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芳龄二十五》白猫我

12、条件

　　“杨先生，有位姓袁的小姐在门口等，说是一定要见您，您看……”
　　秘书把电话打进办公室，杨志博愣了一瞬，答道：“让她进来。”
　　一步，两步，袁晓京踏入那间宽敞的办公室，她深吸口气，手指不停扣动背包上的玩具挂件。她看见，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站在落地窗前，凝望向远处细小的车流，抬起手臂，将咖啡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
　　“大表哥，我……我家里出了很急的事情，我需要一笔钱，我想把房子卖掉……”年轻的女人眼含泪光，带着几分哭腔，沙哑了嗓音。
　　他知道她来了，却没有转身看她，冷冷道一声：“坐。”
　　袁晓京拖开椅子，照他说的去做，嘴里还念念有词：“好吧，我说实话，我爸得了癌症，需要钱来续命，我……我真的需要很多钱……”
　　“无论何时何地，把底牌泄露给敌人，都是种愚蠢的行为。”他终于肯回过头看她——印象里年轻漂亮的小表妹，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可我们不是敌人啊。”袁晓京扯动嘴角，即使她知道，在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面前谈感情，纯粹是浪费时间，可她没有退路，只能背水一战，“我爸爸是你妈妈的弟弟，我们是亲戚啊！大表哥！！您心地善良，一定不忍心看着他老人家因为没钱治疗，年纪轻轻就命送黄泉，对不对？！”
　　眼前的小表妹，俨然一副弱女子模样，梨花带雨，惹人怜惜，哪里像是之前那般任性妄为，发起脾气声色俱厉，全然不顾别人的感受。
　　大表哥不禁佩服起她的聪明伶俐——有时候打“感情牌”，的确比计算利弊更有优势——毕竟，人不完全是理性动物，总是会感情用事，心生怜悯，尤其是男人面对女人的时候。
　　可他杨志博不吃这套。
　　“你是在求我吗？”大表哥拉开转椅，坐到袁晓京对面，见她微微点头，他又冷笑着嘲讽，“怎么，一向仙风傲骨、不食人间烟火的袁家大小姐，也会低头认错，求人办事吗？！”
　　面对大表哥的言语羞辱，袁晓京紧握双拳，浑身发抖，终究是深吸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承认道： “对，算我求您了，大表哥，这次您一定得帮我！”
　　“凭什么，就因为我是你半个表哥？！”大表哥摊开双手，微微耸肩，“你知道的，这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你要我帮你卖房，总得拿点东西出来交换啊。”
　　“我可以帮您约牛主任出来见面！”
　　听她那样说，他连忙伸出右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抬起头，冲着她微微笑道：“很可惜，机会只有一次——那件事我已经想办法解决了！除此之外，你还能帮我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袁晓京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却又坚定地抬起头，恳切地开口，“您觉得我能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只要能卖掉房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什么条件都能答应？”大表哥合十手掌，冷笑着，瞥了面前的女孩儿一眼，看她紧张发抖、目光闪躲的样子，还真是可笑！
　　“大，大概……”袁晓京还是怂了，她还真是怕他给她安排什么高难度的任务，让她出丑，或者更加恶毒！她不敢想……
　　大表哥拾起座机听筒，打了通电话，片刻后，秘书小姐便推门而入，脚踩高跟，步伐优雅，她停在袁晓京面前，打开那一套名片簿，从里面抽出一张卡片，递到袁晓京手里，随即与杨先生点头致意，又踩着高跟，铿锵而去。
　　见秘书离开，大表哥微微笑着，对袁晓京说：“你先回去吧，下午三点之后，打这个电话。会有人教你怎么做。”
　　袁晓京扫了眼名片：
　　丽娟传媒造型师
　　李艳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用意，只好皱着眉头开口：“其实，您可以直接告诉我，到底……”
　　“你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见她犹豫，大表哥颇觉得有趣，调侃了一句，又怕她误会，干脆就不再打哑谜，直接开门见山，“行了，你都说了，我是你大表哥，我不会害你的！你照镜子看看自己，还有个人模样吗？！我找人帮你，化个妆，换件衣服，晚上跟我去饭局，带你见见市面！”
