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

  •   “你要是再辜负我的信任。”少年看着那张和自己无比相似的面孔,沉声说,“我饶不了你。”

      瓒多笑笑,春风般和煦:“我说到做到,以家人之名起誓。”

      他胳膊一用力拉,两人肩头相抵,碰在一起。

      “我的好兄弟。”男人伸出手,握紧了少年摊开的火热掌心。

      措仑沉思片刻,许下了庄重的誓言,“那我答应你,哥哥。”

      *

      南平的烧是在夜里发起来的。

      温泉沐浴时蒸出了热气,停在她身上不过片刻,又被方才审问的寒意冻住。后半程虽进了暖房,唐突化开间,却给痼疾留了个豁口。

      南平起初只是头疼,但这是老毛病了,她没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后,燥热就打肌理里冒出来,顶在面皮上,一阵阵发紧。熬到早上时,皮肉是滚烫的,寒意却入骨,南平止不住的打起摆子来。

      “此乃邪寒入体,原不难治。”医者问过诊,低声向瓒多回禀,“只是公主劳神过度,怕是好得慢些。”

      “痊愈要多久?”男人问。

      “慢慢调理的话,怎么也得月余时间。”

      月余。

      瓒多暗自算了算日子,淡声道:“太久了。”

      “若想好的快些,须得找圣者寻些狼虎药,就怕伤了公主的根本。”

      “什么药无所谓。”男人若无其事的说,“只是措仑带兵走之前,公主若是好不了,你的脑袋也就别要了。”

      医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瑟瑟发起抖来。

      而此时寝屋内,南平正坠在冰火中,每段骨头都像被人打断了似的。

      她的神识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恍惚。只知道有人来,有人走,处处是碌碌的脚步声。

      烧的最热的时候,她急急的喊了不少人,娘亲、阿耶、二哥、赵泽。

      一个个雾蒙蒙的影子伸出手来,临到近前又弥弥散去,没人能拉她一把。

      原本这样也就罢了,喊声却还招来了梦中的魇兽。黝黑滑动的鳞片附在那怪物黏腻的皮上,一双眼睛绿油油,恶狼一般。

      南平倒吸了口冷气。

      她迈开步拼命奔跑,跑到肝肠寸断。怪物却依旧紧跟不舍,端的是把人吞噬殆尽的架势。

      公主腿一软,眼瞅就要瘫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双坚实的臂膀支撑住了她,热烘烘的怀抱驱散了骨子里的寒气。

      “喝药吧,喝了就不会难受了。”

      说话的人仿佛笃信碗里的甘汁玉露能立刻起效,解了南平的难处。

      咸苦的药汤顺着银匙流进嘴里,南平的五脏六腑登时灼烧起来。

      她痛苦的想要嚎叫,却又不敢发声,因为梦魇就蹲在不远处,专等着她露出柔软的脖颈。

      “快些好起来,南平。”有人握住了她的手,粗粝的掌心引出些许刺痒,声音里带着企盼,“我就陪在你身边。”

      南平很快发了汗。

      乌发丝缕状黏在洁白的额上,潮洇洇的,喉咙里满是腥甜意。

      那嘴间散发着恶臭气息的魇兽不肯离开,爪子刨地,尘土飞扬,死死盯着她。

      南平手上一凉——却是拥着她的人,递给她一把短刀。她猛地一抽,仓啷啷刀锋出鞘,寒光闪烁,尖利无比。

      那魇兽似是惧怕利刃,也害怕她身后的人,不甘的嚎叫了几声,瑟缩着退回了雾里。

      迷迷蒙蒙,好似大梦一场。

      ……

      三日后。

      天空放晴,连缠绵的疾风都骤然歇了。

      南平从绵长的梦中醒来,终于能进些清淡饮食。明明只是病了短短的日子,人却好像掉层皮,瘦脱了相。

      “雪莲是瓒多亲赏的,我验过了,是好的。”阿朵端汤过来,有了前车之鉴,分外小心。

      南平颔首,饮了口汤水。滋味不算甜,只是咽下后微有些回甘,倒是清爽。

      她有了些精力,下床略走动了走动,敏锐的觉察出事态有了变化。

      ——门口原先被雪域侍卫替换掉的东齐兵,又回来了。

      见着南平困惑的表情,玉儿一脸喜形于色:“瓒多陛下说是等殿下全好了,要亲自给您赔不是呢。”

      “为何?”

