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逢君》研几

2、第 2 章

　　（二）
　　这街市倒是蛮热闹的。沈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略微宽了宽心。她原来还害怕会在路上碰到调戏她的，毕竟她现在是花魁，据她所知，电视剧里的花魁出门都会遇到调戏她的小流氓，搞得她战战兢兢的。但后来她发现，其实，根本就没人注意到她，人们各自逛着街，顶多也不过是扭头多看她几眼，倒也没有什么十分出格的事情发生，看来她的担心还真是多余了。
　　木渎湖，她稍稍舒了口气，想来这应该还是她一直生活的苏州，这样一来，好歹不是两眼一抹黑，即使城市布局不一样，大概方位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凭借着多年在黑暗中练就的方位感知能力，她一路上边问路边摸索，总算是在日入时分赶到了木渎湖畔。
　　正值夏杪，木渎湖里的荷花已渐渐褪去了红妆，倒是荷叶，浮于碧波之上，绿的清透，看的人心下一阵舒爽。木船悠然穿过古老的桥洞，这番景致她在现代还未曾见过，不知如今的木渎是否还留存着些许古老的韵味。她兀自笑笑，传闻许久的木渎美景如今触手可及，自己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阿禾，”当她正用心赏着眼前的风景，将来时的目的抛却到九霄云外时，耳畔却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些了吗？”“阿禾？”她一下子险些没有反应过来，呆楞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在喊自己。男子的声音略有些清冷，却又夹杂着关切，不禁让她脑中浮现出“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八个字。她耳朵微微有些发烫，调整了一下呼吸，便打算按原先计划开始自己的这场“大戏”。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向右看去，准备好的台词脱口而出：“顾公子，我实在是命薄，”她垂下了眸子，缓缓叹了口气，然后又学着小说里，慢慢抬起眼脸，一双清凉如水的眸子映入她的眼帘，等等，她，她好像，忘词了。。男子的脸廓在夕阳勾勒下显出几分柔和，没有小说中男主常有的邪魅不羁，也不似古时话本中书生的谨慎端严，只是眉目清朗间透出几分正气，“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真真形容的恰到好处。等等，重点不太对啊，她不是来发花痴的啊喂，按说这顾公子也就是长得清秀了些，她也不至于这么盯着人家看啊，难不成是失明久了，好久没看过小哥哥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顾柏舟看着眼前耳朵微微发红的姑娘，有些好笑，以前她可不会这么盯着自己看，也从未说过自己命薄这样的话，今日实在是有些奇怪，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想着，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应当，不会的吧。想着，又看了李青禾一眼。
　　“其实，也不是不开心，”沈年赶忙将目光移开，盘算着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只是觉得，自己如同玩物，任人摆布。这阆苑，终有一日会把我的青春全数埋葬，只怕终有一日，我会被赶出来。”说着，她又作势擦了擦眼角，依着原主的美貌，想来这样一番哭诉，应该是个男子都会心生怜惜的吧。可是她怎么觉得那个姓顾的看自己的眼神越发奇怪了起来，甚至有一丝，愤怒？警惕？她觉着自己的一番话没有任何问题啊，按她的设想，现在顾柏舟应该握着她的手，叫她再忍忍，自己马上就去想办法，可现在，这气氛实在是有点尴尬。顾柏舟上下打量着她，“时候不早了，你昨日刚刚落水，身子还弱着呢，我送你回去吧。”
　　这，这就回去了？你好歹表个态啊！沈年觉得有些无力，但也只得用真诚的目光看着顾柏舟，点了点头。难不成这是个渣男？一路上，顾柏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沈年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心下暗自揣度，这也不像是个渣男啊，难不成是家中困难？或者是家教甚严，不许他与烟花之地的女子接触交往？想来这样的情况也是有的，自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不定人家只是嘴上不说，心里早已在盘算着怎么带自己走了呢。想到这儿，她觉得至少自己又多了几分希望。至于是不是能逃脱命运的魔爪，那也就的看自己的造化了。
　　“到了，”顾柏舟回头看着沈年，“快进去吧。对了，明日太学院休沐，我在木渎河畔的知味轩等你。”
