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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知音难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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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花…少年…
“你知道吗?如果你摘到三朵荷花,芙蓉仙子会实现你的愿望的。”少女坐在少年旁,笑脸盈盈的看着他。
少年不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轻轻的,好似蝴蝶扇动翅膀。
良久,少年转身对少女笑了一下,琥珀一般的双眸在夕阳的照耀下宛如一汪清水,满眼笑意。
“好。”
李清欢噙着泪水,再想抬头看时,男子已经不见了身影。刚想向前走,侍女便拦住了她,“小姐,请止步,您只要收下这份礼物便好。”,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挽云阁内。
“小姐…”沁梅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小姐这是怎么了…,“刚刚的公子,小姐认识吗?”
清欢慢慢闭上眼睛,回想起那个眼神,温润如玉却深不可测,她笃定地对沁梅点点头,片刻,突然释怀的笑了。她大步直接走向挽云阁中,指着货架上的蓝宝石云纹发冠“请帮我把它包起来。”清欢不顾侍者的阻拦,“我想你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有钱的顾客。”
她悄悄的观察着四周,发现二楼只是一个供客官们休息的茶楼,清欢拿过装点好的发冠,大步地向二楼跑去,木梯很长,每踩一步都有吱呀吱呀的响声,可对她来说,每一步都是解脱,她终于看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少年,不用再背负着罪恶惶恐度日,不用夜夜梦魇担惊受怕。
“只要他还活着,我也就活着。”
窗子紧闭,少年在那里和友人品茶。清欢顾不得身为女子的羞涩,阔步走去,发髻微斜,脸颊还有泪水划过的痕迹,双手递过装有小冠的木盒,朱唇微启:
“既然公子慷慨解囊,小女子也应当回礼一份。
不如我们来认识一下吧。
我叫李清欢,不知公子大名?”
少年和友人都怔住了,不知是因为她不顾阻拦的勇气,还是不知好歹的无畏。茶楼一片寂静。
“谢谢姑娘好意,只是在下与姑娘只是萍水相逢,不必相识。”少年冷冷地道,和刚刚微笑着的少年判若两人。
“唉,那个,季星瀚呐,你就告诉这位姑娘吧!”他一旁的公子看热闹般的起着哄,眼神刻意地瞟向李清欢,仿佛是在邀功一样。
“那季公子,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在今日或者明日,酉时相见。”清欢把木盒放在茶桌上,对旁边的感激的友人笑了笑,不等季星瀚的回应,就转身离开,不容他的拒绝。她的心跳得很快,就像做了一场梦,在梦中的池水里渐渐沉没,而这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沁梅正被拦在门外抓耳挠腮,不听地向里张望,她看着清欢脚步轻快地的走出来,仿佛卸下了重担,急忙迎过去,“小姐……”
“我没事啊”李清欢侧身捏了捏沁梅的脸,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今天开心,回府吧!”清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愉悦,没有负罪感的生活就如同冲破樊笼的鸟儿一样自在,至于当年的事,她会同季星瀚解释清楚的。无论他原谅与否,还活着就是最好的。
楼下的一切都被二人看在眼里。宋雲靠坐在桌子上,摆弄着清欢送给季星瀚的木盒,“瞧瞧这发冠,多么心思别致的佳人啊!”他晃着发冠在季星瀚面前转了一圈儿,又在自己头上比划了一下,打趣着“要不你就从了清欢姑娘吧,反正你也不喜欢公主。”
季星瀚转着茶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会吧,难道你还觉得是她把你推下水的?!”宋雲立刻摆出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颤抖着手指着他说,“你这个狗男人!分明就是你武功太弱,站都站不稳,要不是本少爷我当时恰巧路过,你就真的变成池中冤魂了!”
“是恰巧路过,还是有意偷听?”季星瀚似笑非笑看着他。
“但你的命不是我救的吗!”宋雲气急败坏地喝了一大口茶水。
六年之前,季星瀚被当时的仇敌太子约到荷花池边,为什么这么巧,太子不在,却多了个赏花的少女?为什么引诱他一点一点靠近池边,为什么摘花时脚踝被刺入利箭?又为什么见他落水后慌慌张张的跑开?
