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71、秘密

　　何马拉在客厅中间仔细刮着胡子。这是他困在家里的第二天，不用早起，不用上班，不用穿戴得人模狗样，往沙发上一趟，又是绝望无助的一天。

　　看新闻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也是他每天最怕做的事情。

　　8、23、202……每一天的数字都在创下新高，被强制隔离的家庭超过1000个，警察每日疲于奔命，机器人持电棒站岗，一只苍蝇也别想从它们眼前飞出屋外。

　　满大街的机器人都在运送蔬菜、禽肉、水产、大米、面粉……街上除了执勤民警没有任何活着的动物，甚至连野猫都被抓起来关进隔离室检测病毒了，除了时间在运动，一切仿佛停滞。

　　电视台的新闻滚动着播放世界各地的坏消息，传递着地球每一个角落的绝望。

　　墨西哥的医院爆满，病着的人等不起，还未确诊的人在暴动，人类几千年的文明一下子回到了野蛮时代。

　　日本的飞车为了保持车与车之间的距离，已经连续出现多起车撞车的时间，飞在半空中没有地面承托的汽车，瞬间就坠落了。

　　巴西的□□发展百年，历史够写十部传奇小说，他们的□□王国国王此时早已下令用枪支弹药监管全国，不防护的关押，有病又不屈的直接打死。

　　而习惯在世界各国文明与财富上坐享其成的美利坚合众国，病患数量成几何倍数地增长，各州州长除了抢资源打嘴仗之外，还是一贯地为国民的自由平等做无条件退让。

　　每一天到了正午12点，都是何马拉感到身心疲惫的时候，他为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地球而焦虑，也为了处于滚烫沸水之中的毛肚而忧心。

　　已经煮了十分钟了，它怎么还不熟？

　　熟不熟都是毛肚自愿的事情，他只要静静等待就好了，可仅仅十秒之后他明白了，原来能不能吃上锅里的毛肚，全凭自己的造化。

　　“帮我去棱弧文库里找一本笔记。”

　　何马拉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硬，“哈？”

　　前天还对他关心备至的石惊天，今天居然让他冒死去棱弧密要文库里找笔记？先不说自己出门会不会被感染，就算他万幸躲过了病毒，也不可能躲过棱弧的电子监控眼和人肉版的火眼金睛好吗？

　　他的心一阵绞痛，为什么被感染的不是石惊天而是贝俪？

　　“老板，你知道外头没有获批行走的人会怎么样吗？会被抓起来强制隔离，若敢反抗，很有可能还会被电棒电击，我的工作到底哪里没有做好，让你嫌我的命太长了？”

　　石惊天挠头，“呃，你听我说，那本笔记很重要。”

　　有多重要呢？说出来他自己也很难相信吧。

　　石惊天把在被窝里打盹的石承朗拉出来的时候，惊动了整个研究区。

　　据他描述，贝俪快要死了。

　　石承朗也不记得有几个人帮他穿戴齐全一整套防护措施，总而言之他一刻也不耽误地赶到了贝俪的隔离病房内，还是用那扇磨砂玻璃，阻断了石惊天的视线。

　　“什么问题？”

　　石承朗的左腿才迈出病房，石惊天的问题就轰炸而来。

　　“小问题。”

　　石承朗阴着脸。

　　“但是她吐血了。”

　　石惊天继续紧逼。

　　石承朗：“已经用过药了。”

　　石惊天上去拽住他，“她快要死了，你还用轻飘飘的口吻说用过药了？！”

　　石承朗不耐烦地使了大力甩开他，“她咳血是因为她咳嗽剧烈使得毛细血管破裂。谁告诉你她要死了？星恒娱乐的编剧吗？在这个隔离区说任何一句话都要有科学依据，懂吗！”

　　石承朗被迫从2小时不到的睡眠中惊醒，火速调整状态来为石惊天科普一位普通医生就能解释清楚的病状，窝了一肚子火。

　　不过他的火气很快被一份研究报告降下去了，着急来送报告的年轻医生，就跟见了鬼一样的惊慌。

　　他的食指点在了石惊天笨重移动的背影上，“石惊天！！！”

　　“大白熊”半侧着身，朝磨砂窗口看了一眼，里面并没有大动静。

　　“到我办公室来！”

　　隔离区至高权利者发号施令时对两边的人使了个动作，一身沉重的石惊天根本没有机会反抗，直接被押送到了石承朗的办公室。

　　“怎么，炫耀你的权利是吗？”

　　娱乐王国掌门人自从和石承朗明争暗斗以来，就没输的这么没面子过，他像是个罪犯被押解审问，给本来气就不顺的他又堵上了一口恶气。

　　“这些年你是否接受过什么手术？”

