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青玉夜

50、第二十七章

　　六月二十一日清晨六点半，奇门风月和武当派莫非子的比试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晚上八点四十八分结束，以武当派莫非子险胜一招制胜。
　　这天晚上，圣子夜不归宿，但他总归有点礼仪，托人捎了一个口信回来，今晚在青楼过夜。
　　六月二十二日清晨六点半，天山寒旌阳和龙门龙淼比试，这两人，一个使用寒光凛冽的剑，一个使用三叉戟，一开始战斗就非常激烈，只见刀光剑影。
　　上邪这一日没有来看，他昨晚看了圣子的口信之后，就直接跟缥缈说要返回帝都处理国事，随即他的气息消失了，第二日也没有出现。
　　第二场比试持续了整整三天，入夜之后，两人都坐下来调理了气息，算是互相给与对方的公平休息时间，太阳出来之后，两人继续比武。这样进行，也说明了两人战斗力水准差不多，越到后面，比拼的就是耐力和持久力。
　　圣子待在青楼，有美酒喝，有美人相伴，欢歌笑语，还有武林盟的八卦，这种日子简直就是令人堕落的，但他甘之如饴。
　　第四天中午，天山寒旌阳以半招制胜了。
　　第三场比试在这场战斗后的第二天才开始，峨眉山的武景秀和光明教的重楼。武景秀是一名女子，也是十二个候选人里面唯一的女性，身材性感，容貌艳丽，非常有人气，据说在赌注里是被下注最多的，她的武器是鞭子。重楼则是以神秘著称，上半部脸戴着一个非常普通的青铜面具，武器是双枪，据说他臂力非凡，长度比普通人还要长些。这两人都是掌门的嫡传弟子，据说已经将嫡传的功法修行到最高层，都是天赋异禀的天才，年纪都没有超过三十岁。
　　这一场比试比前面两场更加有看头，两人的武器代表着两人刚好是一柔一刚。围观的青年男女比前两场更多。
　　第一天比试到傍晚的时候，重楼的面具被鞭子打碎了，但他的长枪也刺到了武景秀的腰腹丹田处，若是两人都再用一点力度，必然两败俱伤，但彼此后退了一步，不少人看清了重楼那张脸，非常英俊，顿时引来了不少年轻女子们的惊艳尖叫声。在暮色降临时分，两人战斗力平衡，于是约停。
　　第二天太阳升起时，打坐调养了一夜的两人继续战斗，这一次，仅在太阳下山时就分出了身负，重楼胜利。
　　根据武林盟的规则，第二天，胜利的三人进行抽签，两人对决，一人可能抽到幸运的免战签，胜利的那人和得到免战签的人再进行最后的决战。
　　得到免战签的是武当派莫非子，天山寒旌阳和光明教重楼对战。
　　这一次战斗更加激烈，持续了整整五天，最后以天山寒旌阳胜利。
　　考虑到天山寒旌阳战斗力尚未达到最圆满，根据规则，休息一日后再战斗。
　　天上寒旌阳和武当派莫非子战斗的第一天，天降中雨，结界阻隔了雨水，战斗继续着。
　　两人都算是武林里年轻一辈最天才的弟子，修为极高，这一次战斗，圣子也终于再度来到河堤边看，但没有上邪和缥缈的准备，橙之莲花酒楼也无法进入定下包厢，只能在河堤看。
　　这一次战斗持续了整整一个星期，两人几乎完全耗尽了内力，最后几乎完全靠着武技，体力比拼，最后，是修行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道法的莫非子胜利了。
　　宣布胜利的那一刻，圣子是通过电视看到的，他感应到身后的气息，回头一看，发现上邪不知何时出现的，就站在他身后，周遭全是狂喜的欢呼的人群。
　　看见上邪那张高冷禁欲的脸，圣子竟然觉得自己拉着青楼女子的姿态很是尴尬，不由自主的松开手，露出了几分讪讪的笑容。
　　“嗨，上邪，好几天不见了。”
　　“刚好半个月。”
　　上邪淡淡道：“午餐时间将近，订餐了吗？”
　　“还没有。”圣子转头对这半个月的女伴青花笑了一下，“青花，我朋友来了，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再来找你。”
　　“是，公子。”青花只觉得那位公子气度非凡，有股凛凛然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她也不敢多看一眼，行了一礼，主动先离开了。
　　上邪带路，去的地方自然是橙之莲花酒楼包间，一进去，圣子四顾，疑惑道：“缥缈呢？”
