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87、转机

　　如果大海能够读懂人心，也许每朵浪花都能够成为心灵导师，带走忧愁，送来希望。但是大海不能，潮来潮去的海浪只会嘲笑石惊天的脱逃计划再一次失败，并且反讽石承朗和兄弟永远无法同心。

　　“放我一马就这么难吗？哪怕只有10天的时间？”

　　石惊天累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认命，石承朗是他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

　　“放你并不难，流放、关押、软禁都能让你在享受自由的前提下好好活着，一天或者一年，只要不把你举报到六国联盟中心去，你可以一辈子心里压着石头继续生活。但是保护你很难，妈妈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养育你，寄希望于你，不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是拼尽全力去实现的。爸爸暗里明里庇护你，奶奶用心栽培你，没有一个人想过要放弃你，哪怕是我，也从来没有动过要你身败名裂要你死的念头。你是这个家族的血脉，你懂吗？”

　　石承朗不善于说教，但不代表他不能把道理讲明白，只要他愿意，立马可以从博士变身为教授。

　　石惊天两手一摊，“我明不明白并不重要。”

　　石承朗：“但是贝爱很重要，他承了你的基因，你明白吗？如果你执意要带他离境，只要一出意外，他的结局会和你一样！”

　　石惊天的脚趾用力扣向了细沙深处，石承朗几乎要挑断他最敏感的那根神经。这是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思考的问题，他希望贝爱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个秘密，活得和现在一样无忧无虑，远离包袱和痛苦。

　　他没给石承朗再次说教的机会，也没给自己考虑的余地，而是愤然折身返回酒店，让海风送给石承朗一家话：“只有在隔离区里，你才值得我和你沟通。”

　　“那是因为你需要我，或者说你需要利用我，治好贝俪的病。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能治好你呢？”

　　石承朗抬高分贝，朝石惊天的背影喊到。

　　“根本不可能有病毒能让我躺在床上给你治疗。”

　　石惊天冷笑。

　　“10月下旬你为什么偷渡去泰国？”

　　石惊天身体一震，提着鞋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动，一只鞋被地心引力牵引到了地面，他无意去捡。

　　“棱弧能给你的，也许不只是庇护呢？”

　　石承朗几乎在叫嚣着引起石惊天的注意，然而他只是顿了顿便依然故我地前行。

　　“全世界能治好你的人只有我，否则错过了时机你将永远维持现状。”

　　石承朗的游说还在继续，他握着全世界最大的筹码，企图拖慢石惊天的脚步让他转身。
　　他如愿了。

　　石惊天迎着初晨的阳光在沙上静立了好一会儿，他仿佛被镀成了一座金色的雕像，动也不动地看着远处的不速之客。

　　石承朗向前两步，他要趁着这阵脑热让石惊天改变主意和他回去，然而他太天真了，石惊天向他竖起了自己右手的中指，清晨的和谈彻底失败。

　　石惊天从来不会被石承朗轻易左右，除了在贝俪生死危亡的紧要关头。

　　当然，石惊天也顿悟了海的女儿的抉择有多么令人痛苦，把鱼尾变成双腿，一步步向城堡走近时每一步都在淌血，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石承朗总有办法让他重拾的光芒瞬间殒灭，让他跌回到尘埃里——万能血有什么用？即便贝俪什么都不在乎地和他在一起，他终究还是个不称职的丈夫。

　　贝爱是整个餐桌上最有趣的调和剂，他上蹿下跳地向伯父和爸爸展示他花样吃饭的新技能，
　　每当爸爸和伯父同时称赞他时，小魔王总要卖一卖乖地拍手叫好：“我就知道爸爸和伯伯想的都是一样的。”

　　而小魔王的母亲贝俪，俨然跨越物种变成了一棵迎客松，石承朗就是这么被她笑脸相迎请上餐桌的，石惊天觉得这就算不叫腹背受敌，怎么也应该算作被人暗算了——他同时拥有胳膊肘向外拐的儿子和爱人。

　　贝俪记得石承朗为了能让她活下来做出的努力。

　　石惊天记恨石承朗强迫贝俪的那一吻。它几乎能把石承朗行的善一笔勾销。

　　在独爱的地盘里谁来进犯都必须使出全力拼杀，不管侵略者是敌是友，是哥还是爹，更何况石承朗的那套说辞，必须经过考量。

　　贝俪越笑，石惊天越燥，争吵一触即发，石承朗翻身成了和事佬。

　　“手段挺高明，但是挑拨离间那一套在我们之间不管用，我跟她有过命的交情。”

