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鹏海风波（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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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他怎么来了？”
众目睽睽之下，我不欲再多惹麻烦。杨郎喊起来太腻，临平之号又太过响亮，甚至还要牵扯上青云观的关系，故干脆隐去了姓名。虽然对方这张脸已经很不低调了，但我还是想低调一些的。
杨诚本人并不具侵略感，但一旦看到，又很难叫人再把目光从这具皮相上移走。这种奇异的气质，极受羽客居士推崇，以为仙风道气，真神人也。
他一定是被若波叫过来的，我想，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这群神仙很少直接插手人间。
但就在我头痛之际，一旁的赵抚却显得兴致勃勃。
“阿姐，他怎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我来洛阳这么久，早就听说青云观临平道长，未料到我还没有去拜访，人家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乖乖，一样去青云观，我见的是羊云虚那只老青羊，你见的却是这么个杨啊。我说怎么你那时候先是说要嫁神仙，后来去了趟青云观回来倒不提了，还入了道门。”
他刻意收低了音量，凑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但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调笑一句：“好啊阿姐，外祖母给你修小觉观，你倒是修了个金屋藏娇啊！”
我一下抹不开面，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剜了他一眼。
赵抚仗着背对着对方看不见，对着我挤眉弄眼地笑。
杨诚走到我们面前，依旧是风度翩翩佳公子，没穿道袍，行了一个俗礼，称呼：“世子、县主。”
赵抚转身，“杨……郎君。”
我也颔首致意。
杨诚必然是没有听见方才赵抚说的话的，安国公府的世子，这点事还是分得清的；但若在场别的那些耳聪目明的什么就不知道了。
我心里藏了几分，面上却不动声色，露出几分得体的惊讶，“杨郎君怎么来了？”
杨诚便说：“北上之行多有变数，临平恐县主安危，于是与师…兄说明了情况，便下了山。”
“素闻青云观羊云虚精于八卦，不想他师弟临平道长也通此道？”赵抚好奇道，“这多有变数是什么意思，我与阿姐此行究竟是吉是凶啊？”
杨诚目光落在我身上，想起从神仙那里得到的信息，一时竟也说不清楚。若说凶，那自然是凶的，但有神仙提前的预知和暗中相助，岂不是上上大吉。
好在他出门前也确实占了一卦，于是便道：“九三阳爻，终日乾乾。虽处下卦，前途未卜，但夕惕若厉，则无咎。①”
我挑了挑眉毛，这倒确实符合我此行的状态，夕惕若厉。
赵抚早已迫不及待地问道：“那道长今日在城门等我，莫非也是算到了我到的时候和地点？”
杨诚一时语塞，“这倒不是，这是别人告知贫道的。”
赵抚“哦”了一声，也没再问下去，他以为是我这边漏的消息，不过这本也算不得什么机密消息，只是杨诚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巧，这才让他不由产生了这联想。
我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没说话，只给这群傻子留了条活路。
演戏这种事，还得看观众给不给面子。
赵抚：“那道长的卦算是准还是不准？”
杨诚谦逊道：“卦准不准，这还需看天机允不允人知晓。”
他有遇神之缘，虽本身没有精研占卜事，但得此神顾，凡起卦皆有预示，平常事十卦可以中个□□卦。因着这，羊云虚尤其喜欢揪着胡子转圈，叹息这如此有天分的弟子为何一心符箓。
——杨诚重生后的生活、修行、入道都是羊云虚亲自照看、引领着来的。后入道门，虽名为师兄弟，但羊云虚对杨诚却有授业之恩。
杨诚少富贵，后困顿，起起伏伏一生，幸而多得贵人相助，多次化险为夷，甚至死后也能得到重生的机会，所以尤感恩义。今生无父无母，对羊云虚，便敬之如师如父，二人感情极为深厚，私下都以师徒相称——
赵抚听着杨诚的话，似懂非懂，想着，便自己最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
“道长既然也通卜算，那可知陛下此次高句丽之征如何？”
赵抚感慨，“陛下征高句丽，临行之前，本想请青云观的羊道长卜算，却不想羊道长已闭关多时，于是不能成。后来太卜署卜筮，这才选了个吉日出发。早知临平道长也通卜算，倒不如让你来了。”
不知想到什么，他抚掌笑道：“不过现在倒也来得及，虽然不能再定吉时，但道长还可预测一下此战胜败吉凶。”
杨诚神情之中难掩愕然。
我也好奇地看过去。
一征高句丽只是惨胜、险胜，高句丽王最后没撑下去上了降书，但大梁的兵力也损耗极大，甚至此后高句丽也从未真正臣服于大梁之下，一直伺机而动，与突厥互动频繁、关系暧昧。若非因此，梁帝也不至于临出征还放心不下突厥，派遣杨服山来。
说大梁外交，周边的这几个也不差。
谁还没有一点上进心呢？
更何况国与国之间，总是各自虎视眈眈，尤其是在资源开发不足的古代。
舅舅再征高句丽，除为开疆拓土之外，更有一雪前耻的意思，为此他连续以雷霆手段镇压南边的起义，肃清大梁内部的动乱。
御驾亲征带来的气势，以及这么多年的准备，大梁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一战会败。甚至，高句丽和大梁兵力的差距如此之大，现在也早已过了辽东最严冷的冬季……
然我观察到杨诚的反应。
那些细微的、一瞬间的、我几乎不能确定有没有发生的反应。
乍闻赵抚之言，他的手微微攒紧，又松开，然后矜持地、缓慢地露出一个稍带歉意的笑容。
——他一定出身在世家贵族，自小知道喜怒不形于色，否则不能在关键时候，把情绪克制得如此之好。
我不由放缓呼吸，以免自己泄露太多情绪，我不信这些，所以也从来不关注太卜署的吉凶测算。但杨诚不同，他背后站着的是这个世界的神——我姑且把他们当做这个世界客观存在、规律规则的一部分——所以，这究竟是他的意思，还是司命给的结果。
如果不好，又是怎样的不好？
悔、吝、厉、咎、 凶，哪一个才是不好的结果？
杨诚坦诚说：“国之祀戎，鄙不能算。”
……又或者，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鹏海风波（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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