“如果她是帮凶,我不想见她,如果她不是,我不想她被牵扯进来。”
父亲从小对他严加管教,没有做到最好的后果就是满身的鞭笞印记,母亲早逝,没有人会理解他,哪怕是宋雲,也只是开玩笑般的打趣两句便过去了,季星瀚有时就想着,那些平民的孩子有多幸福啊,不用理会江山社稷,百姓民生,只为了自己而活着。而自己,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淤泥在腐烂地蔓延。直到六年前的那天,清欢的笑脸浮现在眼前,托着腮,歪着头,向他笑,试图安慰满眼愁郁的自己,她深处荷花之中,却比荷花更加清丽动人。就这样,满身是光的女孩闯进了他的生活。
季星瀚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今日在二楼小憩,就觉得清欢分外眼熟,试探着送出荷花簪,果然她就是当年荷花池旁的故人。不过,今日清欢上楼寻人实在是令他意外,她明明还在流泪,眼神中流露的喜悦却骗不了人。
“阿瀚,她若杀了人就不会回来找你,她与你无冤无仇,在荷花池旁安慰你,扮鬼脸逗你笑。”宋雲焦急的直锤桌子,阿瀚一向小心谨慎,思虑周全,但他此刻只想狠狠的揍他一顿,见季星瀚仍无动于衷“你不相信她?孤老终身吧你就!”
“我相信她。”,季星瀚举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无条件的相信她。
无论她是谁。”
傍晚,李清欢简单的挽了个云顶髻,斜斜地插着那支荷花钗,温润的藕粉色和水绿色的长裙相得映彰,清欢想了想,坐回镜前,略施脂粉。
清欢和季星瀚二人如期而至。
“季公子久等了”清欢走上前,“我相邀公子,是前来道歉的。”
“我不识水性,当年公子不幸跌落,我只能去叫人帮忙,可是……”她看了季星瀚一眼,顿了顿,“等我们回去的时候,荷花池里没有任何人。”
季星瀚递给她一杯花茶,笑道:“清欢姑娘不必道歉,失足的事,谁又能预料到?我从未怪过姑娘。”
他的笑洋洋洒洒,是少年特有的意气风发,琥珀色眼眸中尽是温润。
清欢接过花茶,细细品味,刚想称赞这花茶的清香,乐师的琴声却突然响起,清如溅玉,颤若龙吟,手指轻轻拨动几下,就悠扬动人,使人如入仙境,清欢听得入神,这八年,她与诗书为伴,与琴瑟为友,才摆脱了日日夜夜的自责和不安,如果她能早一点遇到季星瀚,知道他还活着的事实,也许会成为完全不一样的自己,开朗?活泼?无忧无虑?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就如同根本没有芙蓉仙子一样。
清欢的眼神逐渐暗淡,仿佛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清欢姑娘”季星瀚打断了她的愁思,拿出一支洞箫,“可否合奏一曲?”
乐师见机起身,把位子留给清欢。“献丑了”,清欢跪坐在席上,纤细而洁白的手指抚上琴弦,琴声婉转绵长,暗藏着淡淡的忧伤,似流水涓涓,似秋风绵绵,弹指间,不知撩拨了谁的心弦。
箫声应声而入,虽是悠长的曲调,却不见忧伤,和着琴声,宛若游走的飞龙,守护着河畔的少女。清欢揉拨了几下,曲调变得安宁平和,映着箫声,是春水一潭,是阳光微暖,是羞涩的笑颜,二人的合奏好像被精心安排过一样,默契十足,就连一旁的乐师也惬意地聆听着。
两人相视一笑,恰好,窗外的烟花绽放。
这一瞬间的惊艳,蹉跎了八年的时光,季星瀚在那一刻突然发现,或许,那个高山流水的知音,就在他的面前了。
清欢抚琴的手还在起起落落,箫声却戛然而止,季星瀚静静的看着清欢,原来,真的有人的光芒会盖过世间的五彩斑斓,万人之中,只有她是彩色的。
曲罢,清欢起身,对上季星瀚琥珀色的双眸,心生敬意,称赞道:“公子吹得一手好箫。”
“过喻了,清欢姑娘的琴技更加了得。”季星瀚由衷地说。此时天色已暗,窗外的人声喧闹不减,他皱了皱眉,“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请让在下的女卫护送姑娘回府吧。”
“谢公子好意,沁梅就在楼下候着,怎敢再劳烦公子?”
“那…路上小心”,季星瀚顿了顿,“还有,下次再见到我时,不必如此生分。”
下次?清欢有一丝喜悦,知音难求她分外珍重这八年来的第一份友谊。她点点头,露出明媚的笑容,“你也是。”
“好”,他的笑和八年前一样,纯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