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生长》没有珍珠的小贝壳

3、第 3 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林姨家门口已经围了一大圈人，个个带着看热闹的神色，脸上的表情可以称得上快乐，还有更多的人围过来，外圈的伸长了脖子想往里挤。
　　街坊传遍了，林姨的前夫找上门来了，那个暴戾的男人要钱不成，便蹦跳着，叫嚣着，脏话漫天，把往事全部抖落出去，于是人们支楞着耳朵理出头绪，兴奋的交头接耳，不停的把自己所听到的加油添醋讲给没听全的人
　　“怎么啦怎么啦”
　　“哎呀，那女的前夫找上门儿要钱来啦，女的没有，那男的就骂上啦”
　　“对对对，你们刚听他说了没，那女的是个不能生养的，那孩子是抱的，这女人无后就是拴不住人心，抱个男娃还不是被婆家赶出来了”
　　“呦呦，她儿子是抱的啊”
　　“是啊，哎呀不是亲的婆家不认，还不是把这两人赶出来了吗”
　　“这男的找她是来要钱的？哎，这女的漂漂亮亮，之前怎么跟了这么个东西呀”
　　“哎呀，你刚刚没来吧，那男的话里话外都说啦，女的娘家受过他们家的恩，把她送去还人情去啦”
　　“呦，这小娘们长得贵气的很呐，这么不值钱啊，娘家都拿她不当个数儿”
　　“害，乡下的女娃几个是值钱的啊”
　　“............”
　　“...........”
　　逸和拼命拉扯着那个暴跳如雷的男人，林姨在那些不堪入耳的谩骂与没有道德底线的恶意揭短之下惊慌失措，房门大开着，外头一圈儿人，没一个上来帮她，全在那儿看热闹，她这个时候担心的是逸和，这么闹下去，赶明儿全校都得知道这档子事而了，那逸和还怎么读下去，可是她无法让这个畜生停下，也确实没有钱给他。混乱中，她拨通了余老师的电话
　　余晨旭接起电话只听见一片混乱的哭喊，林姨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逸和的尖叫，男人暴躁的怒骂，以及更多的杂音，他知道出事了，窜起来往林姨家赶，一路上把电瓶车骑的飞快，远远看到门口的一圈人时，他已暗道不好，甩了车扒开人群冲进去后，他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来了
　　身形算不上高大的男人抓着林姨的头发摇晃着”搬家？我让你搬，躲了这么几年就真以为我找不着你了啊，你有出息呀你，没钱？那个小杂种上学不要钱？这房子不要钱？钱呢！？”，逸和在后面拼命捶打他，然而还是太小了力量不够。余晨旭怒从心起，红了眼睛，上前就是一脚，男人淬不及防哎呦一声松了手，林姨摔在地上，爬上前拉过逸和蜷缩在角落里惊恐的抽噎着，余晨旭和男人扭打起来
　　那男人是个活脱脱的地痞流氓加无赖，也是个十足的废物，只敢对付女人和孩子，遇到男的立即没了招架之力，不停的挨拳头，嘴上还在叫嚣着“谁呀这是，相好啊，一个不能生的还有人要啊，玩儿呢吧，你玩儿归你玩儿，我不管，我又不问你要钱，凭什么打我”余晨旭听着这话更是气急，下手越发狠绝，外头有人认出他来“这不是附小那美术老师吗，我小孩还在他那学过画画呢”
　　这声给那无赖听见了，给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当即抓住什么把柄似的大叫“哎呦，不得了了，师德败坏喽，老师搞上学生家长了，快来看呐，禽兽啊，禽兽打人啦”
　　余晨旭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无耻之徒，人至贱则无敌，这样的嘴脸，让从来清正的他一时不知如何还击，生生气噎住了。外面总算有人良心发现报了警，警笛的声响中，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谁也不想被要求作证得罪人。
　　警察要把人带回去做笔录，林姨不想让逸和再遭罪，便把他先送到了祖母这儿，逸和也只是个孩子，已经吓坏了，刚刚他拼命护着林姨，捶打着那个无赖，期间也挨了好几下，额头上，胳膊上，都浮现起青紫的痕迹，看着令人心惊，还被当众说是抱来的杂种，这会儿精疲力尽了，想哭却硬生生把哽咽声闷在肚子里，祖母焦急而心疼，我在一边也快掉下眼泪来
　　祖母烧水拿药箱，我爬上床凑近他，他把脸埋进屈起的膝盖之间，我小心的抚上他的胳膊，避开那些青紫，我唤他，“逸和”然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说着“逸和，逸和你疼吗，你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我陪着你”说到最后自己开始带了哭腔，他许久后侧过头，突然搂着我哭了出来，哭的那么伤心
　　逸和一直是阳光而强大的，我走不动了在前面拉着我的手，我绕不动的糖稀团他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上课时我不会画的部分他上手就能解决，我怕路口小店外养的那只大狗，每次路过那儿他都把我护在身后，好像只要他在身边，我就能一直依靠着他，而现在的他显得如此无助，小动物一样蜷缩着，依靠着我，哭的我肩头一片潮湿。我拍着他的后背，当时只想着所有人赶快忘了今天的事吧，所有人都不要再提及。