　　石承朗没有接他的话，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弄清楚。

　　石惊天绷上了警惕的那根筋，眼风中透出来凌厉的光，以讽刺的口吻反问：“我这些年有没有动过手术，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石承朗一愣，他的反讽不无道理。这些年他们两人互换着猫鼠身份，一直在重复你在明处我在暗处，你监视我我调查你的动作，极其幼稚，却又极有必要。

　　“咳咳。”

　　石承朗清了清喉咙，摆出要做报告的架势，石惊天洗耳恭听。

　　“你的血液不正常。”

　　石惊天：？？？

　　石承朗：“或者说，你的DNA不正常。”

　　石惊天：“你才不正常！”

　　石惊天毫不留情地给甩出一张冷脸。

　　然而石承朗甩给他一份血样报告。

　　“你的基因比普通人，或者说是全世界除你以外的任何人都少了几段DNA链，也就是说，你的DNA是经过编辑的。”

　　石承朗用最直白的语言，阐述最严重的事实，石惊天依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报告上写得很清楚。”

　　石惊天当然知道报告上写得很清楚，但是再清楚对他来说也无异于天书。

　　“怀疑细胞系基因被敲除crispr/cas9、AAV-saCas9、Mixci……Fuck！”

　　石惊天烦躁了，很多单词他连见都没见过，更不要说拼读了。这些东西和他读过的文艺、媒体与传播学简直是南辕北辙，他现在只想骂人。

　　石承朗：“这是生物医学工程系一直颇具争议的一项研究，基因修改。通过技术手段插入或者敲除DNA片段，以已达到基因编辑的效果。”

　　可惜他霸道的弟弟依旧一脸不可置信。

　　“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你的基因被剪切过，也就是你的DNA被剪断过，并且引入了多个切入基因，你的DNA在修复过程中又整合了外来DNA的片段，被插入了你想要的片段。如果这个过程你不知情，那么你的基因中插入的就是改造者想要的DNA片段字母，彻底改变了你体内的细胞结构。”

　　石惊天目瞪口呆，他感觉正在接收晴天霹雳般的噩耗。

　　“修改基因最常用的方法是利用一组核酸酶的蛋白质来切割DNA和DNA链的蛋白质，从而用一种新型的核酸酶cas9来加快生物工程的基因编辑步伐，以达到修改目的。现今多数实验室都已在致力于研究基因的改造，但像你这样浑然不知自身被改造过的超级成品，实属人类首例。”

　　石承朗越说越玄乎，石惊天的脑子里一片混沌——本宫莫不是下凡来修仙的吧？

　　“超级成品是什么意思？”他问。

　　石承朗：“就是超级人类。目前实验室的改造成品，都接受过基因的改造，但是他们修改的大多是单个DNA片段，或是几个DNA组合片段，想你这样被剪断又修复了几十条字母片段的，人类暂时没有尝试过，并且每一次修改都能够精准到位，并且你还活着成功地逍遥在实验室之外。”

　　石惊天开始觉得，地下有一股阳光透进来，让他整个人都灿烂了。

　　石承朗开启了悬浮投影系统，“KHS六国曾经有过明文规定，任何国家、任何机构不得私自对人类本体进行基因改造，除非能保证改造过的人体永远不走出实验室的大门。”

　　KHS六国联盟石惊天是知道的，这个联盟国的全称是“Keep Human Save”,中文意议为“人类安全卫士”，由中、美、英、德、加、日六国组成，每一国的科技研发都享受联盟国的多种项优惠政策，每一国的科研也都受联盟国的条款约束，比如说条款排位第一的，修改基因。

　　“所有基因修改的科研成果，都只能用来研制机器，不能直接用在人身上。”石承朗接着说。

　　“明白，否则有钱的人越来越无敌，贫困的人越来越无能，将隐藏下无数个社会不稳定因素，一旦爆发，人类文明毁于一旦。”

　　石惊天在董事会上听过汇报，对于这一条规定还是很清楚的。

　　石承朗：“对，没错，就是这个原因。所以说，如果被其他五国以及全世界发现有你的存在，我们将被口伐笔诛。那么最后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杀了你，以维护世界利益不受侵犯；第二，保住你，那么世界第三次大战可能一触即发。”

　　石惊天瞪眼看他，以他和亲哥哥的交情来看，他是必死无疑了。

　　石承朗喝了一口咖啡，丝滑的液体顺着喉咙的吞咽动作滚落至胃部，暖暖的，提神又醒脑。

　　“但是介于全世界只有一个无比珍贵的你，我决定永远替你保守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