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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狱 ...

  •   正午阳光明媚的有些晃眼,带着春日起伏不定的坏脾气,凌乱着一方碧波。
      城南监狱区依旧寂静的可怕,寥无人烟,铁门发出对自由的热爱,它渴望人间烟火,却埋着人性与欲望。
      “恭喜你刑满出狱。”监狱长将身穿黑色上衣,蓝色牛仔裤的短发女生送到监狱门口,温和地笑着,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微微颤动。
      “谢谢。”她回以浅笑,常年未见阳光的脸上不见血色,透露着不健康的苍白。
      仔细再看,你就会发现她的笑流于表面,不达眼底,藏着几分面对世俗的仓促。
      铁门再度关闭,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知是告别还是祝福,亦或者二者兼具。
      “原来已经过去三年之久。”她抬起自己骨节分明略有薄茧的手遮住头顶炙热的光,“真灼眼,不过很开心。”
      片刻,放下遮在头顶的手,她掏出背包中放置三年之久的三张一百块,自嘲地轻笑,片刻又似是安慰自己:“总归不算太差。”
      一个小时后,女孩来到绿化条件极好的一处墓地,停在一处墓碑前,笑着喃喃:“爸,时南回来了。”
      三年前,时南的父亲时建斌被查出存在税务问题,公司的流动资金半日间全部被冻结。
      时建斌求遍所有商业上的伙伴,都没有得到解决之法。
      不是真的毫无回旋余地,而是对生意人而言大厦将倾不踩一脚都是良善,谁又愿意白白趟这趟浑水。
      求路无门,时建斌多日气血不顺发了癫痫,而家中的阿姨这几天也被气血不顺的时建斌骂走,所以家中只剩他一个。
      因此,无人发现他突如其来的病症,彼时的时南正在电影学院读大一。
      次日家里的阿姨回来收拾东西,发现书房中已经死亡多时的时建斌,报警后警察才联系到正在上课的时南。
      旦夕祸福向来是最不可预测的东西,时建斌的后事办的很是凄凉。
      那时,时南从骄傲矜贵的大小姐碾落成泥,方才明白原来这才是人间模样,它很冷。
      时建斌死后的半个月,公司被查出做假账,瞒报税费,项目流动涉嫌经济犯罪。
      本来时建斌去世,此事的法律责任也就只能作罢。
      但要么说世事难料,她的父亲是倒插门,公司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就被强制转到时南名下。
      所以,她才是公司的实际法律责任人。
      说来也可笑,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十九岁正值大好年华的她被关进了黑暗逼仄的城南监狱。
      她记得,法院审判前一天,也是她三年前最后一次来这,也是这样的天气,这样平静的告别:“爸,南南想去散散心,归期未定。”
      夜悄无声息降临,时南停在方砚律师事务所门口,踌躇再三,她还是迈了进去。
      前台的女性穿着黑色职业装,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谦和有礼地问道:“您好,请问找哪位?”
      “我找方砚律师。”
      “您有预约吗?”
      “没有。”
      “那我可能没法放您进去。”前台拒绝道。
      时南眸中顿时散发出一股凄凉之感,低声再次问道:“你能帮我打电话问问吗?”
      或许是被时南眸中的不明情绪刺到,前台拿着笔的手一顿,而后点点头:“好吧……请问您的姓名是?”
      “时南。”
      电话很快被接通,“方律师,有位叫时南的女孩找你,你看,要让她进来吗?”
      时南没听到电话那头的回答,只听到前台说:“好,明白”,就挂断了电话。
      “方律师说他马上就下来,您可以先去那边的等候区等一下。”她指着不远处的规整摆着桌椅的地方。
      时南道了谢前往等候区。
      大概三四分钟的时间,笔直的西装裤,领带打的一丝不苟的俊美男士停在时南面前:“南南。”
      他语气温和,让人顿感如沐春风。
      崩溃的情绪忽然涌上喉头,时南像小时候一样抱住方砚,哽咽道:“方砚哥哥。”
      对于方砚哥哥,她是放在骨子里的感激,当年家里出事,刚入行的方砚还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求了好多同行大佬为她辩护,想尽各种办法才将刑期减缓至三年。
      方砚抬手抚上她的短发,眼神微黯,这姑娘全身上下最美的是脸,最珍惜的却是一头黑藻般的长发。
      可是现在她却留了三年短发,叹息声想出口,到底还是压制住:“怎么出狱也不让方砚哥哥去接你。”
      言语中尽显宠溺,佯装伤心继续道:“是不是因为我上个月没去看你,生气?”
      她放开放在方砚腰间的手,注意到前台投注来躲闪的探视,才发觉他们不是小时候,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亲昵的举动,不然会引来别人的揣测。
      她不介意,但方砚哥哥还要在这上班,不能让他深陷八卦中心。
      于是,开口道:“方砚哥哥,我饿了。”
      “想吃什么?”
      “不知道。”停顿一下,“面吧!”
