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青玉夜

46、第二十三章

　　圣子听了两耳的八卦，也是心满意足，见上邪要走，连忙匆匆放下筷子，跟了上去，并肩而行，低声道：“上邪，今晚怎么办？”
　　上邪漠然道：“自然是由吾亲自护卫汝的安全。”
　　凤凰在后面立即道：“上邪，吾现在可是——”
　　上邪停下脚步，回头，一字一顿道：“凤凰王，别挑战吾的底线！已经逝去的人，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吾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凤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了：“汝究竟是无情无欲，还是惺惺作态？”
　　上邪冷哼：“那么，汝，究竟是真的想要激怒吾，与吾大战一场，看看吾是不是真的迎来合道期天劫，还是想要看看吾的实力？”
　　昆吾道：“凤凰，你也适可而止！你忘记了上一次？那个时候，上邪还只是金丹期。你虽然不死不灭，但被封印之后的感觉还是不好吧？”
　　“昆吾！汝竟然帮他说话？汝还是不是吾朋友？”凤凰生气了火气蔓延，幻术也忘了维持了，变幻出一副绝美的男子模样，一声火红色衣服，乌黑的头发似乎燃烧着火焰，咆哮道，“不是说帝王无情吗？他怎的对他的第一个老婆念念不忘的？这根本就不可以吧！分明连吾心头血所化的凰歌都没有这般动容！”
　　昆吾微笑道：“凤凰，你究竟在生气什么？上邪是人，自然有七情六欲，他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难道还不能自己做主吗？还能强求不成？”
　　“那现在又是什么意思？朱雀做了他后宫之一，还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只是权宜之策，是给世人看的。”
　　上邪已经不听他们的争执，抬脚就走，圣子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特别是看见凤凰变换男子，又是惊艳，又是些许失望，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来到前院的客房，家丁给他们安排了尽头一间，可以望见庭院里面种着几株荷花的池塘，上邪一进去，直接在窗子边长榻边坐下，那里有一副黑白围棋，他主动提出教导圣子下棋，他连忙坐在了他对面。
　　当上邪说完规则，圣子表示记住了，两人开始下棋，下着下着，圣子又开始三心二意了，开口询问：“上邪，今日看你情绪波动挺大，是吧？”
　　上邪淡淡道：“是，汝看笑话了。”
　　“不是那个意思，突然觉得你这个帝皇何止辛苦，简直是困苦！那个青城，真的是演戏，只是为了你的修行功法？”
　　“青城今年一千八百余岁，在他过往的人生里，灵族对他的评价就是高冷。高傲，冷漠的意思。如此之人，又岂会轻易放下身段，有怎会轻易爱上一个见面次数屈指可数的人，想一想都不可能。”
　　圣子点头道：“也是，换位思考一下，一个人从冷漠变得热情，总会古怪。”
　　“凤凰，他由来已久，有涅槃重生的特殊神通，不知他以前如何，只知道他上一次涅槃化人之后，与昆吾结为挚友。当年，吾去他族群游说时，他姿态倨傲，直接就想灭杀，吾拼尽全力，将他封印。他的两滴心头血，一个是朱雀，一个是不问世事的凰歌，吾与朱雀缔结了和平的契约，而凰歌却执意要跟吾走。后来，吾也娶了凰歌，就是第二任帝后，她诞下吾的次子。当年吾能力微弱，凤凰本来力量强悍，恰逢次子出生那一年，凤凰也冲突了封印出来，那个时候，朱雀已经成为吾重要的战力，他也认同吾的大一统理念，他就是凤凰的理智一面，他替吾挡住了暴怒的凤凰，后来，昆吾也劝说他成功，他再无杀意，但每逢见面，总是阴阳怪气，好似要挑战吾的极限。”
　　“哦，那昆吾呢？你似乎也很不喜欢他。他看起来就是站在你这边的。”
　　上邪停顿了一下道：“许多事情，也不能光看表面，许多事，被时间叠加，也不知该说是复杂，还是命运。母亲去世前，担心吾一人无力承担太过重要的命运和责任，就将她所有的记忆编织记录，交给了青龙。吾一岁懵懂开智之时，青龙将记忆球给了吾，吾看遍了母亲所有的记忆，其中就有一段，是母亲年少时去昆仑山拜师学艺的。”
　　“昆仑山，很厉害吗？”
