身到蜀山看烟火的事情娓娓道来。
满以为二师兄定会赞她一声，没曾想他却缓缓抽出被她甩来甩去的手，面色凄凉退后一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有没有想过，你取下菩提串子妖气外露，若步六狐天非但不放你，还如他威胁所言……那你如何是好？我找不到里蜀山，感知不到菩提串子找不到你，我怎么办？”
阿九手中一空，瞧他神色心中一慌：“二师兄，我只是不想让自己的事情耽误你的正事，我……”
裴流觞抬头望着阿九身后那个渐行渐近的锦衣男子，眸中无波无澜：“歌儿，我上天庭了两桩事，眼下还有最后一桩。你既怕耽误我，便同孔鸣先避入那个什么‘界’吧。”
“是‘须弥界’，”阿九被他淡然的语气浸得很是难过，嗫嚅道，“二师兄，我想留下陪你。”
须弥界么？原来是有名字的。裴流觞仍将她定定地望着，良久方道：“不必了。你们离开吧。”步六狐天临了说的那句话大有乾坤，不论此人是何来历，既放了歌儿，便存了善意。想想他二人的法器，又嘱咐道，“别随意亮法器了，用其他兵刃罢。你们在须弥界中呆足一甲子后便去桃源村，或许到时候需要你们......”
“二师兄，我不想离开你。你说过的，我们再也不要分开的啊，为何现如今又要赶我离开？”阿九茫然摇头，泪水扑簌而下，哽咽道，“才不过几日光景，你又换了说辞。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做？你说，你说！”
裴流觞一震，冷声道：“孔鸣现如今乃是仙体，你呢？你总不听我吩咐，兴之所至便除了串子，镇不住妖气显露真身事小，你还要将昆仑丘推到仙道面前再为难一回么?你说这是帮我么？”
阿九望着他的背影木然道：“原来，二师兄担心的是这个……如此说来，是我自作多情了。那好，我走……二师兄，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事，总之小心些。”转身拉起孔鸣的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御风而去。风中传来孔鸣的轻叹。
有人瞧见了，也不以为意，此时的望月之城热闹非常，老成持重的安步前行，各门有些年轻些的弟子贪图新鲜，便在空中穿来穿去。只是阿九与孔鸣都是精彩之极的人物，便有三五叹声传入裴流觞耳中。
“白师兄，你瞧他们真如神仙眷侣呢？男的潇洒如风，女的温婉如月，好令人羡慕哦！”
“有吗？在我眼里谁也比不过凌师妹！”
女子被他师兄逗得咯咯笑起来，声如银铃，不多时便淹没在谈笑声中。
裴流觞站在风中，久久凝立，青衫寂寥。夜微漾，掀起一波水痕，他抬头幽幽地望着空中明月半晌，胸中似有血气涌上。
翌日。
望月之城主殿密室内，八荒内举足轻重的人物，在听闻蜀山掌门千水剑一番说辞后，陡然一静。
昨夜集众人之功卜卦，天地将迎来又一劫，千水剑当年继任蜀山掌门“天视地听”时，祖师曾有一卦，名为睽卦。上卦为离，下卦为兑，离为火，兑为泽，乃是一凶卦。
一夜参详，化解之道隐隐指向上古十大神器！集齐神器将之入阵，方能再次封印住魔神步六狐天，群魔无首，妖魔鬼三族自然腾不起多大水花。凭着天下仙道，定能不费吹灰之力捣毁里蜀山，将众妖魔鬼鬼一举成擒，还天地朗朗乾坤！
只是如今，神器或散落八荒，或为步六狐天所持，谈何集齐，入阵？
峨眉掌门姽婳闻言面色极是难看，敛容道：“本门镇守不周，伏羲琴于敝师妹一同匿迹，至今未曾探得下落。我愧对师门，无颜天下仙道。”
武当昭阳真人一拂云帚，神情怆然续道：“我纯阳七子送盘古斧去昆仑丘，人被杀神器落入敌手。都怪我……”
往事不堪回首，武当一脉怕就此要弱下去了，众人好言相劝，奈何昭阳真人仍愧疚自责。
有人望了望座中昆仑丘二弟子裴流觞，迟疑道：“贫道记得昆仑丘倒是还有两件神器。”
殿中便响起几声附和：“说的是，敢问裴仙友，那诛仙扇和炼妖壶可还在贵门派？”说话之人极有分寸，只因裴流觞已然极力敛了周身气泽，然则他那番尊贵的气度，顾盼间卑睨天下的眼神，便让在座之人没底，言辞间便客气了许多。