      方砚笑着回答:“行。”
      坐上方砚的车,二人来到附近的商业区,方砚将车停好,嘱咐她去旁边的面馆等,说他要去办点事。
      时南乖巧地答应,走到餐馆报了两碗面,安静坐在临窗的位置等餐。
      街道灯火阑珊,闪烁着热闹的生气,繁华林立的商户依旧忙碌,过往行人嬉笑打闹着,仿似对生活充满热爱。
      这是她这几年在黑暗中期盼见到的,这座城原来应是这般模样。
      真的很热闹。
      眼光迷离的时南打湿了眼,玻璃门映射脚步匆忙的方砚,她慌乱间用衣袖擦拭,殊不知粗糙的布料会将所有的痕迹凸显。
      方砚走进来第一眼就锁定时南的位置,她日渐褪去青涩和婴儿肥,那张本该明媚的美丽沾染俗愁,多了几分清冷,但依旧美的让人侧目。
      他走到时南对面,拉开椅子坐下,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时南:“我刚给你买了个新手机,里面的卡还是三年前的那个,这几年我都有定期充钱,应该能用。”
      时南沉默着接过,想要说谢谢,又觉得太过轻薄,掩饰性的摆弄了两下手机:“功能好像没有多大变化。”
      方砚近距离看到她有些泛红的眼眶,呼吸停滞半秒,到底还是当做没看见,人学会长大是一瞬间,她花费三年复盘自己的前十九载,总要学着接受。
      “其实没几年,技术进步还没有那么快。”方砚尽量维持常态,温润的笑言。
      餐台响起取餐铃,念道:“18号取餐”,方砚看了一眼桌上的票据,起身:“我去取餐。”
      吃面的时候,餐桌变得异常安静,方砚想要问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切入点,而时南是习惯,习惯吃饭的时候低着头一言不发,保持安静。
      因为在狱中要食不言寝不语。
      她吃饭很快,吃完就安静的待着等候方砚。
      车上。
      “南南,你先住我那吧!”
      时南摆弄着手机,先前等候方砚吃饭时,她已经登上微信和□□联系了好友苏茜茜。
      “方砚哥,我去苏茜茜那住。”
      苏茜茜是她初中同学,高中同学,认识已经十年之久,上个月苏茜茜来探监,她们就已经商量好出来后合租。
      刚好苏茜茜过几个月毕业,这几天在准备答辩,她也就没有说今天出狱的事。
      手机震动,苏茜茜回复微信,
      苏茜茜:【阿南,你出来了,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时南:【你租好房子没?方砚哥要送我过去。】
      苏茜茜:【租好了,我把地址发给你。】
      苏茜茜:【蓝天大道16号蓝天公寓五栋五楼。】
      “方砚哥,这是茜茜发来的地址,你将我放到小区门口就行。”她将手机交给旁边正发动车辆的方砚。
      方砚看了一眼,就记住了地址,不放心道:“找的房子安全吗?小区环境怎么样?”
      时南没有租过房子,这房子也不是她租的,懵懂的看着方砚:“茜茜找的,应该可靠。”
      他知道时南自小家境优越,又众星捧月,肯定没经历过这些烦心事,但还是忍不住多问:“要是觉得那不好,就给我打电话。”
      “好。”时南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会轻易麻烦方砚。
      半个小时后,车开到微信上的地址停下,苏茜茜就等在楼门口,看到下车的是时南,跑过去一把抱住:“阿南,欢迎回家。”
      路灯昏黄,趁着夜色作案,两人都被感性迷了眼,流下岁月的磋磨。
      时南回抱着苏茜茜,压抑着情绪喃喃道:“回家?”她的家在哪?还有吗?
      “对,回家,我从上个月就开始收拾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陪我睡。”
      方砚看着这对又是笑又是哭的姐妹,宽了几分心绪,这样的时南要比在他面前生动许多,挺好。
      楼下经过的路人怪异的看着三人,想着这是三角恋?欲言又止的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瞥了好几眼。
      时南对于别人若有似无的眼神有种敏锐的洞察力,她暗示性地推旁边的苏茜茜:“茜茜,我们进屋说?”
      苏茜茜这才想起她们还在路边,挠着头看向方砚,打招呼:“方砚哥。”
      “嗯,你们早点回去休息,我们改天一起吃饭。”说完摸着时南的头顶:“睡个好觉。”
      “好,回去开车慢点。”
      方砚驱车离开,两人手牵着手黏在一起回到出租屋门口。
      苏茜茜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猜密码是什么?猜不到就不准进门。”
      她俩高中时候就喜欢玩这种猜猜猜的游戏,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物,而密码这种东西倒是很少涉及,但依苏茜茜的单细胞,无外乎就是生日,毕业日之类的。
      时南沉默片刻,输入苏茜茜的生日,门没开,她又输入自己的生日,“哐”,门开了。
      苏茜茜贼兮兮的拍着自己的胸脯,十分自豪的说:“你猜两次才中,还是和以前一样笨。”
      额,她笨?难道这密码设置的不笨?要是以前时南肯定和她呛起来,但现在她没有呛的力气,三年足以消磨所有年少无知。
      时南有些感动,拉着她的手加重几分力道,“谢谢,谢谢你还在。”
      “什么我还在,本姑娘一直在,陪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她看懂时南的脆弱,却代替不了哪些存在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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