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人间》木子锡

91、回忆

　　“你不介意我来探班吧？”掺杂着丝丝缕缕灰发的高挑女性坐在柏幸对面，穿着高跟鞋的右腿高高翘起，一副把对方飞行器当成自家客厅的舒适感。
　　“不介意，我的助理跟我说过了，”柏幸拿起自己的平板，“来拍张照，拍完发出去，任务就结束了。”
　　“别嘛，虽然是为了电影宣传，但我还是挺想跟你聊聊的。”
　　旁观的韶洺和萧迟挤在飞行器的角落，看着《纸醉金迷》的女主角泰然地占据着最好的一个座位，指甲染成了深紫色，看上去给人一种心肺功能不好的感觉。
　　柏幸挠了挠头，还是让过去的萧迟给她拿了一杯酒来：“我记得你是习惯上午喝酒的。”
　　“没有酒精，这一天怎么过得下去？”女方哼了一声，举起玻璃杯一饮而尽。
　　“电影的票房不错啊，”柏幸把玻璃杯拿了回来，表示他不负责续杯，“你怎么看起来还跟以前一样不高兴。”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有个综艺让我吃甜点，因为我的经纪人给我立了个吃货人设，但我明明什么都不能吃。一口蛋糕下去要跑两个星期的步，想想就头疼，但是还要装出一副享受的要死的表情。这也就算了，为了巩固人设还要时不时带上口罩去甜品店，这算个毛啊？我是个女演员，不到九十斤重，还爱吃甜点，骗谁呢？”她把杯子从柏幸那里夺回来，朝拿着酒瓶的萧迟挥手。
　　“你拿着能卖首都市中心别墅的片酬呢，开心点，别喝了，”柏幸把酒杯拿回来，“还有，你的清纯人设和酗酒可一点都不匹配，醉成这样出去被人拍到了怎么办？”
　　“清纯个毛线，我不过就是约会的人数少了一点而已，画个浓妆，穿个领口低一点的衣服，就有一堆人跳出来说，诶呀不适合她，撑不起来，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好。我呸，老娘喜欢，我自己觉得好看就行了，要你管？我红色系的口红都八百年没动了！”
　　柏幸挠了挠鼻子，把酒杯还给了她。
　　“我想拓宽戏路怎么就不行了？一演古装，就又有人说，诶呀她古装不行，脸长得太现代了，还是好好回去演现代吧。我想演啊！这么下去我一直就演不了了啊！”
　　“这事真得慎重，”柏幸插了一句，“我一个朋友，演古装演的好好地，非要去演正剧，结果演了几年，粉丝掉的只剩十分之一了。”
　　女方可能是因为酒精，没怎么听清他的话，把耳朵凑过来让他再说一遍。柏幸提高了一点音量，她吓得哆嗦了回去。
　　“你别大声说话，这不适合你，长成你这样的就适合做个风流公子，渣和优雅都写在脸上了。”
　　柏幸有些困惑：“你刚才说你自己不喜欢什么来着？”
　　“我是说我也理解粉丝的心情，虽然我自己没有选择的资格，”她顿了一会儿，突然像灵光一闪，抓住了柏幸的手，“我们真交往一下行不行？”
　　“我们本来就在交往，你探班的图都发在网上了，你看你下面的文字，两个爱心呢。”
　　“你都知道这是电影宣传的噱头了，”她看起来有些恼怒，“我是说真的交往，反正你这么多对象，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柏幸的手指在椅子上敲打了一会儿，然后他拿过萧迟手中的酒瓶，主动给她续上了一杯：“你是想让我把你当成某个人，还是其他人？”
　　女方盯着酒杯里慢慢升高的酒液：“我喝醉了，你说话不能绕圈子，我听不懂。”
　　“你是想让我把你当成一个约会对象，还是一个恋人？因为如果是后者的话，我可能做不到，我还不够喜欢你。”
　　“真会伤女孩子的心，”她醉醺醺地说，“不过，你要多喜欢才能当恋人啊？大家谈恋爱不都是兴之所至吗？反正也不需要负责，到玩累的时候一拍两散不就好了？”
　　“我只是觉得把感情看得那么轻易有点可怕。”
　　喝酒的人突然放下了杯子，把脸凑到柏幸的正前方，柏幸向后仰头来避开她呼出的酒气。
　　“你这话说的，好像一个宣扬一夫一妻制的老古板，”她眨了眨眼，“如果每个人都只能同时和一个人谈恋爱，那效率多低啊。世界上不可能有完美的情人，有些人可能只能满足我们一个方面，其他方面就不行，但如果另一个人恰好就补上了那个方面，我们和两个人约会，不就能享受更完美的感情了吗？”
　　“人的感情是有限的，而且我不觉得我们跟一个人约会，能只跟他好的那一方面约会。”
　　她大笑了起来：“你真的是那种老古板！”
　　“我不是！”柏幸马上否认，“我只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你看看你自己，就像两百年前质疑自己性向的同性恋一样。”
　　韶洺在一旁评论：“只不过这一回他是要钻回柜子的里面。”
　　柏幸无奈地看着还在嘲笑他的同事，从隔板里拿出一个酒杯，也开始了上午的酒水日程。
　　两个人一起喝酒，却毫无陪伴之感，过去的萧迟在一旁形同空气。飞行器里坐了三个人，但却在三个不同的世界里。
　　铃声突然响起，提示有访客上门。柏幸嘟囔着“今天明明休息”，一边打开舱门摄像头的图像，方鸿洲的脸庞赫然出现。柏幸把酒杯放下，痛恨自己喝早了。
　　“我的天啊，他也太帅了吧，”女方凑近屏幕看，“我不是在说你不好看，但是他真是……”
　　“对，等你和他聊完天就知道了。”柏幸按了开门按钮。
　　“不好意思，休息的时候还来打扰。”方鸿洲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踏进了飞行器。女方扭头，对柏幸做了个“哇”的惊叹表情。
　　“来跟你介绍一下，”柏幸对方鸿洲说，“这是和我一起主演《纸醉金迷》的……”
　　方鸿洲用一个热情的握手打断了他的介绍：“孙前辈，你好你好，我是方鸿洲。”
　　“我看颁奖典礼的时候看到你，你本人比镜头里还要好看。”
　　“过奖了过奖了，”方鸿洲走上前，“前辈能跟我合个影吗？”
　　两人非常友好地拍了合照，方鸿洲又说了很多套话，类似于之前看过您的某某作品啊，今后还请多指教啊，然后把合照发上了社交网络。
　　“等一等，”柏幸突然伸手拦住了他，“你是怎么描述的？”
　　方鸿洲的蓝灰色眼睛带了点无辜：“什么描述？”
　　“你在照片下面配了一行字：上午和孙前辈认识了，她有点醉，大概已经喝光了一瓶酒。”
　　“咦？有什么问题吗？”方鸿洲耸耸肩，“我说的是事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