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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重新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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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房间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时南在黑夜里凝视睡在旁边的苏茜茜,伸手撩开她额前的长发。
她们年少时励志要一起留一辈子长发,可她迫不得已食言了,而眼前的人却依旧如初坚守着。
次日,风透过天窗缝隙拂动浅蓝色窗帘,撩的人视线难明,床上的二人齐齐将胳膊放在眼睛上,试图挡住透进来的光影。
许是风太热烈,二人齐齐张开眼看着对方,迷蒙的双眼倒影十年相伴,齐齐扯动嘴角,眉目浅笑。
“快看看现在几点,我下午还要和导师开会。”苏茜茜紧张的推推旁边的时南,她上次就迟到了,这次再迟到,嗯,想想导师那雍容的脸上挤成一堆地假笑,她都害怕晚上做噩梦。
时南取过桌上的手机,指纹解锁主页面,“马上十二点。”
“还好,还好。”刚说完,一闷头掀开被子,“我们定的下午一点,这里到学校坐车都要四十分钟,天要亡我啊!”
接下来的场面就是,苏茜茜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叮铃哐当的刷牙洗漱。
时南也没有继续躺着,跟在苏茜茜身后收拾她弄乱的东西。
十分钟后,苏茜茜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嘱咐:“你饿了就定外卖,我在微信上给你转一千块,你先用着,还有那个,衣服什么的,我都买的双份,都是标码,你一件我一件。”
她不知道自己感动居多,还是为苏茜茜的成熟震惊居多,她们都在学着适应成年人的退让和承担,然后将自己的大大咧咧掩饰。
“好,我不会和你客气。”
“算你识相。”
安静的空间连关门声都变得尤为清晰,时南站在落地窗前目送苏茜茜出小区,搭乘公交车离去。
站牌前,等候的人群很多,或低头玩自己的手机,或举目眺望公车来的方向,或拿着文件仔细阅读。
这烟火人间,当真好热闹。
手机在卧室里响起,时南收回目光,进去接通方砚打来的语音电话。
“喂,方砚哥。”
“南南,吃午饭没?”
“我刚起,想订个外卖。”
“那行,我给你转一万,你先用着,不够再开口。”
时南想要拒绝,但想到现在的处境,目光微滞:“好,谢谢方砚哥。”
她没有安身立命的能力,没有女儿奴的爸爸,所以她只能被动地学会接受。
挂断电话,时南将微信里的两笔转账都点了收款,自嘲道“时南啊时南,骄横是老天都会嫉妒的。”
若无其事的她搜索了一天招聘信息,基本上HR在招聘简章上都会要求本科及以上学历。
挫败感可能是优胜劣汰的常规操作,而她正在深刻体会。
“阿南,我回来了,还带了好吃的,你快出来吃。”人没到声先至,时南正在收拾另一间她入住的卧室,所以就没有立马出去,只远远应道:“你先吃。”
闲不住的苏茜茜开始四下搜索,站在时南所在的房间门口抱怨:“阿南,你怎么不理我。”
那委屈模样像极了受尽冷落的妾室,时南抬头朝她挑眉:“你昨晚打呼噜来着,我可能需要安静的睡眠环境。”
“好吧,你果然嫌弃我,说,是不是外面有别的狗子。”苏茜茜一手叉腰一手用食指指着铺床的时南,扁着双唇。
时南铺好最后一下,径自走到她旁边,拉起她伸在空中的手:“走,去吃东西,不是买了好吃的吗?”
“你还没回答我是不是有别的狗?”
“吃你的,住你的,哪有钱养狗。”时南甚是无语的翻着白眼。
“那就好,被我包养的女人只能有我一只狗子。”
这话是这么说的,当狗已经成大家的追求了?时南觉得这世界变化着实大,包容度很高啊!