　　不得不说，
　　化妆术，真的是人间绝技！
　　在造型师的鬼斧神工之下，早上还苍白疲惫的袁晓京，瞬间化身为光鲜亮丽的女明星。不，比女明星还女明星！
　　袁晓京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有些许恍惚。
　　精致的“熟女”妆容，配上一席修身长裙，确实是有点儿走红毯那味儿了！
　　唯一的问题是，动作不能太大，任何一个不经意的表情，都可能毁掉这身完美的装束。果然，漂亮是需要代价的！
　　昂贵的餐厅，
　　圆桌会议，在座的全都是业界大佬。
　　大表哥带着袁晓京，逐一介绍。其实也用不着介绍，哪一位不是赫赫有名，如雷贯耳，真人和照片里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当大表哥向他们介绍“这是我表妹，袁晓京”的时候，男人们总是露出个微妙的表情。袁晓京虽是礼貌微笑，心里却鄙夷地记下小账。
　　其实在中国，有钱人和普通人的差别并不很大。
　　都是从底层摸爬滚打出来的富一代，都吃过苦，知道什么是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
　　大佬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从工作小事谈到国家大事，袁晓京默默听着，点头微笑，完全插不上话。
　　在座的还有几个女生，也是打扮得光鲜亮丽，不时开口，像个捧哏似的，阿谀奉承，拍手叫好。
　　袁晓京知道，之所以叫她们来，也不是为了听她们谈些什么高谈阔论，就只是当当花瓶，为无聊的饭局增添点别样的乐趣。
　　不知是谁先开始提起，下一个项目要在南京动工。
　　大表哥忽然提到晓京，吓了她一跳：“我记得，晓京表妹是在南京上的大学。有没有学会几句南京话啊，说来听听？”
　　霎时间，十几双眼睛全都直勾勾望向袁晓京，激得她背后直冒冷汗。
　　“真的要说吗？”袁晓京为难地忘了大表哥一眼，见他点头微笑，只好赔着笑脸，接着说道，“南京话的精髓在于，‘DIAO’开头、‘BI’结尾，听起来粗俗，但其实没有含义，就是个话作料。举个例子来说，就是，你这个DIAO问题难得一BI！”
　　话音刚落，笑声爆发，大佬们纷纷称赞晓京，学得很像。
　　袁晓京也笑了，其实他们笑的真正原因，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种难听的话，这种反差感，的确是有点好笑。
　　散场以后，袁晓京终于松了口气。
　　坐了快三个小时，吃不敢吃，喝不敢喝，连厕所都没敢去。
　　“人都认全了吗？”大表哥说着，点了支烟抽。
　　袁晓京微微点头，如数家珍地报出所有人的名字、身份，所属的公司，甚至是他们吃饭时的习惯，外加说话口音。
　　“观察力和记忆力都还不错。”一阵吞吐，烟雾遮挡住大表哥的面容，让他陷入灰白，变得有些神秘莫测，“业务方面能听得懂吗？”
　　袁晓京微微摇头。
　　“没关系，管理公司嘛，学学就会了。”大表哥说着，掐了香烟，不顾袁晓京的惊诧，起身说是要送她回家。
　　司机把车开到胡同院儿外，袁晓京刚要下车，却被大表哥喊停，司机会意地锁死车门，她只好乖乖地靠回椅背。
　　“你跟那个牛俊涛，到底什么关系？”
　　“怎么，堂堂宏齐地产董事长，上市集团公司主席，日常生活中，也这么八卦啊？”一听到牛主任的名字，袁晓京立刻拉下脸来，再浓的妆容也遮不住暴躁的脾气。
　　“我不是八卦，是关心你！”大表哥恳切地说。
　　“睡过了，分手了，再见就是仇人了。”袁晓京没好气儿地翻了个白眼。
　　“你在家跟你爸也这么说话吗？”大表哥不可思议地望向身边这个直白的女孩儿。
　　“说完没啊，我能不能下车了，大表哥？我好急啊！！”袁晓京微蹙眉头，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冲进公厕，解决个人问题。
　　“那个姓裴的小伙子呢，没联系了？”
　　“没有哇，他跟新欢甜蜜着呢，用不着操心！”
　　“那杨明安呢？他最近好像老是去找你。”
　　“对呀！他怎么那么闲得慌啊？老是缠着我，烦都烦死了！”袁晓京憋得实在难受，“这回问完了吧？”
　　“完了。”大表哥回答。
　　袁晓京这才打开车门，关门之前，又回过头叮嘱一番：“答应我的事情别忘了兑现！”
　　“知道了，快去吧！”
　　得到肯定的答复，袁晓京才笑着关了车门，踩着高跟鞋不大利索地拐去街角的公共厕所。还没走到，迎面竟撞上杨明安。
　　“哟，表姑，穿成这样准备去哪儿啊？”
　　“厕所！”袁晓京说着，绕开他，快跑了两步。
　　杨明安疑惑地望着袁晓京离开的背影，一回头，正看见父亲的商务车在冲他闪烁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