　　上邪点点头：“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它都是法修们的第一魁首位置。”
　　“哦，那你都不跟昆吾学习？”
　　“且听我说完。母亲当年也只是一个天真的少女，怀有梦想，对爱情也怀有憧憬。昆吾作为昆仑山的法尊，是掌门的师兄，地位超然。母亲不愿意成为掌门的弟子执意要拜入昆吾座下，宁愿当一个记名弟子，个中缘由不言而喻。”
　　圣子吃惊道：“等一下，让我缓缓，你的意思是，你母亲当年暗恋昆吾？”
　　上邪点头：“没错。暗恋持续了几十年，直到母亲看不到一丝希望，自己的天赋神通术反倒越来越厉害，在占卜出那个结果之后，她终于向昆吾问出口，昆吾说，他一心向道，绝无可能跟他人结为道侣。昆吾说，若是真的顺应天命诞下天道之子，也是功德一件。自此，母亲才真正的心灰意冷，下山离开了昆仑。”
　　圣子叹口气道：“你母亲也是痴情人呀！我就说嘛，哪有人一开始就坚定不移的决心奉献自己的，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叠加，让她退无可退。”
　　上邪没有回答，他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上邪，那你为何不拜昆吾为师？”
　　“很简单，他修道，吾修佛。”
　　“佛？你竟然修佛？啊，对，之前你说过一次。”圣子叹息道，“昆吾定然很失望。那你真正的师傅，是谁？”
　　“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你师傅才是真正的厉害，将你培养成才，定然欣慰。”
　　上邪落下一子，淡淡道：“圣子，汝又输了。”
　　“啊，这么快！”
　　“吾以前，也非常讨厌下围棋，直到师傅离开，吾其实都没有胜过他一次。”
　　“他是什么样的人？”
　　上邪闻言，笑了一下，表情竟然是饱含讽刺的：“想象成机器人就行。”
　　“啊？”圣子完全不解。
　　上邪却没有多话，站起，整理了一下衣摆，淡淡道：“圣子远道而来，终究是客人，吾去隔壁休息了。”
　　上邪一推开门，看见昆吾在半圆形窗户下的坐塌下坐着，朝他微笑：“过来陪我下一盘棋吧，凤凰已经离开了。”
　　上邪关上门，缓缓走过去道：“汝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
　　昆吾轻轻的叹口气，一挥手，结界包裹了房间，他端起茶杯，淡淡道：“在你的印象里，我这般不受欢迎吗？”
　　“汝已经联络了青城？”
　　“嗯，他说得不错，不需多久，汝就连合道期境界的力量都压制不了，马上要迎来三劫期的天劫了。”昆吾看着他坐下，目光一直看着他整理衣摆，姿态从容，神色冷漠，他的笑意微微加深了，“上邪，这个月，你快满两百三十一岁了吧？这个年纪，真的很年轻呀！”
　　“嗯，然后呢？”
　　“上邪，若是我当年同意你母亲的请求，你说，你会不会是我的儿子？”
　　上邪嘴角挂上了一丝嘲讽：“想象力真是丰富。”
　　昆吾叹口气：“上邪，你在怨恨我，因为你母亲。”
　　“没有，只是汝，与吾的交集，止于公务。何必用那般下三滥的手段引诱天真的凤凰来试探吾！”
　　昆吾神色微微变化：“上邪，你真的一点儿都不信任我。”
　　“我自然相信你的力量和手段。”
　　这话倒是十足的怂人。昆吾竟然也没有生气，他淡淡道：“上邪，你现在还有不少事情没有完成，想要离开这个世界，飞升成仙，恐怕也不是那么顺畅吧？”
　　“对，还有海洋没有安定，圣子还没有将他那个魔法大陆管制住，可是，这两件事，跟吾有关吗？哦，对，汝关心的是，继承这个帝位的，会不会是汝的外甥，是吧？”
　　昆吾看着他的眼睛，深深的凝视，他本来就有一副风光霁月的脸，一双眼睛尤其深邃而漂亮，当他专注的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好似深情脉脉，但上邪丝毫不为迷惑，冷漠的回视着。
　　昆吾率先移开了眼神：“纵然我想，但饕餮却不想，除了口腹之欲，他对你可是十万分的忠诚，当年都能为了你而差点不认我这个舅舅，我又何必扶持他上位呢？你可是考虑清楚，若你不在，大一统的和平盛世，能够维持多久？”
　　“那么，汝此来，可是为了加重吾的心魔？”
　　“上邪，我并不认为你有什么心魔。十一年前，帝宫落下的那个穿越者，毫不出奇，却恰恰奇怪得很，你特意让你的族人去接近他，他却跟你一般对情爱毫无兴趣，究竟为何？”