裴流觞淡然一笑：“据在下所知，盘古斧、伏羲琴在步六狐天手中，炼妖壶怕也在妖魔鬼两王一后手中。至于诛仙扇......一直为本门封在觐天宝匣内。昊天塔和崆峒印的去向在下知晓在某处，为求保密恕在下不便奉告。”歌儿，你一定要听我的，须弥界里一甲子前万万不能出来。思及行事杂花生树般的孔鸣，他又有些忧心。这两个人凑一起，无风也起三尺浪......但愿这回，不要再出枝节。
相对于余人的震惊，千水剑显得泰然自若：“那其余的神龙鼎、女娲石，轩辕剑和昆仑镜便不知下落了！此次老各位仙道屈尊移驾蜀山，便是明里请大家助我蜀山稳镇妖塔，实则请诸位找寻神器下落。”
裴流觞和千水剑对视一眼，此前一番话震得众人神魂发麻的猛话下去，闻者神情莫不惊诧，交头接耳消化这些消息。
千水剑双手虚押，声音小了下去，知道他定然还有话要说，均目光炯炯地望着他。千水剑神色复杂地看了大家一眼，又道：“今日我蜀山长老殚精竭虑，推演出找了十多年的里蜀山，便在蜀山内。昆仑丘四弟子和阳、大弟子风皓庭及门下弟子为保镇妖塔无虞，进塔扫妖杳如黄鹤至今未归。”
话音一落，便如千枚五行仙雷炸得众人耳鸣目眩。裴流觞“嚯”的站起身，一贯沉寂的眼眸中寒风呼啸：“掌门为何不趁早言明？还请立即开启镇妖塔！”
在座都是各门各派的顶尖人物，却被裴流觞骤然提升的灵力一压，禁不住浑身一颤，全力运转灵力支撑，有些面色涨得泛红。
千水剑苦笑一揖，裴流觞默默敛了仙气落座。千水剑擦擦汗续道：“裴师侄稍安勿躁，非是在下存心拖延，只因此事委实蹊跷。蜀山历代将降服之妖魔镇入塔中，因恪守规矩蜀山弟子不得入内，才请风师侄等入内扫灭妖物。入塔前，我曾再三嘱咐不得下最后三层，为求万无一失我还亲自在他们身上下了符，我等可在塔外自水镜中引路。”
顿了顿又道：“奇怪的是，镇妖塔自第九层到第五层居然少有妖物出没，与之前妖满为患作怪破塔的情形大相径庭。风师侄等人进入第四层后，经过一番苦战方荡平妖围。按计划当原路返回，只是不知为何他们竟下了三层，然后便消失在水镜里了。”
“消失了？”裴流觞脸色铁青。
千水剑在他的眼神里艰难道：“不错，消失了。我们再也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泽。”
裴流觞眼神暗了暗：“或许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千水剑半信半疑，他们对镇妖塔熟知程度远胜于一个外人，此时听他如此道来，忙问道：“还请裴师侄不吝赐告，我等也好当面致谢。”
“里蜀山。”歌儿和孔鸣便是自镇妖塔进入里蜀山的。如此说来，便是他们当中有谁不小心触到了通道结界，一并传入了里蜀山！
裴流觞当机立断：“千水掌门，请立即开启镇妖塔，我要进去救人。”众人还在失神之中，姽婳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是这样？蜀山镇妖塔可直通里蜀山？怎么会是这样？”
众人眼神错乱地望望千水剑又看看裴流觞，均觉不可思议当中似有几分可能，纷纷响应。裴流觞思及连孔鸣和阿九都敌不过的步六狐天，沉声道：“此时敌我未挑开战幕，我等贸然涌入，祸福难料。众位入塔灭妖便可，进里蜀山之事就让在下先行探路，之后神器之事便烦请各位了。”
镇妖塔外。
“二师兄，我们在外面等你。”卿绝尘等人站在三丈外，目送裴流觞等人进入镇妖塔。
从第九层进入第三层，千水剑自水镜中望见裴流觞手中的紫薇剑仙气缭绕逼得众妖退避，不由大是纳罕，昆仑丘果然异人辈出，只是身为大弟子的风皓庭，为何反而不济二弟子呢？
“裴师侄，便是此处。当日，水镜突然失去了他们的身影。”
裴流觞细细四顾，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处。
望月之城大殿之巅。
孔鸣斜睨着面带奸笑的人，难得赞了声：“小狐狸，你越来越狡猾了。”
阿九打了个哆嗦：“你别这样看着我，其实......我是很老实憨厚的一只狐狸，忒赤子，忒无辜。”见孔鸣脚下踉跄，闷闷笑道，“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乐莫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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