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39、复合

　　学校旁边的宾馆，
　　夜色深沉，拥抱在一起，谁也没有力气说话。
　　以前的事，绝口不提，就亲，就抱，就走不动道，就蹲在宾馆里，做，狠狠地做，这算是复合了吗？
　　清晨，她穿好伴娘礼服，正对着镜子化妆，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靠在她肩上，品味她身上残留的味道。
　　“晓京，我爱你。”他轻声说。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拍打脸颊。
　　“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他贴在她耳边问她。
　　她撑住桌面，面向镜子里的自己，冷冷地回了一句：“我还没想好。”
　　“那昨天晚上算什么？”他突然发了脾气，望着镜子里冷漠的女人，手下力道重了，五官拧成一团，“是你对我的施舍吗？”
　　“我不知道。”她诚实得可怖。
　　“其实，我和莉莉……”
　　“够了，我不想听！”她抬起手去堵耳朵。
　　“你必须得听！”他发狠地按住她两只手臂，抬高声音，“那天你看见的，真的只是个路演，我和莉莉只是同事，我们什么都没有！我敢对天发誓，我裴海活了二十六年，就只和你一个人好过——你必须得相信我，我不能枉当这出轨的虚名！”
　　“哦，我知道了……”袁晓京不住地点头，却是没有半点儿真诚。
　　“晓京，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一起学习，一起成长，我哪句真，哪句假，难道你还分不出来吗？！”裴海呐喊着，按住袁晓京的肩膀，“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我真的和那女人有什么，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喜欢你，我还爱你，我这辈子只能娶一个人，那就是你！难道这样还不够吗？”
　　“如果我和别人好过呢？”袁晓京的眼眶红了。
　　“你说什么？”裴海愣住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们分手之后，我和牛主任好过……”她哽咽着，哑了嗓子，“你还会爱我吗？”
　　“你说什么啊？！”
　　“我，我……我过不了我自己这一关，我好难受，你知不知道……”
　　“怎么会这样啊？！” 他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你说你不会为了生活妥协，不会卖身求荣，不会和那些烂人搅在一起，你说你会坚守底线，选你真正喜欢的人——难道，全都是骗我的吗？”
　　眼泪滑落，袁晓京哭了。
　　她知道，裴海没有骗她，她从他的字里行间感觉得到。
　　可是，她却已经不再是她了。
　　“不，一次，就只有一次，是他骗我的……”袁晓京回过头来，已经泣不成声。
　　他捧起她的脸，又一次同她亲吻，可这一次，只觉得恶心。
　　他推开她，拎起床上的西装外套，夺门而去。
　　袁晓京靠在桌子边缘，仰起头，让眼泪蒸发，渐渐干涸。
　　或许，她早就猜到了，如今的结局……
　　他们已经，没有复合的可能了。
　　婚礼场合，
　　伴娘、伴郎，一左一右，
　　为那一对新人喝彩，为彼此的过去留念。
　　“笑一笑嘛，怎么了，又吵架了？”拍团体照的时候，新娘见袁晓京伴着面孔，悄悄把她拉到一旁，“昨天拍照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抱在一起，又啃又亲，简直是羡煞旁人！”
　　“哦，嗨，没事儿，我们挺好的。”袁晓京装作若无其事，微扬嘴角。
　　“就是的！你和大裴，一路走过来，多甜蜜啊！我还以为，你们早就在北京偷偷结婚，没告诉我们这些老同学呢！谁知道，倒是我先结了，你们还飘着！”
　　荣妍披着白纱，自说自话，袁晓京却是抬起头，瞥了一眼伴郎群里的裴海，他也正偷偷望向她。咫尺天涯，四目相对，只一瞬间，便默契地避开了视线。
　　回北京的高铁上，袁晓京和裴海并排坐着，却是一言不发。
　　或许，她不该把那件事告诉他。
　　可是，她始终没有勇气，欺骗他一辈子。
　　应该，这一次再分手，就算是彻底分了吧……
　　终点站，北京南站。
　　走下火车，人群散乱。
　　“袁晓京！”
　　出了站口，他突然叫住她，
　　似是思索了很久，低下头问她：
　　“敢和我赌一把吗？”
　　“赌什么？”
　　“别吃药，也别偷偷打掉，如果怀孕的话，我们就结婚！”
　　“你疯了吗？！”她的眉头微蹙。
　　“我没有，我很清醒！”他面目紧绷，咬牙切齿，“我们不在北京呆了，你跟我回老家，回盐城，我们在那边买房，我们可以活得很潇洒！”
　　袁晓京望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赌一把，让命运来决定！”突然，他红了眼眶，声音沙哑，态度却极为简单，他逼问一句，“你敢吗？”
　　人群来来往往，匆匆忙忙。
　　可他还站在原地，那般笃定，引人发笑。
　　终于，她还是微微弯了眼角：“好吧，就让命运来决定！”
　　一个月后，
　　月经推迟，袁晓京不敢怠慢。
　　可是，检验出来的结果，却只有一条杠。
　　为什么，会感到失望呢？
　　她没有怀孕。
　　其实，这不是命运。
　　从一开始，结局就注定了。
　　因为她知道，和他一起的那天，是安全期。
　　果然，就只是过度紧张，导致的内分泌失调。
　　半个月后，大姨妈又如期而至。
　　她没再联系裴海，他也没再来找她。
　　他们默契地不再联系对方，也可能是在默契地等待。
　　等待一个，永远也无法等到的好消息。
