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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这话虽是事实,但现下从瓒多的口里吐出来,多少带着些不明的意味。

      南平没做声,只当听过了。

      先是玛索多受伤,又是她生病,原本该办的婚事一拖再拖。她本就觉得男人鹰隼一般,不好相与。如今抻个一时片刻,反倒合了心意。

      更何况说到心上人……

      故乡那个挺拔如三月杨柳的身影,挂念在心尖上,自有一番酸楚。

      “王上,行刑已毕。”随侍禀报,等候调遣,打断了她的沉思。

      瓒多颔首。

      他往前倾身,离南平更近了些,音调也放得颇轻:“不妨早些回去休息。毕竟身子调理好了,日后才好生养。公主说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停在少女尖尖的下颌上,拇指和食指交错捻动起腕子上的念珠。

      男人低语间带出的热气拂面,虽隔着还有些许距离,但南平却觉得他的指头仿佛是在透过佛珠,揉搓自己细嫩的皮肉。

      她再未经人事,也看得出瓒多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意挑逗了。

      ——只是不知这里面含着几分暧昧,抑或几分捉弄。

      无论男人意下如何,此情此景之下,南平半点没有顺着他的心情。

      她瞅了瞅还在饶有趣味等她答话的瓒多,一双白玉似的手却抬了起来,重又捂在了嘴边。

      眉头一蹙,似是再要呕出来一般。

      男人方才吃过这亏,竟当真被唬住,小退了两步。

      见他离远,南平也跟着若无其事的直起身子,垂下了手。

      她一脸无辜:“不知恁的就突然犯恶心了,还望陛下海涵。”

      瓒多不语,似是看穿了公主的抗拒,但并未点破。

      南平便顺势又道:“陛下说的没错,我还是应该回去,老老实实休养一番。”

      末了,莞尔一笑。

      笑融三冬雪。

      这点好颜色映在瓒多眼中,倒像是让他瞧见了从未见过的江南春景。

      大抵绿芽抽新,酥雨润如油,一派雪域少有的生机盎然。

      *

      虽然耍了点无伤大雅的小心思,没叫瓒多当众讨了便宜去,但南平的药还是得实打实的吃。

      一行人回了寝屋,阿朵从火上端了吊子过来,南平的脸也难得孩子气的垮了下来。

      “你拿药做什么,我已经全好了。”公主怕极了吞火线似的滋味,说什么也不肯喝。

      “方才吐成那样,可不敢抵赖。”玉儿帮她锤肩,松快筋骨,“殿下要是再找借口,我可把措仑殿下喊来了,他有的是办法。”

      说完抿嘴一乐,像是讲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连阿朵都跟着咧开嘴,藏不住笑模样。

      “一个两个的,高兴什么呢。”南平奇道,“和措仑有什么相干?”

      不过生了一场病,自己竟连哑谜都看不懂了。

      “殿下刚病倒的时候,牙关紧锁,药死活下不去,把我们都急坏了。”阿朵解释道,手里没停,往碗里匀着药汤,“还是措仑殿下闻讯前来,解了围。他手劲大,一手扒住您的嘴,一手拿着汤匙,愣是把药给灌进去了。”

      玉儿仿佛还心有余悸:“那个力道可把我吓死了,生怕把您的嘴扯破了。”

      南平一听,脑海里登时浮现出措仑给野山猪开膛破肚的模样。

      少年的那膀子彪悍力气她是见识过的,于是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面颊——还好,皮肉都在,没伤没疤。

      她虽感念措仑出手相助,但人多口杂,心念回转间还是有意提点两句:“他唐突也就罢了,你们怎么不知道拦着点?”