　　无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何况这片街区不大，不出几日，林姨被前夫骚扰要钱，逸和非她所出的事已经在街坊间传的人人皆知，再加上余老师的出现，又给流言加上了一层香艳的外衣，人们开始进行龌龊的揣测
　　“哎，你说那老师，怎么就会为了帮那女的大打出手呢，不怕惹着小混混啊”
　　“嗨，看人家有点姿色，想来个英雄救美呗”
　　“呸，那女的肯定勾他了，不然一个老师能看上带着个娃还结过婚的啊”
　　“我看那老师也未必是什么好东西，小孩还在他手上，说不定之前是以此威胁，占人学生家长的便宜呢”
　　这个新奇的说法让几个大妈开始兴奋起来，教师在她们眼里算是个神圣职业，若是这个队伍里真出了这样的禽兽，哎呀呀了不得，这可是个大新闻啊。
　　立刻有人跟”对呀，那老师快四十了没结婚，这要不是人品有问题，喜欢乱搞，这也说不过去呀“
　　市井大妈总有这样的本事，加油添醋，自我娱乐，还能把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马上邻里之间就开始流传起这样一个版本——那个当天来帮忙的男的是附小的美术老师，正在教逸和呢，利用职权之便和林姨勾搭上了，哎呦呦，那男的之前也经常这么干，听说还搭上过有夫之妇呢，不过林姨年轻又长得体面，他对她还是比对别人上心的，这回林姨的前夫又来找她，那男的当然不愿意啦，争风吃醋才打起来的
　　人们唯恐天下不乱，三三两两聚集着议论，其实就是瞎猜，瞎猜之间满足了自己又给新的传闻提供了脚本，何乐而不为啊
　　马上就有人恐慌起来，那个余老师也教我家小孩啊，这样的人渣怎么能让他继续呆在学校里啊，把小孩带坏了怎么办，勾搭到我头上怎么办
　　然后又是一波相互转告”你家孩子的美术是谁教啊，是不是那个姓余的，哎呦，那是个随便勾搭别人的人渣啊，这怎么办那“

　　小孩子下学无事总喜欢跟在大人后面听嘴儿，将这事儿听个八九不离十便又去跟伙伴说，孩子有时更加残忍，是非观还未完善，容易跟风说事还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关键人前人后都不会隐藏自己，便直接用语言，用肢体，进行攻击
　　逸和在学校被人说是捡来的小杂种，是没人要的小畜生，这些话的意义孩子不一定明白，但大家都这么说，那我也这么说，大家都觉得欺负他好玩那我也去欺负，何况逸和长得俊俏画画的又好，之前那么受欢迎，我还拍过他的马屁呢，现在终于没人喜欢他了，那我还不跟着踩一脚？
　　孩子的世界和大人是差不多的，很多时候，冷酷而无情

　　余老师那边也是焦头烂额，一群家长几次跑到校长办公室表示，这样的人渣绝对不能再授课，我才不管什么证据不证据的，大家都这么说，那还有假，他不是那样的人那别人会议论他？
　　这些无所事事的小市民终于找到事情干了，放言出去，如果不停他余晨旭的职我们天天来这里闹，我们还去上访呢！

　　而到林姨这里，话又转了个弯，变成了”这女人不检点，还勾引娃的老师呢，不要脸，还是个生不了的废物，怪不得娘家不疼婆家不要，晦气，都离她远点”
　　话都是人说出来的，一群市井中人抱着看人倒霉的愿望，仔细的针对每个个体给出了最为恶毒的说辞，这些臭虫只顾着自己快活，哪里管你们这些人的死活。

　　林姨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感到精疲力尽，她自己到没什么，可是，逸和每天被欺负，余晨旭因为她而承受非议，现在工作都不知能不能保住，这些一天天消磨着她的精神，几天时间，她的脸颊就深陷下去，眼睛也因为流泪而红肿不堪，无赖的前夫被抓去后查到还有前科，已经被关起来了，可眼下除去了这个威胁，闲言碎语又铺天盖地卷过来。
　　祖母每天都去看望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告诉她说”你要是真这么垮了，还真是合了那些小人的心意“
　　聪慧如祖母，也能猜到逸和的处境，暑假已将至，便提议”孩子嘴毒也忘性大，不如就让逸和请几天假，连着后面暑假一起避一阵子吧，过了这几个月，学校里的议论就不会这么亢奋了“
　　至于余老师，为人坦荡的他向来看重自己的名节，眼下被人如此污蔑，让他无法接受，跟让他胆寒的是，以往那些与他交好的同事，有些他还认为是知根知底的，现在也纷纷用玩味神色看他，甚至学校也因为巨大的压力私下通告要他端正自己的生活作风。
　　余晨旭不明白，这么多年的言行举止大家都看在眼里，怎会不知他人品如何呢，为何旁人虚张声势的造谣会动摇这么多人？胡言乱语竟比实际行动来的更有效，他感到莫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