　　“昆吾，你的问题太多了——”
　　上邪突然收声，侧耳聆听，然后突然站起，挥手就拨开了结界，瞬间消失在房间里，来到了隔壁房间。
　　之间内室里面窗帘掀动，一名穿着红色肚兜的长发女子惊慌失措的从床上滚下来，抱着自己的衣服从地上爬起，看见骤然出现的上邪，苍白的脸色闪过一丝酡红，急匆匆的跑出去了。上邪走近，每一步都让风掀起一层床帘，薄薄的纱帐飘起来，最后展现出的景色是圣子被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横在脖颈一侧的大动脉处，他上半身赤/裸，长发披散，一脸的不悦，看来是好事正在进行而被身后那名黑衣蒙面男子打断了。
　　“停！”黑衣人感受到了上邪的强大气场，冷汗大颗大颗的从额头上流下来，手指尖也忍不住微微颤抖，死死地盯着上邪，一抹血丝已经才能够匕首处流了下来了。
　　“等一下，上邪，你要害死我吗？站着别动！”圣子连忙大叫道，一面回眸看着蒙面人，“拜托！你拿刀子的手稳一点，我的命就在这里！冷静下来呀！别冲动！”
　　昆吾从打开的门走进来，见此一幕，也没动，竟然转移视线去看上邪。
　　上邪久久没有说话，但确实没动了，圣子忍不住怒火蹭蹭往上冒，发脾气了：“你没有看见我被挟持着吗？上邪，你倒是说句话呀！还有，这个蒙面大侠，稳一点，拜托了！你平时没有练习吗？我都流血了！我会晕血的！”
　　那蒙面人皱眉道：“你们两个，是不是天宫使者？那天，你们去云庭大师休息之所了，紧接着就出事了！”
　　圣子道：“你是云庭的粉丝？看不出来呀！”
　　“闭嘴！我问他！云庭大师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曝光的？”
　　上邪淡淡道：“没错。”
　　蒙面人的气场骤然变化，杀意凛然，衣袍鼓动，衣襟里，突然爬出来一条红冠黑蛇，只有筷子大小，吐着红色信子，忽然像一根笔直的利箭疾射出去，目标直指正前方的上邪。但就在距离大概三厘米的时候，凶悍的小蛇骤然僵化，然后笔直的掉落下去，啪叽一声，腹部朝天，似乎摔晕了。
　　蒙面人一愣，这时，窗外吹进来一股狂风，吹得蒙面人不由自主的眯眼，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从斜对面来了一股强大的推力，他被推得撞上了后面的床柱子，再定睛，之间被挟持的人已经捂着脖子站在了对面那人身后。
　　蒙面人的眼睛里浮现仇恨的光芒，眼白部分化为血丝，眼角处如同干裂的土地，崩裂出细细的微不可厥的纹路，就在他准备开口之际，上邪突然一把拽起圣子的手，低喝一声：“快走！”
　　“嘭——”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将整个房间夷为平地，而周遭的客舍因为有上邪突然投下的符箓结界隔绝，只看见此处爆发出巨大的火焰和蒸腾起来的蘑菇云，并且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雾气。
　　上邪的落脚地是一处山坡，可以看得见结界几乎被冲破得摇摇欲坠，火红色的光和声音无法隔绝，已经将整个庄园吵醒来，房子点亮了灯光。
　　圣子放下手，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昆吾也出现在他们彭边，俯视着下方，眉头微微蹙起。
　　“区区武林人，有这么大的爆炸能力吗？”圣子疑惑道，“那人丧心病狂了吧？竟然把自己当做人/肉炸/弹！”
　　“那人被利用了，黑蛇，爆炸力，都是暗灵的手法。”上邪淡淡道，“他们开始行动了。”
　　“啊？总觉得怪怪的，要是一开始就爆炸，岂不是措手不及了？”
　　“这只是一个警告。”上邪转头看向昆吾，“昆吾，恕不招待，慢走，不送！”
　　昆吾微微一笑：“你身侧危机四伏，需要我帮你护卫。”
　　“不用，吾受不起。”
　　如此直白的拒绝，纵使昆吾再放低姿态，也有些受不了，一拂袖，走了。
　　圣子见上邪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语调也轻松了：“威力如此巨大的火/药，着实恐怖，要是你没有及时投下符箓，整个山庄都会被夷为平地的。”
　　“那是将人体的脏器都更换成火/药的储存，他收敛内功也是为了压制这种火/药味。大一统战争时期，就有人利用这种方式进行过暗杀，多年未见，一时之间未曾反应过来。”