　　在石惊天的世界里，最稳固的情感不关乎金钱和情爱，而是心灵上的契合与敢把生死置之度外的不离不弃。

　　“很令人羡慕，甚至能够挑起我的一丝嫉妒。两性关系中除了爱与被爱，还有逾越不了的三观成为双方的隔阂，但是你很幸运，你遇到了贝俪。”

　　石承朗今日的目的相当明确，不论遇到什么阻碍，他的目标就是把石惊天带回家，作为医生，他有与生俱来的能救必救强迫症，所以他把自己的温性性格发挥到极致，不论石惊天如何激怒他，他都能死咬目标不放松，他的亲弟弟是他已知范围内的唯一一个超级人类，他绝不可能让他滑入深渊。

　　“你的眼里有光，心里有事。”

　　一刹那的功夫，石惊天铺捉到了石承朗失落的情绪，竟有了胜利者的喜悦。

　　“我心里最重要的事就是你和你的，变化。时间紧迫，你再任性错过这个时期，也许一辈子都没法恢复到从前了。”

　　石承朗把餐巾折成了一只千纸鹤，软塌塌地睡在餐桌上，石惊天觉得它像极了飞不起来的海鸟。

　　“石承朗。”

　　石惊天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你了解我的爱人，知道我的秘密，我的每一条八卦都挂在互联网上供你参详百年，可是我对你的认知却是从我22岁才开始的，你之前的私人生活在我这儿是一片空白，我和你本身就不是对等的。”

　　22岁的石惊天在撰写本科论文查找资料的时候突然受到黑暗传媒的启发，用自己并不丰厚的稿费第一次请了国外的三流私家侦探，调查石承朗的桃色绯闻，结果虽然令他失望，但是他忽然爱上了这种掌握敌人一举一动的感觉，这举动值得发扬光大。于是乎兄弟两人互为猫鼠的游戏一玩就是好多年，可是石承朗之前的生活石惊天却一无所知。

　　他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捂得很严，比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入同性恋酒吧。

　　哈，这个剧情似乎很精彩，它让石惊天暂时搁浅了对石承朗的敌意。

　　“我们之间不对等的条件太多了，我掌握着你的命运，你却拿我束手无策，我热衷于救死扶伤，而你只能造一台歌舞升平，你如果再随心所欲地挥霍自己的资本拒绝帮助，马上你的生育功能也要比不过我了，你说是不是不对等？”

　　石惊天不在乎，“可你是个同性恋，和我谈哪门子生育不生育呢？”

　　这曾是石惊天认为自己能赢过石承朗的最大资本，外界的传闻并非失真，因为就连棱弧内部高层都坚信，石承朗是个已经转性到山路十八弯的超脱人才，他用现代科技生出的一对龙凤胎，就是能够实锤真相的最有利证据。

　　如果不是因为石霆森从鬼门关散步回来的那个荒唐决定，石惊天根本不会把那两个没妈的娃儿放在眼里，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占上风的，谁承想贝爱也是个自己当初瞧不起的意外。

　　石惊天必须扳回一城，否则他无法过自己这一关。

　　“石忆和石迪同贝爱一样，都是在有爱的环境中孕育出来的。”石承朗反驳道。

　　“噗——”石惊天不厚道地笑了，“有爱，有什么爱？贝爱是医院失误导致我本该冷冻储藏的宝贝履行了它的职责，那时候贝俪眼里没有我，我更不知道她是谁。至于你的两个小不点，拜托，靠电运作的仪器比母体子宫冰冷一万倍，有狗屁的爱！”

　　对于人工合成胚胎并且体外孕育，他简直厌弃到了极点，哪怕他自己也是被这么造出来的。

　　“石亿？哼，你怎么不给他们取名叫石万亿和石无敌呢？这样的寓意不是更美好，符合棱弧历代掌权人野心勃勃的气质。”

　　石惊天毫不客气的把外曾祖父、祖母和亲爹都鄙视了一番，他现在对于棱弧最高座椅，毫无兴趣。

　　石承朗没有反驳他，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秘密，一个他答应自己永远也不会说出去的真相。

　　“石忆和石迪的名字时为了纪念一个人，她叫曼迪，曼迪·费尔南切斯。”

　　石惊天耳朵一空，差一点没有捕捉到石承朗沉默良久后漏出来的信息，他向来对外国人名不
　　太敏感，几乎让这个重要人物的信息从左耳道直接穿越到了右耳道。

　　“费尔南切斯？”

　　石惊天重复道。这个拗口的姓氏来自于一个神秘的家族，军火、金融、石油、钢铁、建筑……总之只要不违法的交易，他们都做的，以至于历经七世做成了全球的隐形霸主。

　　“这个费尔南切斯……”

　　“就是那个费尔南切斯。”

　　石承朗不客气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