吃到最后,二人又开始哭哭笑笑模式,苏茜茜抱着时南,在她耳边轻声道:“阿南,让我当你的经纪人,我们重新开始。”
记忆飘忽,那年她们十八岁,是正好爱做梦的年纪。
操场的林荫道翠绿茂盛非常,喇叭喧嚷着眼保健操的节奏,她俩不算严格的好学生,偷跑出教室去小卖部买冰激凌吃。
蹦蹦哒哒的步伐昭示着肆意无妄的勇气,苏茜茜含着冰凉的触感,开心地笑着:“阿南,我爸想让我读金融,但我想偷偷报导演专业。”
苏茜茜家经营一家不算知名的娱乐公司,主要学习韩国的造星模式培养练习生,但一直水花不大,勉强带着些不温不火的艺人。
她爸想让苏茜茜学金融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他是看准市场下手早才勉强维持公司,说到管理其实一窍不通,可不得将希望放在唯一的宝贝女儿身上。
未经疾苦的时南当时就觉得喜欢就好:“行啊!自己开心最重要。”
苏茜茜满眼放光的看着时南:“阿南,你长这么好看,不如学表演,以后我请你当我的女主角。”
时南想着她也确实没想好学什么专业,就随口答应:“好啊,咱俩就去横扫各大奖项。”
豪言壮语说起来多容易,现实却狠狠打着嘴巴,时南哽着喉咙,低气压蔓延:“茜茜,我坐过牢。”
坐过牢是她不得不背的污点,也注定她没有毫无忌惮生活的权力。
良久的寂静配上窗外的灯火通明,显得有些凄凉,她们都在试图逃避所谓的改变。
“你才二十二,试试又何妨。”语气嚣张狂妄,丝毫不见颓废。
良久……
“好,那就试试。”时南缓缓开口,既然有人陪她闯,她又何必悲天悯人,自寻烦恼。
漫长黑夜调动全身敏锐的感官,时南想她迈开的这一步到底算不算对,坐牢若是被揭开在大众面前,她该如何承受?
苏茜茜执行力很强,没几天就拿着自家公司苏氏传媒的合同回来找时南签约。
时南签好名字,苏茜茜告诉她,她向她爸爸隐瞒了时南坐过牢的事,还信誓旦旦的解释:“你不红,没人会扒你的黑料,而且你坐牢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
当时的时南也这么觉得,红哪那么容易。
签约后没几天,公司就给她安排了自制剧里的小角色,苏茜茜的意思是让她先感受灯光走位,找些演戏的经验,毕竟她只在学校不到一年就退了学。
每天的日子开始程序化,苏茜茜请了表演老师教她,她也安静地接受苏茜茜的安排,学习、演戏、偶尔陪公司的其他艺人站台,刷刷存在感。
她知道自己拥有的机会都是苏茜茜软磨硬泡来的,所以尤为珍惜。
这日,她刚为一家化妆品发布会站完台,想去洗手间上个厕所。
苏茜茜今天毕业答辩,就没有陪她,她想着要不要打电话给她。
眼睛盯着手机低头往前走。
“砰”,她撞到一面很硬的胸膛,揉着额头想道歉的话在抬头的瞬间顿住,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冷凝。
男子身着剪裁得体的西装,白色衬衫的扣子规整地系到领口,他的身上散发出寒冷的气息,被造物主偏爱的俊美容颜毫无表情,一如往昔。
“爸爸,他是谁?”时建斌带着个瓷娃娃般好看的男孩回到家中,他的眼睛像琥珀一样深邃,但是却空洞到让人生寒。
时建斌走到楼梯口将时南拉到男孩的面前,抚摸着她的头顶,轻声细语道:“他是时北,以后就是你哥哥了。”
反应半分钟,时南红了双眼,怒气横生,踢着面前毫无生气的少年:“他才不是我哥,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
时建斌拉住情绪失控的时南,知道她误会时北是他的私生子,想要解释,但这笔交易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瞒着。
若是走漏风声,后果他承受不了。
“南南乖,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哥哥吗?”
时南哽咽着,呼吸卡着凌乱的气息喊道:“我不想要哥哥,快让他滚。”
“滚啊!”八岁的小女孩挣扎着歇斯底里的朝男孩叫喊。
男孩无神的眸子微微颤动,长长的睫毛垂落,双手握拳,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他在克制,克制随时失控的情绪。
那一年,他十一岁,刚从地狱中逃脱,带着深藏的自卑,克制的暴戾,还有不为人知的仇恨。
“阿南,好久不见。”清冷低哑的男声在安静的过道回荡,天知道他有多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时南慌乱地推开男子,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转身就朝商场门口跑去,过道长久回荡着“噔噔噔”的声音。
忽然,男子苦涩一笑,手指抚摸自己的胸膛,似在感觉上面残留的暖意,“阿南,还好这次我没有来迟。”
出了商场,时南漫无目的地晃荡在热闹的街道,失魂落魄的双眼暴露出她不安稳的心绪。
他不是消失六年了吗?