　　“嗯，好。”沈年点头，莞尔一笑后就进了阆苑。顾柏舟亲眼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阆苑的镂花门后，这才放心的离开，面色却有些凝重。
　　这边沈年照着来时的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房间，一下子瘫坐在床上。短短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着实是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如今顾柏舟既然约了她明日仍在木渎河畔见面，那便是有希望的，说不定明天事情就会出现转机，顾柏舟就会带着自己离开这个青楼。现在，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暂且静观其变吧。想着，她倒也有些疲累了，毕竟从穿越过来到现在，脑子转了没停过，着实有些累着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想小憩一番。
　　等到沈年再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多了一盏烛火，透过杏黄的床幔看，烛光晕成了一团，烛舌摇曳，明灭不定，略有些昏暗。昏黄的烛光下，她发现已经有人为她盖上了被子，掖好了被角。再一抬眼，她便看见桌上摆着一个浅褐色六角食盒，盒子下似乎压着张字条。有些不太情愿，却又抵不住好奇，沈年还是下床，胡乱穿上鞋子，走到桌边，把字条抽了出来，原是苏月给自己留的言。
　　“青禾，你这丫头冒冒失失的，回来了晚膳也没用，就趴床上睡着了，我怕你半夜起来饿，给你备了你最爱的清风送爽，玉竹心子和火腿鲜笋汤，你若是饿了便将就着吃些吧。”沈年的心中涌动起一股暖流，嘴角不经意间弯起，自从母亲过世，好像许久没人那么关心自己了呢。她看了一眼食盒，摸了摸自己空瘪的肚子，这还真是及时雨啊。她早就在古书话本子上看过对古代美食的描写，可是让她牵肠挂肚了好一会儿子，这下也有自己一饱口福的时候了。一层层打开食盒，内心惊呼“古人诚不欺我”，她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自从穿过来，她只喝了一碗粥，这会子肚子正饿得咕咕叫呢。
　　一顿风卷残云，沈年看着有些泛白的天际，心知天快亮了，想着自己昨日和顾柏舟约的时间还是还早着呢，她便一头倒在床上，又睡着了。
　　“青禾，青禾，醒醒啦，日上三竿了。“沈年睡眼朦胧，揉了揉眼睛，感觉阳光略有些刺眼，睁开眼，便看见苏月坐在自己榻上，一脸无奈的笑着看着她，“你这丫头，落了次水，竟惫懒了不少，你平日可从未睡到这个点。”
　　沈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日回来的晚了，倒是叫阿月你挂心了。”不过在这个地方待了一日，她便开始让自己习惯古人的说话方式，这句话，应当是还挺符合他们说话的习惯的吧。想着，她有点小小的得意。
　　“阿，月？”苏月明显愣了一下，呆呆地看了沈年一眼。
　　？？？沈年感觉有些头疼，阿月，昨日顾柏舟难道不是叫自己阿禾的吗？她按着这个推想着，那苏月不就是该叫阿月吗？看来是自己莽撞冒失了，也可能叫月儿，小月，月月？她略有些尴尬，“那个，我实在是记不太清楚以前的事情，应该是还没好全，阿月多多担待一点吧。”
　　“无妨，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你爱叫什么便叫什么吧，都一样。”苏月莞尔一笑，“你啊你，病倒这步田地，连我也记不得，偏生是忘不掉那顾柏舟。”苏月有些无奈，昨日自己明明没把顾柏舟的消息透露给青禾，就是担心她病中就跑去和那姓顾的见面，谁知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怎么，与我说说，昨日你们谈了些什么啊？”
　　“其实，也没什么，就见了一面，他就送我回来了。”沈年回想着昨日的事情，自己却是是没和顾柏舟搭上几句话，他从自己说第一句话起，眼神就有些戒备，难不成，是发现什么端倪了？不对，自己落水失忆，是后来醒来后她的缓兵之计，顾柏舟那时候应当是不知道的，自己当时的言谈举止也许和那李青禾不同，这才惹得顾柏舟有些疑心。想到这里，她便又安心了不少。
　　“对了，阿月，他今日约了我午时在木渎河畔的知味轩里见面。”
　　“行吧，今日午膳又不在阆苑用了，你倒是给嬷嬷省嚼用。”苏月打趣了她一声，边起身边道，“时辰不早了，我替你去和嬷嬷禀告一声，你早去早回吧。”
　　“多谢阿月啦！”沈年也笑着起身，“快到点了，那我就去知味轩啦！”
　　“去吧，路上多加小心，早些回来，你身子还是得好生养着的。”苏月还是不忘叮嘱她几句。看着沈年的背影，苏月有些无奈。青禾自落水被救起以来，性格大变，从前的温婉美人儿如今竟变得毛毛躁躁，风风火火的。想来，以前青禾活得小心翼翼的，倒不如现在自在舒适，忘记，这也并不全算的是一件坏事。她只是盼着，顾柏舟不要负了她才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