      “因为害玛索多王妃坠马的凶手抓到了。他先前冒犯了您,可是大大的误会。”

      南平怔住,半晌回神,没有去问贼子身份,而是默默饮毕了碗中的雪莲汤:“如此甚好。”

      *

      顶着凶手罪名受罚的,是当日替南平与玛索多牵马的马奴。

      待南平大病初愈,走到行刑的空场时,那人已经被挂在了木架子上,鞭笞的血肉模糊。

      众臣群情激奋,骂声不绝于耳。恨不得生生抽出这马奴的骨髓,方才能解了对他滔天罪行的愤恨。

      “公主身体可好些?”瓒多温声问道。不过数日未见,他态度柔和不少,眼神仿佛混杂了歉意与温存。

      南平被扶着在男人身旁落座,头微微侧开,有意不去看场上的血腥场面。

      “多谢陛下关心,已经好多了。”她淡声回道,片刻后又似是感慨,“倒是没想到这马奴会如此胆大妄为。”

      “他原竟是南部叛军潜伏的细作。没想到把我都骗了过去,唐突了公主,害你生病。”瓒多笑道,举起手中的杯盏,“我自罚一杯。”

      南平鼻间全是刑场上皮肉绽开的腥气,如今看着男人红口白牙、淡然自若的喝尽杯中酒,胃里翻腾起来,别开目光。

      她在密集的人群中搜寻着措仑的身影,意外没有看到他。就连往常陪在瓒多身旁的西赛,也没有出现。

      南平明白了——这是一出专演给她的独角戏。

      啪!

      鞭子声又响,狠抽在马奴身上,引出哀嚎声不断。

      看这架势是要一鞭一鞭、慢生生的折磨死犯人了。

      南平回神,压住心里的寒颤,低声道:“不如给他个痛快罢。”

      “公主真是慈悲心肠。”瓒多眼神瞅着她,像看见了新鲜物件,“难怪有人念念不忘。”

      这话抛出来,南平只觉头皮紧住。有人……是谁?

      她待要开口试探,男人却扬声冲行刑官道:“你们没听见公主的话么?”

      他薄唇抿了抿,吐出一个字:“杀。”

      行刑的刀子戳进去,一声绵长的惨叫划过天际。粘稠的血柱子喷了出来,马奴抽搐了几下,头垂了下去,再也没能抬起来。

      南平终于忍不住,俯下身去,把方才吃的东西全都撕心裂肺的吐了出来。

      波荡的酸水冲进鼻腔,击出绵密的泪。

      她在痛苦中清楚的意识到:今日若不是这马奴被抓来顶罪,受牵连的当真就是她了。诚然过程断不会如此有失体面,但死亡与阴谋已经亮出獠牙,近在咫尺。

      南平吐得角度刁钻,瓒多离得又近。一个躲闪不及,大半的飞沫都溅到他身上。

      男人急着起身,神色不郁:“公主大病初愈,果然还是该好生将养。”

      回应他的是一两声干呕。

      瓒多虽吃了哑巴亏,但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因为这种小事失态。他任由随侍清理了着装,很快就面无表情起来。

      半晌南平总算停了下来,从婢女手里接过茶,略漱了漱口。

      她定下心神,方才说道:“陛下有所不知,我自是身体强健之时,也闻不得这味。大抵是小时候宫里杀鸡杀得多,这把戏看腻歪了。”

      ——你若敢演杀鸡儆猴,就别怪我吐你一身。

      瓒多不语,浅眸盯着南平身上,恨不得烧出个洞来。

      场面一时有些荒诞可笑。

      尸首早就被拖了下去,留出一地殷红印子,蜿蜒的像条河。

      良久,男人开了口,语气倒是和善:“若是不爱看,以后不看就是了。”

      南平因为对方出人意料的退让而怔住。

      “公主还有什么不喜欢的?最好一口气都告诉我。”男人掸了掸脏污的袍摆,抻起了嘴角。

      他又张口,目光好整以暇:“毕竟下半辈子,我们都要一起过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