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淮兰

14、十二章

　　“今儿下午你哪里去了？”律和走进来，我正歪在榻上看百花谱。
　　“没去哪呀，”我回答，翻过一页。
　　“那我今天回来拿娘娘手帕子时，怎么就十三爷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你去哪里了？”她追问，却带着玩笑之意。
　　我懒懒地说：“一天三次，午间还没焚过香呢，自然是去各殿焚香了。”
　　“不对，我瞧着十三爷神色可奇怪了，一直瞧着门口，到我进来时还是那样，”律和笑着说。
　　我停了一下，没有说话。隔了一会，我问：“你今天晚上当差，可别睡迷了。”
　　律和笑道：“你就拿这来消遣我吧，明儿上午你还得服侍。”
　　这时，门被敲响了。“谁呀？”律和脆声问。
　　“是我，”一个低柔的语音回答，“苏黛。”
　　律和开了门，苏黛走了进来，站在屋中，脸色十分不好。她轮流看着我们两个，终于问道：“你们今天晚上谁不当差？”
　　我笑着点了点头：“我，律和姑娘可忙着了。”
　　苏黛没笑，只说：“你跟我过来一下吧。”
　　我看了律和一眼，我们都是一种表情：这苏黛今天是怎么了？律和瞧了瞧时辰，说：“我该去当差了，紫嫣姐姐也是时候歇着了。佩兰，你去瞧瞧怎么回事。”
　　我跟着苏黛来到隔壁屋。隔壁灯光昏黄，在暗光下，我看见榻上侧躺着一个人，看那头发的样式，应该是流烟。我轻声对苏黛说：“这才什么时辰，流烟就睡了？难道明天碧云格格有早差？”
　　苏黛摇摇头，示意我走近些，然后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流烟。
　　流烟背对着我们坐起来，然后慢慢转了身。
　　我大吃一惊，顾不得再细看流烟泪痕斑斑的肿脸，只向苏黛惊问：“这是怎么弄的？”
　　苏黛竖起一个指头，示意我小声些，然后才说：“今天碧云格格遇见八福晋郭罗洛氏了。一语不对，八福晋发起火来，偏生流烟对宫里还生着，也不晓得那是谁就不忿吵嚷起来，要为格格说公道话，结果……三十耳光……”
　　“太医呢？”我惊问，“罚宫女向来不打脸的，太医也不开点药？”
　　“谁敢开？”苏黛愤愤反问，“好在我求了御膳房的，给弄来些冰块，混着些散碎冰片淘帕子，这一晚上都要敷上，要不怎么见人呢？说又不能说，格格和十三爷不能给娘娘再添麻烦……”
　　“你安心去吧，”我回答，走向铜盆，“我来看着她，明天又没什么差使。”
　　苏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终于走了。
　　流烟虽不出声，眼泪却一个劲儿往下流，流过红肿的脸颊和淤青的嘴角，滴滴答答滴落在衣襟上。我在冰水里洗了帕子，绞得半干，把流烟脸上帕子换下，又敷上新的；流烟免不了龇牙咧嘴，却向我强露笑容；我看在眼里，物伤其类，心里更觉凄惨。
　　等半夜时分，她脸上换过第四次帕子时，她终于勉强蠕动着嘴唇，说出一句：“谢谢你，佩兰……”
　　我早已落下泪来，这时也勉颜笑笑：“值得什么，都这样了，嘴还不消停些呢。要说什么话，等以后脸上好了再说。”
　　流烟抽泣得更厉害，脸上疼痛不敢动弹，简直喘不过气来。我赶紧给她弄了一小勺冰片糖水，慢慢放进她嘴里，她含住了。趁她说不出话，我凑在她耳边轻声说：“别着急。”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我苦笑一声：“三两天就好了。”
　　大半夜，我都在给她换洗帕子，直到四更时分，她脸上的肿才慢慢有些消了，人也感觉到困倦。她看着我被冻得红肿的十指，差点又引出一场眼泪来，硬要我回去睡；我也没再推辞，回到隔壁，只是看着我的双手苦笑。我在暖炉上烘烤了很久，却没什么效果；试着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已经很不灵活了。
　　明天怎么焚香啊？可别再摔了香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