      “当时也是救治心切,兼着措仑殿下身份尊贵,便没有去拦。”阿朵把碗凑到了南平的唇边,“如今殿下好利索了,别说大活人,就是扑棱蛾子,也断不会放进来一只。”

      看来经了玛索多一役,身旁人倒是长了些分寸。

      南平如此想着,张了口。药汤在唇齿间滚了一滚,便稀里糊涂下了肚。

      “苦,苦。”她瘪了嘴,几乎要被这猛药逼出泪来,一叠声唤道。

      旁人端来白玉盘,里面乘着打东齐带来的蜜饯。

      南平顾不得许多,囫囵掂了几颗。

      而措仑打毡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非同寻常的场景。

      少女倚在毛皮垫子上,凤眼里汪着水,嘴里含着的果子把粉腮撑得鼓鼓囊囊。见着他来了,一时也糊涂着说不出话来,单是挥手比划了几下。

      如此撒娇似的亲昵举动,倒好像当真迎合了葛月巴东说的那四个字:情意相通。

      措仑瞅了一眼,只觉得心都变得滚烫,反倒手足无措起来。人也不敢走近了,远远的站在门边上就停住。

      这厢南平总算是把蜜饯咽了下去,以为他又是来灌药的,便顾不得往日的礼数,连忙举起手中的空碗:“我可都喝光了!”

      “真好。”少年笑着夸奖,眸中暖意融融。

      南平好半晌才从痛苦中挣出来,忍不住随口和友人抱怨起来:“这也不知喝的是什么,当真磨人。”

      “放心,是好东西。”措仑的语气甚是笃信,“哥哥特意从圣者那求来的药。”

      南平不知道他说的圣者是谁,倒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哥哥”两个字晃了神。

      他不是与瓒多不对付么?如今提起,言语之中竟是颇为亲密。

      她按下疑思,又细细端详,方才发觉少年的装扮和往日大不相同:黑袍外罩着皮软甲,马靴笔挺。连显眼的扳指耳饰都去了,看上去沉稳干练不少。

      “你可是要出去么?”南平诧异的问道。

      “嗯。”少年简短作答,意外的沉默。

      南平见多了京中羽林军,突然灵光乍现,对这身打扮有了感悟:“你这是要去……行军?”

      措仑点头,带着贪恋望向她,跟看不够似的。

      “什么时候走?”

      “现在。”

      这两个字一吐出来,南平心里颤了下——怎么如此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自打到了此地,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让人连个喘息的功夫都没有。仿佛趟在深不见底的水里,每一步都是摸索着前行,不知何处暗流涌动。

      如今自己在高城之中唯一的贴心人竟也要离开了。

      许是她的不舍太过明显,措仑开了口:“本来前天就要走,但是你病着,我心里放不下。”

      短短数语,道出此次行军已成定局。

      看来是事态紧急,不得不走了。

      既然如此,南平略作思寻,干脆起身把压在枕头下的短刀拿了出来。

      “我前几日生病老是被梦魇住,多亏了你这刀护着。”她挤出个笑模样,“如今既然好了,就还给你。”

      少年发觉那柄刀是紧挨南平贴身被褥的,脸“腾”的红了,说什么也不肯接过来。

      南平硬是往他手里塞:“万一有人要伤你,你就照着杀野猪的架势,砍了他……”

      她有意说得轻巧,好像打仗这么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与围猎无异一般。其实她心底也在暗自打鼓:不知道措仑是要去和谁对阵,他打得过么?

      只不过此话涉及军机密事,纵是她问,对方怕是也不会回答。

      就在推搡的话到一半时,措仑原本立得稳当的身形突然动了。

      他似是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蓦地拉住南平的腕子,竟一把将她扯进了怀里。

      南平的话音变成了一声短且浅的惊呼。

      她的脸颊抵在他坚实的胸口,鼻间充斥着软甲上浓烈的皮革味道,温度炽热得灼人。

      隔着彼此厚重的衣衫,她似乎依旧能够听到措仑那颗年轻的心脏,在怦然作响。

      “春天下第一场雨的时候,我就回来。”少年低声许诺。

      他努力把不熟练的东齐话讲得清楚,生怕南平错过任何一个字:“你等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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