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55、五十三

　　头好晕……这是我睡醒时的第一感觉，昨天受了风？
　　睁眼一看，四阿哥清晰的脸就在我旁边，双目微闭。
　　我经历了初醒的木然后，第一反应就是一记未及他的脸便默然收回的拳头：我想起来了昨晚的一切，哭笑不得。我仔细看了看他，不禁纳闷：“怎么睡得这么熟？”他又没醒，我只好还是躺着，望着屋顶轻幔出神。
　　耳边一声微响的呼吸声，四阿哥悠悠醒转。
　　“四爷，”我低声道。
　　他已经坐起来：“天亮了。”
　　我疲倦地揉着眼睛，昨晚很热，又怕他……因此很久都没睡着；他倒好，一夜深眠神清气爽，精神百倍。我转下榻去斟茶，听见门内有了声响，孙成等人进来服侍了。我自去打了水洗脸漱口，然后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早饭过后，孙成敲了敲门，满脸笑容：“姑娘，爷请你去。”
　　我疑道：“为什么？”
　　“姑娘去了便知，”孙成还笑着。
　　四阿哥站在窗前。我走进去后福了福身：“四爷。”
　　他很久没说话，窗外春色宜人。
　　“从今天起跟着我，在宫里做什么，现在还做什么，”他说道。
　　我笑了：“佩兰在宫里只是焚香的，四爷忘了么。”
　　他转过身，那双幽冥如深潭的眸子凝视着我：“照做就是。”
　　这下好，我不必整天无聊了，因为我可以看着一个更加无聊的人在我眼前，此人或是读书，或是礼佛，或是查看些密报；他看密报时不避讳我，我只好做看不见，眼睛抬得高高的，心里却惊疑不定。
　　至于夜晚，他总是把我留在他身边，也不找任何借口。
　　夜夜同眠，他也常常抱着我睡，天气炎热，我对此也不反对，谁让他总是那么凉呢。
　　一天夜半，我在他怀里醒来，头脑还不很清醒，想起以前有人说起夏天图舒服靠着蟒蛇睡觉乘凉的故事，不觉失口笑出声。他的手在我头上轻轻拂了一下：“怎么了，佩兰。”
　　我竭力憋着笑：“没事，我只想着四爷夏天还凉凉的，冬天可怎么办。”
　　他的淡淡声音缓缓传来：“你说呢？”
　　我愣了愣，轻笑道：“是不是就上冻了……”
　　话音刚落，我便听见他微弱的呼吸声彻底消失了。我吓了一跳，连忙学着那天陈思远验尸的法子把手指放在他鼻下，好像没气了……我慌忙就要下榻，却被一只手拦住：“做什么去？”
　　“我……”
　　“想看看我死了没有？”他略显气恼的声音截道。
　　“佩兰不敢，”我看他这次真是动气了，忙说。
　　隔了片刻，他轻笑出声：“你也被骗了。”
　　我一愣，知道他没气，才安下心来；抱我的手臂紧了些，我没动弹。四阿哥虽是时常礼佛，府里还有许多的福晋、侧福晋、庶福晋，他还是个正常之人，做了近半年的柳下惠也实属不容易。
　　我在黑暗之中微微笑了：“四爷当我是什么？”
　　只听他呼吸一滞，半晌无声。
　　“四爷若把佩兰当做姬妾之流，佩兰就敬谢不敏了，”我补充说。
　　他松了手，声音里带了些冷意：“你是何意？”
　　我笑道：“佩兰之意，四爷知道。”
　　他一顿，淡笑着重又抱住我：“我从没遇到你这样的人。”

　　一日，四阿哥正在书房习文看书，门外孙成急匆匆走进，连门都忘了敲，把一封密信送上；四阿哥反复看了两遍，平淡道：“无误么？”孙成重重点头。他微微一笑，深吸了口气，随手把信递给了我。
　　我接过一看，上面寥寥数字：“毙事成，病汤泉。”
　　我初看时也不明白，什么又毙又病的？
　　对上他富有深意的视线，我双手一抖，差点把这小小的密信掷在地上……
　　等孙成走后，我问道：“四爷，思远何在？”
　　四阿哥面上淡笑不变，指指密信。
　　我颓然坐倒于椅上，垂头暗恨不止。
　　一双脚站在我眼前：“佩兰……”
　　我猛地抬头，怒而起身，瞪视着他：“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四阿哥轻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虽还是满腔愤怒，却已经安静了。
　　“他没死，”四阿哥低声道。
　　我愣了一下：那么毙鹰事件中无辜死去的侍卫是……
　　四阿哥淡淡看我一眼。
　　我随即苦笑。好一个一箭多雕之计，我只道自己熟知大清历史，不免妄自自大；四阿哥只此一计，覆了贤王八阿哥，成了自己霸业，又只一顺手牢牢缚住了我，还让我失了离去之臂陈思远，从此思远所在只在四阿哥掌握之中，我若轻举妄动，思远和此事，足以让他、与他有明面关联的十四贝子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我想了片刻，无奈拜道：“四爷谋虑深远，佩兰自惭形秽。”
　　恐怕我今生也不得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