　　“半月前，他已经返回自己的族地了。”
　　“那你这半个月呢？”
　　“回去处理了一些事情。”
　　上邪落座之后，直接对侍者道：“将夏荷系列套餐全部上上来。”
　　圣子吃了一口，满足的叹口气：“感觉这才是美食呀！你不在的时候，我真是怀念。”
　　上邪淡淡道：“若是如此，为何不回西门家？只要汝回到那里，他告诉吾一声，吾就会来。”
　　圣子摸了摸鼻子道：“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呗。”
　　上邪没有说话，也专心开始吃饭。
　　吃饱喝足了，俯身一看，河堤周围的观众都已经散开了，河堤恢复了正常，河水恢复了波涛汹涌，河里的柱子已经归位，武林盟所在的七星岛倒是挺忙碌的。
　　“上邪，下午的时候，我们能够去岛上看看吗？”
　　“今天下午不行，明天有加冕典礼，结束之后，会对武林人户籍公开开放三天，到时候可以上去看看。”
　　“这么麻烦呀？”
　　“前武林盟盟主会停留三个月的时间，作为导师指导新一任的武林盟盟主的工作，七星岛岛主的交替过程也是如此。每一次，盟主更换，岛主会更换，副盟主更换，副岛主就会更换。”
　　“十年时间是不是太短暂了，不能设置更久吗？”
　　“武林人寿命长，但也没有超过两百岁的，十年时间，足够了。”
　　两人出去，只见河堤两岸已经撤下了武林盟盟主候选人的拉票横幅，换上了武林盟的宣传口号：“武林盟，护正义，维和平，顶天地！”
　　人行道上也似乎多了很多穿着白色和青色道袍的人，那种装扮和刚刚获胜的莫非子很像，一看就是武当派的。
　　圣子看了一眼八大胡同的方向，上邪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样，淡淡道：“汝若是要去，便去吧。若是露水情缘，可别太过认真。”
　　圣子摸了摸鼻子，笑道：“你可真了解我。我一个人去没意思，你也去吧？”
　　“吾不喜欢。”
　　“你到底是精神洁癖还是身体洁癖？”
　　“都有。”上邪直白道，“明日早晨此地碰面。”
　　圣子看着他的背影，越发感觉他格外孤寂——可他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意，甚至很享受。真是无趣呀！
　　第二日清晨，圣子早早的来了，上邪却更早，已经点了早餐在吃，侍者给他添了一双筷子，正吃着，外面行人越来越多，大多都是携带武器的武林盟之人。
　　太阳升起的时候，武林盟盟主的加冕仪式正式开始，就在岛屿上。七星岛跟河岸是没有沟通的桥梁的，只有内功高深，轻功高明的人才能渡江过去看，于是，不少内功不够的武林人，只能占据沿河河堤边房子屋脊上的高位，翘首眺望。
　　上邪带着圣子，如同踩着虚空一样，瞬息而至岛上，落在了天枢岛上，这里不算很热闹，也没有接待的人，高高的红色牌坊上挂着横幅，写着“恭贺莫非子继任第十二届武林盟盟主！”两侧挂着长长的鲜红鞭炮，道路两侧也摆放着一件件的花炮，等到了吉时，就会点燃。
　　戴着银色面具的天宫使者亲自过来迎接上邪，对他拱手行礼：“武尊尊上！”
　　同样戴着银色面具，看不清面部表情的上邪淡淡的一抬手，那身姿性感的天宫使者站直道：“尊上可是要直接进去看看？”
　　“好。”
　　大堂里面，莫非子已经换下了一身道袍，换上了一身俗世里的普通长衫儒袍，正在听前任武林盟盟主江夏说规矩，周围还有一圈即将继任新岛主的七位北斗星君，还有上任七位星君都在，他们见了上邪，个个都神色激动非常——这可算是传说当中的人物了，十余届武林盟继任仪式来，他还是第一次出现。
　　上邪坐在主位，圣子和天宫使者各坐一旁，前任武林盟盟主江夏诚惶诚恐，恭声道：“武尊尊上，是否因为少林寺候选人之事而来？”
　　“今日乃大喜之日，先不提此事。”
　　“是。武尊尊上驾到，那这仪式？”
　　“依然由使者主持。”
　　九点整，吉时到了，武林盟安排接待宾客的人也都就位了，瓜子水果茶水都摆好了，莫非子和一众全都出去了，上邪充当旁观者，看着众人恭贺，几乎所有武林门派的掌门人全都来了，带着自己嫡传的弟子来露脸，也带来了恭贺的礼物。这才显得这个岛屿看起来热闹非凡。
