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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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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他现在十分苦恼,我听见他有一次在书房里叹气。八阿哥党羽密布,在朝中更是声誉颇佳;而他如要反败为胜,需要下的功夫可不止一年半载。我偏偏又在这个时候火上浇油,自己还气定神闲,四爷恐怕要气坏了吧。
三月里的一天入夜,我正在房内看书,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声和脚步声。
浣雅本是出去瞧瞧怎么回事,回来也变了色,面容苍白。
我不觉奇道:“怎么啦,吓成这样?”
又听得隔壁一阵喧嚣,进进出出的声音。我出门一看,隔壁门外围满了人,一个花白胡子的太医正好走出,那些人顾不得我,立刻涌上前去,焦急地问:“大人,怎么样了?四爷怎么样?”
太医让众人安静,说:“没伤着要害,不过是失血太多,恐怕这几个月都要小心着,各位福晋别围在这里气流不畅,也别大声喧哗,让四爷好好休息即可。”
受伤?历史里有这么一段吗?我正疑惑着,只见两道犀利目光迎面而来。
看我的那人,容长脸面,宽髻珠环,年过三十却仍不失俊秀。
根据浣雅所说,大概就是四福晋那拉氏了。
长久以来,我一直住在雍王府偏僻一隅,几乎见不到这些密密麻麻的福晋、侧福晋等人,不过如今看她的目光,倒是她无疑了。
四福晋道:“来人,请大人到前厅休息,奉茶。”
太医陪着笑,正要去,忽然他看见了我,眼睛中流露出诧异之色。
随后,他便跟着丫鬟离去,一众人也前呼后拥地去了。
我苦笑出声。那太医正是额娘的熟人,复姓上官,记得那年我得了寒症时,还是他给我治好的。如今在这里一见面,尴尬不算,他必定另生疑惑,十四阿哥那里也会知道了,又会是一阵风波吧。
浣雅小心地说:“姑娘不去看看吗?”
我犹豫一刻,叹口气。
原来四阿哥的书房里这么齐整,书虽多而不乱,一本一本很干净;屋子里很素净,一串狼毫笔整齐地挂在笔架上,玉镇纸和端砚分列两侧,中间是一本还没看完的翻开的书,书下露出宣纸的一角。
书房靠窗的一侧有一张宽榻,四阿哥躺在上面,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嘴唇好像都没有血色了。我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弄的?
他没有睁眼,我静静看着他,心里一种恐惧慢慢升起。
虽然我知道他不会有事,但我还是忍不住害怕:他要是现在死了,或者昏迷了几天,我恐怕就不能完整地出去了吧。四福晋那严厉而带有嫉妒的目光似乎仍然打在我身上,让我不舒服。
我轻轻伸出手去,试了试他的额头:好烫,难道是伤口感染了。
汤药喝了没有?伤口是不是清洗干净了?
想想苦笑,我完颜佩兰今朝的侍郎千金,前世的超现代少女林灵犀,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小小保姆……
我反身回屋拿了本书,回到书房搬了把椅子在他榻边坐下,又倒了一杯茶。往常有些闲趣的书现在变得索然无味,加上心里担忧不止,白白看了一会便扔下了书,又探探他的额头:温度好像降下去了一些,呼吸也没那么急了,只是嘴唇还是毫无血色,白得像一张宣纸。
也许好点了吧,再说我也困了。
刚想离开,一丝疑虑又重上心头:四福晋。她会不会……?
想一想又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
还是天桂花香,原来四爷不喝别的茶。
味道稍稍苦了一些,也不知谁泡茶泡得这么烂。
等等……味道?
我又轻轻抿了一小口尝尝,立刻吐了出来,一阵呕吐:这茶里有东西!
我叫来浣雅,让她另倒一壶茶来,又把她遣退。我喝了一口,这次没有问题,便把原来那壶茶悄悄拿走放在榻下,把另一壶放在桌上;四阿哥府里居然有内奸?简直可笑了,能在这里、四爷眼下混下去,也得有不小的胆量。
四阿哥的温度越来越正常,我也放了心,一心一意看起书来。
看了半天,我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了,再看看四阿哥仍然未醒,便要起身回房去。
一只微凉的手忽然抓住我,我回头一看,他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我微微一笑,问道。
他没说话,目光环顾一圈后才移到我身上,眼睛微睁,又以目光示意水。
我连忙倒了一杯,送到他唇边;他连喝了好几口,才微弱笑道:“你怎么满眼都红了。”
我慌忙拿过镜子一照,镜中人果然瞪着一对充满血丝的眼睛回看我。
笑笑点头,我想刚才茶水有问题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吧。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低声问。
“没多久,刚刚来一会,”我回答,“你要吃点什么吗?”
“不用,”他答得很简短,慢慢闭上眼睛。
“福晋还不知道你醒了,我是不是……”下半句还没说完,他复又睁开眼,沉默一会说道:“不必。我吩咐过孙成,在一个月之内别走漏消息。”
“……”我愕然,他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阳谋了吧。
我犹豫一会,说:“四爷,这水里……原来有些不对。”
“什么?”他眼睛里露出一丝微光。
“原来的壶里掺了东西,但我不知是什么,”我据实说,“要不要找相熟的太医瞧瞧。”
“你怎么知道那水里有药?”
我微笑起来:“雪湘是很严的,如果连这点我都无法分辨,早在长春宫就饿死了。”
他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将近三更,我实在支持不住,想叫浣雅来换换我。四阿哥忽然睁眼:“去哪里?”
我又是一惊:“你还没睡着?”
“现在你知道哪些人可靠么?”他反问。
我叹了口气:“好吧,四爷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