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柳河东

22、从此无心爱良夜

　　前世在学校，我曾在图书馆整理过图书，所以大致知道该从何下手。第一步，找十三要人，不然我非累死不可。

　　十三见我这么卖力，还劝我悠着点，不过说归说，十三还是倾巢出动，连他自己也跑过来给我当苦力。这样，男男女女三十多号宫人齐聚藏经阁，用三天的时间将藏书全部搬下来。然后开始整理，本着为后世保留祖先精神财富的原则，那些残缺不全，缺章短字的书，全部请人修复，我决不允许这些珍宝就这样默默毁掉。完好的书要进行分类，可是十三带来的宫人大都不识字，我又只能认不能写，和十三忙了一下午，进度堪虞。

　　天晚了，十三揉着胳膊：“这样不行，照这么下去，咱俩老得牙掉光了也弄不完！”我也心疼十三：“明儿你快甭来了，白白耽搁了你，我自己慢慢弄吧。”

　　十三剜我一眼：“看把你能干的，说什么呢你。这几天没什么差事，明儿个我把四哥请过来，有他在，事就好办多了。”

　　看着贼眉鼠眼的十三，我觉得我的脸刷就黄了：“诶你行行好吧你，能不给我添堵吗你。”

　　“怎么了你，四哥多好呀，你干吗不待见他？我可告你，你是四哥的家生奴才，就是跑到天边也还是四哥的女人，还不乖乖讨四哥欢心，说不定四哥一高兴，给你个名分…”

　　不等十三说完，我已经手拿鸡毛掸子，狠狠抽上去：“鬼嚼什么，找抽呢你！走走走，别惹我，你敢把四爷弄过来，我非卸了你不可！”我笑骂着追，十三跳着躲，不觉一天就这样过去。

　　夜里躺在床上，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满心都是十三那番让人耳红心跳的话，一闭上眼，就听见畅春园里四爷有些无奈却满含威严的声音：红豆，你可真皮。

　　那天的雪好大，我和大家又跑又跳，好不开心。房子，树，还有人，都是白的，整个世界仿佛是一尘不染的天堂。四爷穿着暗灰色的貂皮大衣，披着披风，威风极了。而我，却穿着累赘的棉衣，缩着手，臃肿而笨拙。这样平凡的我，凭什么能得到那样一个人儿的青睐。抑或，他早已忘了还有我这么一号“侍妾”，只觉得我是个顽皮难驯的野姑娘，或者是诡计多端的蛇蝎女人。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足够的资本，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我怕他，却又仰慕他，我只敢躲在暗处，偷偷注视着他，一边怕得浑身发抖，一边敬仰得五体投地。我不肯提他，不代表我不想，只是刻意地不去触碰。

　　红豆啊红豆，你两世为人，为何就迈不过这个情坎。

　　就这样神神叨叨想着明天就可以见四爷一面，我一夜都未入睡，天不亮就起来梳妆打扮。想起以前在李氏院里还嘲笑她天天就知道在镜子跟前瞄眉画眼，今日却轮到自己。

　　轻点朱唇，淡扫蛾眉，打散随意垂在身后的麻花辫，绾起精致的发髻，翻箱倒柜找出最漂亮的衣服，站在镜子跟前舍不得离开。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今天就让我放浪形骸一次。

　　看时辰该下朝了，我竟然有些紧张。这时，我听到了门外的请安声，急忙拉开门，却是十三。

　　十三看见我的样子，一直愣着不回神，直到我一把把他揪进来，他才嚎：“诶呦！老天下红雨了这是？你怎么弄成这样啊！后妃见了我皇阿玛也不带你这样的啊！”

　　我心里想着四爷，不留神就说出了口：“四爷呢？四爷怎么没来？”

　　十三睁大眼睛看我：“原来你是为了四哥？我的额娘呀！你居然真喜欢四哥！”

　　我急了：“我喜欢四爷关你什么事？我喜欢四爷我就是喜欢四爷，你吼什么吼！”

　　十三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不一会儿，说了句：四哥在外面。

　　我的脑袋里真是平地起惊雷呀，轰得一声，不知道该怎么办。回头，四爷就在门口倚着，带着微微嘲讽的目光看着我，我都不敢想他站了多久。回想我刚才说的话，顿时感到脸红发烫，也许四爷这一辈子都没见过我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十三感到气氛有些尴尬，急忙把四爷拉到桌旁坐下，扭头冲我说：“还不去端茶来！”

　　我逃也似的跑去茶水间，颤着手沏茶。端着茶走到四爷面前，我低低福下身，将茶盘举至眉心高度。

　　四爷还未接茶，一旁可恶的十三便阴阳怪气：“嗬，原来你也懂规矩呀？在我这儿那是猛虎下山，比夜叉还凶，怎么一见四哥就乖得跟一猫似的？”

　　要不是四爷在这，我保证我会把茶盘狠狠扣在十三的光脑门上。四爷接过茶：“行了，都别闹了，把书本子拿过来，开工吧。”

　　于是，三个人围着桌子，我把书分好，四爷和十三录册。念书名的时候，我有些心不在焉，想着今天可是丢人丢大发了，特别是这个封建社会，哪有我这么主动的女人。一低头，这本书是《季氏将伐颛臾》，可是繁体的“颛”很是复杂，我猜了半天，楞是猜不出来。

　　十三见我不吱声，问道：“怎么了？”我不好意思说我不认识字，硬着头皮念：“季氏将伐…呃，那个，什么臾…”

　　四爷抬头看了我一眼“颛臾，这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地名。字都认不全还敢来藏经阁当差，尽给爷丢人现眼。”

　　我低着头乖乖挨训，开始还只是觉得丢人，后来越想越委屈。我一现代人，哪里知道春秋时候的地名，这样就给他丢人了么？眼眶一热，我觉得自己竟要哭出来了。

　　我知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是大清货真价实的王子，我在这里只是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奴才，纵使我拥有现代人的先进思想，也不需要有任何的优越感，我比这里的任何人，都强不了多少。那么，就让我保留身为现代人最后一点做人的尊严，别在他面前流泪，让自己看起来那么脆弱。若他因此而怜惜我，我会看不起自己。

　　扔下手中的书，我转身夺路而逃，留下四爷和十三望着空空的坐位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