　　这七个岛屿并非浮岛，而是根植于大陆板块，换句话说，大江在很早之前就是一条天然的沟壑，随着时间才被江水越冲越广阔，两岸宽广，岛屿残留。战国时代，因为江水凶险，岛上开发度很低，只有传说里的一些武林高手曾经隐居于此。现在，岛上依旧有珍稀的植被和动物，也上了轩辕帝国文化地理保护基地的名册。岛上的建筑只有武林盟北斗七星星君府邸，天枢岛最大，添了盟主府邸，其余地方都尽量保持着原貌。
　　众人在庆贺新盟主之时，上邪带着圣子慢慢逛着岛屿。
　　每个岛上都有自己开发的菜地和农田，庭院里种植着药草，景色优美，花木成林，鸟兽悠闲，别有一番美。
　　圣子看着那些单调的建筑，有些不解：“既然是武林盟，为何这么大的岛屿只修建一个府邸？是不是武林盟的人太少了？”
　　“人，贵在精，不在多。能够出入这里的，自然要有穿越滔滔江水的轻功，或者会泅水，内功造诣一流。”
　　“武林盟没有军队吗？”
　　“每一个门派自有自己抱团的方法。只要遵守武林盟道义，无需单独设立军队。但武林盟的执法堂，倒是有一批卓越的执法弟子。”
　　鞭炮和花炮引来岸边驻足观看的人停留了至少两个小时，十二点钟准时开餐，天宫使者过来请他们用餐，和两任武林盟盟主坐在主位。
　　圣子看见餐桌上的九道菜，有些意外，全都是本地菜式，一点都不稀奇和珍贵，一个海鲜也没有，口味倒是不错，比起橙之莲花酒楼里面的菜，自然没法比。除了菜，酒倒是美酒，口感醇厚。
　　人人过来给上邪敬酒，他也豪气的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将气氛炒的更加热闹。
　　酒席快结束了，上邪似乎醉了，只能暂时住在天枢岛上。
　　上邪去休息了，一杯酒都没喝的圣子则跟着天宫使者再度去逛岛屿。
　　傍晚时分，宾客都离开了，只有留下的一众武林盟众人在，上邪没有出席。
　　圣子准备去看看上邪有没有真的醉了，推开门，却看见他端坐在窗子下，面前是一个棋盘，对面坐着一个身着道袍的仙风骨道的男子，头上扎着一个团髻，鹤发朱颜，只用一根木簪固定着，全身素净。
　　圣子走过去，好奇的打量他：“上邪，这位是？”
　　“他是莫非子的师尊，武当派掌门逍遥子。”上邪淡淡道。
　　逍遥子起身行了一礼，微笑道：“这位，定然就是传闻当中，来自魔法大陆的精灵王，圣子大人吧？幸会！”
　　圣子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还认识我，看来你跟上邪是朋友？”
　　“朋友之词，不敢高攀。”逍遥子微笑道，“只是幼年时代和少年时代有幸作为青梅竹马一道成长罢了。”
　　上邪淡淡道：“逍遥子，时间不早，汝该离开了。”
　　“是，所有掌门都不能留宿武林盟，快到宵禁了。那么，贫道告辞了！”
　　逍遥子爽利离开了。
　　上邪也站起道：“圣子，走了。”
　　“啊？我们今晚也不住在这里吗？”
　　“按照规矩，不能。”
　　两人离开庭院，两任武林盟盟主都在大门口站着，似乎等待已久，天宫使者也在。
　　上邪来到他们面前，他们全都俯身行礼，上邪停下脚步，淡淡道：“吾不希望，武林盟成为一家之言。”
　　江夏的双肩竟然微微颤抖起来，说话也显得迟疑不定：“武尊尊上，关于少林寺候选人云庭——”
　　上邪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云庭，违背了武林人基本守则，已经身死道消，魂飞魄散了。”
　　“尊上？”
　　“莫非子，汝非武当门人，自此，汝只是武林盟之人，可懂？”
　　“在下明白。”莫非子深深揖礼。
　　上邪带着圣子，背后跟着天宫使者，身形一掠，离开了天枢岛。
　　落在河堤上，天宫使者行礼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圣子回望岛屿，上面挂着灯笼，红彤彤的光，在江水滔滔当中，照出了宛若天上北斗七星的形状。
　　“真是可惜呀，下午的时候，小英带我去看了藏兵阁和兵冢。”
　　“嗯。”上邪脚步从容的慢慢的走着，迎着夜风。
　　“小英就是那个天宫使者的名字，你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吧？”
　　“那又如何？”
