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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笔悸动惊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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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打
*抒情向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姬别情的心头。
凌雪阁,祁进。
两个名字,姬别情的一生。
他自小长于太白山,凌雪阁就是他的家,怎么会有人嫌弃自己的家脏呢?
他把祁进带回自己的家,是想同他做家人。
祁进是他最好的搭档,六年里他们放心地把后背交与对方,这样的信任与默契,万金难求。
祁进着实是姬别情孤寂一生中,唯一的光亮。
但是,祁进却认为他的家脏。
他厌倦了他的家,也厌倦了他。六年的相与,却终抵不过他人的只言片语。
焚海剑心有不甘,他跌跌撞撞地追逐着那光亮,誓要将它带回家。
他要他的拦江剑舍了纯阳,重归于他。
那时不知,祁进对他来说,是唯一的光亮,但凌雪阁对祁进来说,却实是一生中最不堪回首的无底深渊。
他还在坠落,而进哥儿……还可以回头。
所以,就这样吧。他想。
他的一生,着实可笑。
但是,他从来不悔。这一生,为凌雪,为大唐。
无憾。
他心满意足地阖上了双眼。
华山之巅大雪纷飞,一片空寂,悄无声息,紫霄宫内却一派暖意,雪落旋干。紫虚子祁进祁真人坐姿端正,正捏着毛笔,在宣纸上认真地勾勒出女子的面容轮廓。他回想着记忆里他们相处的点滴,不禁摇头,微微叹笑。
"祁师叔。"门外忽有弟子求见。
"进。" 他抬首,"何事?"
"凌雪阁来人,请师叔将刻有姬台首之名的命牌归还凌雪阁。"
命牌?祁进一顿,"可是发生了何事?"
"台首已逝。"
祁真人手中毛笔一顿,墨色在宣纸上悄悄晕染开,画中女子那绝美的面庞就此生生地被破坏了三分。
"你去回复他们,就说命牌并不在我手中。"他淡淡道。
"是。弟子告退。" 传讯弟子走后,半晌,祁进才继续低头执笔描摹画中女子的面容。
落笔時是飞扬不羁的墨眉,鸦黑浓密的长睫,清亮带笑仿似会说话的一双眸,还有那覆面的红绸…… 炽烈燃烧的红烛"噼啪"一声炸响,祁进陡然从画中惊醒。
半晌,纯阳宫中响起一声轻轻的叹息,不知是谁人在感慨,只是最终被纯阳宫所覆盖的皑皑白雪湮没了声息,无迹可寻。
太白山墓林。
叶未晓得知姬别情的命牌并不在祁进手里后,微微蹙眉,紧了紧拳头,怎么会不在?
算了,他想着。
那就由他再亲手给师父刻一个——
吴钩台台首姬别情,他的师父。
凌雪阁中人,都是没有坟墓的,因为他们死后一般连尸骨都捡不回来。
唯一铭记他们曾经存活过的痕迹的,只有那腰间象征身份的命牌。
他坐在雪地上,望向那被风轻轻一吹就束束作响的一树命牌,满目平静。
师父带他来到了这个家。师父虽然经常胡闹,嫌弃他们连野猪都不如,但他出完任务之后总是给他们带山下的小吃和小玩意,尽管后来他和萝卜已经长大。当面把他和萝卜骂的狗血淋头,却总是跟在他们后面默默地帮他们收拾残局。
这一次。
叶未晓从雪地上站起身,转身望着那棵树。
他带师父回凌雪阁。
他来带他回家。
又是一年冬。飞雪。
身着白鹤排云道袍的紫虚子站在院子的梅花树下,抬头看那孤瘦红梅雪霜枝,眼神又似遥望西天。
多年的清修使得祁进祁真人这些年心绪越发宁静。
对许多事都有了与年少时不同的见解,与之岚的恩怨情仇也渐渐淡去,忘却了许多人,忘去了许多情。
只是如若梦中不是总出现某个人就更好了。他想。
活着的时候缠着他这么些许年,现在人都离开了这么久,在梦里也还是要缠着他,不放过他。
祁真人不禁无奈地摇头叹气。
梅树的顶端迎着暖日,冬风一吹,便似乎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晃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微笑地看着梅树,感受着阳光掠过身侧时的温暖,转身离开。
入夜时分,服侍弟子恭敬地问道:"师叔,是否需要茶具?"
祁进一顿,"不了,以后晚夜都不需要。"
饮茶不易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