　　圣子睁圆了眼睛：“多年未见？上邪，我突然觉得你真是可怜！如今都高高在上了，还要受制颇多！”
　　“人生在世，哪得自由？收获与付出总是持衡的。”
　　“上邪，如果你的力量不够强，恐怕——”
　　“对，如果吾不够强，连成年都活不过！如果不够强，何来宏伟大业？一切都是空谈！地星人曾说，他们的始皇帝何其短寿，在吾看来，他何其伟大！在那个不存在异能的世界，所有人都只是普通人。”
　　“嗯，那我们还要下去吗？”
　　“不，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上邪取出银色面具，圣子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又要假扮天宫使者。
　　东城区大丽花街区，魔教在这里有一座诺大的宅子，在周围的民宅都已经熄灯休息的背景下，这里灯火通明，大门敞开，歌舞乐音传来，靡靡之音不绝于耳。两人从屋檐下跳下来，两对黑衣红袖的少年少女从宅子里面出来，一个服饰华美的青年从中走出来，远远的拱手道：“天宫使者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请见谅！”
　　圣子还没有来得及惊讶，上邪淡淡道：“看来江南姑娘已经死了，请节哀！”
　　“啊？怎么会？为什么？”
　　“这个大陆，也有可以提取记忆的方法，我们通常叫做夺魂摄魄之术，是魔教的秘术之一。此前，金陵王和魔教有勾结，已经去过江南姑娘那里。今晚锦绣山庄的爆炸，跟他们定然有关，自然早早埋伏在这里。”
　　“埋伏？里面有危险？”
　　“自己小心。”
　　“身为上位者，没有享受，竟然危机四伏，真是令人无语了。”
　　圣子话虽如此，眼里却浮现兴奋的光芒，跟着上邪上了台阶。
　　引路人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语调真挚，做出邀请的手势道：“教主就在里面等候使者，请跟我来。”
　　身着红衣金线的教主，天生一副邪魅尊贵的魅惑姿态，眼角有着细细纹路，处于男人最成熟的年纪，看见他们，站了起来，身材伟岸，举止豪放，高声道：“经年不见神秘莫测的天宫中人，未曾料到来了两位使者，实在令人深感荣幸，蓬荜生辉，请上座！还不快奉上最好的茶！”
　　上邪也不推辞，从容落座，原本内敛的气场一下子释放出来，令人有股惊心动魄的，不敢直视的强大威压，存在感比那个穿着招摇的教主更加令人不敢小觑。
　　“魔教教主，汝在锦绣山庄闹出来的动静，不小啊。”
　　“什么动静？我怎么不知？”教主坐直了身体，神情肃穆。
　　这时，原先引路的那位青年急匆匆跑进厅堂，拱手禀报：“启禀教主，武林盟玉衡岛司查使石破天率领司查团来访。”
　　魔教教主站起道：“请他们进来！”
　　上邪闭了闭眼，整个院落都布满了武艺高强之人，或者是在树上隐匿，或者在灌木丛里，或者是藏身在假山之后，整个院子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
　　身着酱红色长衫的司查使五人鱼贯而入，为首的壮汉，石破天扫视厅堂一样，落在了上邪和圣子的银色面具上，拱手行礼道：“天宫使者，安好？”
　　上邪淡淡道：“吾等夜间留宿锦绣山庄，竟亲身体验了人/肉炸/弹爆炸事件，特来此处。想不到汝等速度也挺快！”
　　“是有人直接向武林盟报案，我等第一时间就来了。”
　　石破天从袖袋里取出一本草黄色的书册，从里面取出一副卷轴，然后正面对着魔教教主道：“武林历181年6月12日晚上八点过半，有目击证人称看见魔教分堂屋顶上出现一名黑衣人，直奔锦绣山庄而去，抵达山庄内部前院西南侧客房屋顶上，一刻钟之后，山庄发生了严重的爆炸事件，粗略估计留宿的三名客人死亡。请问，晚上八点半之前，魔教教主你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喝酒，看歌舞表演，听歌，派遣晚上的寂寞。”
　　“教主是今日才抵达金陵城的的？”
　　“是，我今日午时三刻才抵达这里，路途奔波而睡了一个午觉，醒来之后，天色已经昏暗，了无睡意，也想欣赏一下金陵城有名的歌舞表演。这没有错吧？”
　　“我需要搜索一下魔教分堂堂口里是否有证物，请魔教教主配合。”
　　“有天宫使者在这里，即便不用搜查，他们也能找到是否有危险物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