　　“别看小英身材性感，穿着也很性感，个性倒是和你有得一拼，一板一眼，非常严肃认真，连玩笑话也听不懂。上邪，看她走得那么干脆，也有点意外。天宫究竟是怎样教育弟子的？”
　　“天宫弟子，都是孤儿，以天宫为家，自幼以武林盟宣言教导，仅此而已。”
　　“那你特意露面，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吾只是特意给与一些警示，云庭之死，跟吾有关，众所皆知，只是猜疑大过真实。”
　　“哦。看不懂，意思太多了。”
　　上邪淡淡道：“圣子是独子，是吧？”
　　“嗯，我父王只有我一个儿子，兄弟姐妹都没有。年少时，总是很羡慕旁人，年岁越久，越是感到孤独。”
　　“兄弟多了，免不了争权夺利。而一个自幼以太子身份长大，理所当然的继承一切的君王，最容不得的，就是在自己年轻的时候，竟然出现了统治危机。”
　　圣子愣了一下：“上邪，你说的是谁？”
　　“汝刚才听到了，云庭，是被吾亲自下令处死的。”
　　“他是你父亲！”圣子脱口而出，“你，你怎么会？！”
　　“汝应该很清楚，人类的欲望，便是汝大陆上盛行所说的七宗罪。在真正的利益面前，人类可作出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上邪，你这是有感而发，但我不明白，为什么？”
　　“很简单，很多年以前，在权力面前，他只是一个君王，不是一个父亲。多年之后，在他面前，吾也不是一个儿子，只是一个帝王。如此冷酷的现实，圣子，汝觉得无法接受吗？”
　　圣子的笑容消失了，摇头道：“不，我不理解。”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见到的人和风景，但是，丑陋和灰色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无法抹消，只有接受！”
　　圣子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上邪面前，拦住了他：“上邪，你什么意思？突然跟我说这些，肯定有什么别的意思？”
　　上邪盯着他的眼睛，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眼睛深沉如同千年古井，平静得不兴一丝波澜：“有光的地方，自然有暗。现在，吾只是给汝展示一些铁血无情的手腕，汝就害怕了？也是，汝是光明的精灵王，所以注定无法如同吾一样，一统魔法大陆。”
　　圣子有种进食当中被石头噎到的感觉，他找不到反驳的词汇，只能干瞪眼，看着上邪勾起唇角，露出了一抹近乎邪魅的笑容，然后越过他，继续朝前走着，好似在这一刻，他已经将他不放在了眼里。
　　圣子在原地踌躇不前，脑海里翻滚着各种词汇，胸口奔腾着各种情绪，最后他大声道：“随便你！我去青楼了。”
　　说完，他转身，朝着反方向大步走，不一会儿，就拦住了一辆公共马车，上车后直接报了八大胡同的地址。
　　第二天清晨，上邪推开门出来，西门杨子单膝跪在地上，垂首报告：“尊上，圣子大人失踪了。”
　　上邪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语调淡淡道：“具体。”
　　“昨夜凌晨四点四十五分三十秒，风花雪月楼里的青花起身如厕返回，发现睡在床榻上的圣子消失不见，整个金陵城也感应不到任何气息，现场有残留的暗灵族使用的空间遁走的法术痕迹。确定这一点之后，九十秒钟后，青花就直接向我汇报了。”西门杨子道，“属下按照尊上曾经说过的，不敢深夜打扰，一直静候在门外，随时报告。”
　　“吾知道了，汝下去了。金陵之行已经结束，处理掉此处痕迹。”
　　“是，尊上！”
　　西门杨子迟疑了一下道：“尊上，是属下失职，自当受罚——”
　　“不，此事早在预料当中。圣子也只是勾引暗族浮出水面的鱼饵，汝无需自责。待在此处，无需变化。”
　　“是，尊上。”
　　西门杨子的口吻明显松了一口气。
　　等他再抬头，上邪已经没有了踪影，空气里也没有了任何了气息。
　　没多久，当地新闻报道，北城区沿河街的一栋民宅发生了走水事件，幸运的是，周围的民居都没有受到牵连，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