　　深秋，
　　树叶发黄，落叶纷飞。
　　北京的秋天很短，总是一夜间，草木凋零。
　　俗话说，得人恩惠千年记。
　　蒋媛媛一直都记得，那个曾经帮助过她的男人。
　　她是在陪弟弟看病的途中，在北京某家医院的电视里，看到“宏齐集团”的新闻。
　　原来，他叫杨明安！
　　她按照地址，找到望京。
　　那么多写字楼，鳞次栉比，好容易才找到“宏齐”大厦。
　　钢筋水泥、干净整洁，进出的人们行色匆匆，男人们西装革履，女人们争奇斗艳，看着倒像是电视剧里的场景，不那么真实。
　　她跟在几个女人身后，下了电梯，随她们一起走进那扇玻璃门。
　　可走着、走着，她们就一个个失散，她们都有自己的工位，只有蒋媛媛一个人，不属于这里。
　　“小姐，你找谁？”唐娜疑惑地望向面前的女人，她穿着一条碎花长裙，与周围一众简朴肃杀的环境，格格不入。
　　“您好，我找杨明安。”女孩儿微微一笑，似是有些紧张。
　　唐娜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盯着她看，盯得她发毛，以为自己脸上站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正好，袁晓京送完文件回来，唐娜忙叫住她，给她递了个眼神：“找杨明安的！”
　　袁晓京还气喘吁吁，笑着瞥了那女孩儿一眼，却是有些恍惚。
　　她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模糊的世界即刻变清晰，可正是眼前那清晰的面容，吓了她一跳——那女孩儿的模样，和她自己，竟是有几分相像！
　　“找杨明安啊？”她摘了眼镜，熟练地揣回口袋，“他应该在楼下，要不……我带你过去？”
　　她带她走进电梯，按下36层的按钮。
　　突然，背后传来那女孩儿的声音：“姐姐，你是他的女朋友吗？”
　　听得出来，她不是本地人，可还是注意了发音，尽量向普通话靠拢。
　　“当然不是了！”袁晓京尴尬地笑笑，“干嘛这么问啊？”
　　“没，没什么。”女孩儿低下头，轻咬嘴唇。
　　她领着她去了市场部，毫不客气地推开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可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这个点儿，可能是吃饭去了。”袁晓京摊开手，微微耸肩，“你在这儿等一会儿，应该很快就回来了。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她说着，转身要走，却是和进来的杨明安撞了个满怀。
　　“唐娜说你找我，怎么，出什么事了？”
　　见他还不紧不慢，袁晓京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了一句“自己人的麻烦，自己解决”，随后又在他脚上踹了一下，这才走出那办公室。
　　杨明安还不明所以，直到他看见，办公室里的那个姑娘。
　　“谁让你来的？！”他皱着眉头，那样子看上去，有些暴躁。
　　“不，没谁，我……”那女孩儿急忙从背包里掏出一只饭盒，捧在手上，“我就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
　　“放下吧，你可以走了。”他的态度极为冷漠，与出手相助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是在电视上看见你，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他打断她，拉开办公室房门，请她离开。
　　她也只好放下那饭盒，低下头，抹掉眼角泪水，快步跑了出去。
　　袁晓京回到38楼，与唐娜聊起刚刚那个姑娘。
　　“她长得和你真像！”唐娜微微一笑，像是看穿了一切。
　　“像吗？我没觉得。”袁晓京还是嘴硬，不肯承认，可心里却是打鼓。
　　过了一会儿，杨明安又上来，追着袁晓京解释：“刚才那女孩儿，她弟弟有白血病。我是看她和表姑你的处境很像，才在危难时刻，帮了她一把。她这次过来，是想感谢我。做好事，不留名！我们没有什么，真的！”
　　虽然句句都是实话，可说出来又是让袁晓京头皮一阵发麻。
　　这事儿都不能细想，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杨明安！”袁晓京忍无可忍，终于是拍案而起，冲他大喊大叫，“我是你表姑，是你老爸的表妹，是你奶奶弟弟的女儿！我们是亲戚，是亲戚！如果抛去这层关系，你又懒、又馋，又不爱读书，做任何事都超不过三分钟热度，女朋友换得比衣服还勤，我是绝对不会喜欢你这种人的！”
　　直白的真话，总是那么伤人。
　　可袁晓京实在是恨透了闭着眼睛打哑谜，有些话憋在心里，迟早憋出内伤！
　　明明大家都很难受，见了面尴尬，不见又害怕，可就是没有人敢捅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
　　如今，只有把事情挑明、说开，给彼此一个明确的拒绝，才能挽回那早就所剩无几的尊严。
　　“对不起……”刹那间，他的眼眶红了，声音也变得沙哑。他转身离开，快跑两步，用袖口遮掩眼角清泪。
　　那一瞬间，袁晓京忽然后悔了，她反复问自己，她对他那样说，会不会太残忍了？
　　可是，不痛这一时，就会痛一辈子——她不想成为他这一世甩不掉的包袱。
　　瘫坐在办公桌前，袁晓京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悬浮又虚幻。
　　她的生活，本来就不怎么灿烂，好好的亲人，还非要来洒狗血，她可怎么受得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