那时,她自以为是的认为他是父亲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产物,所以想尽方法让他难堪,让他生活的像只家里的独兽。
她警告家里的阿姨不要搭理时北,还会在夜里偷偷的往时北的被褥里灌冷水,原本以为自己做的密不透风。
可时北好似暗夜的孤狼,他睁着无神的眸子默声无视她的无理取闹,然后起身坐到摇椅上,缓慢闭上自己的眼睛。
寒冬腊月的天气本就冷的刺骨,时北因为她的“恶作剧”生了病,她串通家里的佣人隐瞒时北生病的事实。
而公司在那段时间很忙,时建斌不常回家,就算回家也是形色匆匆,没有过问时北只言片语。
她也渐渐开始奇怪父亲的作为,要说父亲对时北完全不像父子,至少在他来家里的这些日子,时建斌没有主动靠近过时北。
时北的病没有自然痊愈,反而愈演愈烈,时南终于经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半夜潜入时北的卧室。
不过,这次她不是泼冷水,而是想测测他的体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就发现时北连筷子都拿不稳,脸上的红润也有些异常。
悄悄地,她掀开时北的被子,想将体温计塞进他腋下。
时北一个转身,制住她的胳膊,将她压在身下,眼中浓浓布满嗜杀:“你又要干什么?”
这是时南第一次听见时北说话,声音凄凉沙哑,她看着少年戒备防御的模样,有些害怕,颤抖着说:“我只是想帮你测个体温。”
她将目光转向被子边的体温计,时北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体温计。
难得的,他空洞的眼睛闪过诧异,“别来招惹我。”
他还苟延残喘的活着,就是为将那些把他拖进黑暗的人全部拖进沼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样刁蛮,被精心保护的小公主,他想弄脏,却又难得起了怜悯之心,所以,她最好还是离他远远的为好。
“那你告诉我,你是我爸的私生子吗?”
时南尽量忽视他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直视他一字一字的蹦出口,骄傲又任性,还有些摸不准结果的颤抖。
时北无力地松开手,他已经发高烧两天了,身体负荷快要到达极限,他没有心力陪大小姐在玩这种无聊的血缘游戏。
只有这种没见过世界肮脏的小孩才会这么在乎所谓血缘,所谓亲情。
当真可笑。
“不是。”
时南眼睛眨巴两下,看着躺在旁边闭着眼的少年,心里异常兴奋,爸爸没有背叛妈妈,没有私生子。
持续兴奋了大约三四分钟,时南才想起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但她有有点不敢招惹时北。
好吧!她有点愧疚。
踌躇再三,她用胳膊肘捅了捅时北:“哎……那个……你要不要量个体温先。”
她是坚决不会道歉的,嗯,绝不道歉。
旁边的少年传来沉重地呼吸,时南察觉有些不对,想探探他额头的温度。
刚抬手到他额头上方,少年像在黑夜里长着眼,精准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十分用力,时南有些吃痛的用另一只手砸了他两拳。
少年依旧紧闭双眼,只是皱着的眉头更加收紧,昭示他的不舒服。
扯了半天,时南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少年的额头开始大颗大颗的冒汗,时南手忙脚乱的用袖子帮他擦,有些被吓着了。
她慢慢的呜咽着开始低泣:“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往你的被子里倒冷水,不该让家里人孤立你,不该......呜呜......。”
时南断断续续控诉着自己的恶行,少年有些嫌吵似的双眉紧蹙。
哭的有些累的时南,大着胆子将空闲的手颤颤巍巍的地放在少年的鼻子下。
“有呼吸。”她露出庆幸的表情,瞅着不远处的体温计,拿过来有些害怕的塞到少年为抓她而暴露出的腋下。
“天呢,三十九摄氏度。”时南知道这算是高烧,想抽回自己的手去拿药,但无论她用多大力气,他就会更大力气。
吃痛的她放弃挣扎,俯身在少年的耳边劝慰:“你先放开我,我去帮你找药,不吃药你的病好不了。”
时南说话的声音很小,也很轻柔,带着少女的娇憨,少年像是听到天籁般,连眉头都放松了些,手中也卸了力气。
时南揉着发麻的手臂,睨了他一眼,跑到客厅拿着药箱就又回到房间。
心里庆幸,多亏妈妈以前专门教过她认感冒药。
她相当容易就找到治发烧的,拿过桌上的水就喂着少年吃药。
吃药的过程并不顺利,一到嘴边就被吐了出来,有些着急的时南想起电视里看到的霸道总裁喂药。
犹豫着看看少年难受的脸,又看看手中的药片。
最后丧着脸,将苦苦的白色药粒塞进嘴里,然后缓缓的靠近安静躺着的少年,将嘴唇贴上去,将药送到他嗓子眼,又赶紧喂他喝了口水。
少年无意识的咂吧两下嘴,将水和药都喝了进去,时南松了口气的同时想到自己的行为。
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天呢,她刚刚干了什么。”
心跳开始加快,她有些做贼心虚的瞄着少年,心想原来他长得这么帅,那我也不算吃亏。
这个解释她觉得很是满意,想回房间睡觉又怕床上的人退不了烧出事,纠结再三她又去洗漱间打湿毛巾放在少年的额上,然后有些疲倦的在旁边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