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八骨七

2、花灯

　　在将军府的这几日我都无所事事的，自从那一夜我初入将军府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将军了，估计是军营事忙，无暇回府。
　　我很清闲，整齐无所事事的，除了跟一个名叫安香的婢女扯扯家常之外，便就是努力回忆过去。
　　当然，每次我都会出一身的汗，隐约还伴着头疼，可每次都是无用功。久而久之，我便顺其自然了。
　　倒是秋容，这几日总是郁郁寡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丧夫，偶尔也来看看我，见我痛苦地在回忆，浑身大汗时便说几句安慰我的话，但看她眼里的浓浓的哀愁，我觉得更应该需要安慰的人是她。
　　唉，我在内心叹了口气，府中有个美娇娘，将军大人却在军营里流连忘返的。
　　到底何时回来，她也该和凤栖梧好好的谈一谈她的想法了。
　　又过了几日，安香无意中说道:“这天儿，院墙外的石榴也该熟了。”
　　我正倚着床柱昏昏欲睡，听到这话，顿时灵机一动。
　　我拿了几个布袋子，拉着安香，直冲冲地跑到院墙，满心欢喜的盯着院墙外枝繁叶茂的石榴树。
　　那诱人的石榴就躲藏在这绿叶间，我馋的直流口水，这磨人的小妖精，你爷爷我来也。
　　我让安香搭把手，奋力地往上一蹬，有些艰难的爬上那粗壮的石榴树。
　　香，真香！
　　我贪婪的吸取着它们的芬芳，也不顾伤还没好完，便伸出手去摘离我最近最大的那个。
　　快了，快了，就快了！
　　抓到了！我得意地一笑，朝院墙内的安香扬了扬下巴。
　　但安香显然没那么高兴，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嘴巴微张，像是在说些什么。
　　我听不见，刚想询问，突然“啪嗒”一声，我像片落叶一般向下掉落。
　　“哇哇哇啊啊啊啊——！”
　　我在空中挣扎着，胡言乱语，内心懊恼这几日吃得太多，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突然感觉到胸口有些疼，或许是旧伤撕裂了，我紧闭着双眼，默默等待着传说中跌落的剧痛。
　　可是，一双有力的大手接住了我，我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竹子清香沁人心脾，我缓缓的睁开眼，居然是消失几日不见的凤栖梧。
　　我看着他眼角微微上挑的眼眸，又是那该死的温柔的神情。他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想在看一个认识了很久的人。
　　他的眼眸很深邃，瞳孔像黑曜石，我居然可以看见他眼里受到惊吓而神情扭曲且尴尬到脸红脖子粗的自己。
　　我别过脸，不想看他，却看见秋容定定的现在十米开外。她今天很美，看得出来是精心准备的妆容打扮，比以往艳丽几分。
　　但她眼里的哀愁很浓，比前几日又浓了几分，像是要溢出来。
　　我突然猛的挣扎，想从他的怀抱里跳下来。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但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柔情似水的样子。他默默地把我放了下来，问道：“丫头，吓到了没？”
　　我楞楞地摇摇头，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我看了看秋容，她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食盒很精致，上面刻了一只凤凰和许多梧桐叶。
　　我转头对凤栖梧说道：“柳姑娘做了好多好吃的，将军一定饿了，快去吧。”
　　谁知，凤栖梧摸了摸我的头，微微弯了弯腰，与我平视，他眼里的潮水就快把我溺死了，他怎么会对一个刚认识几天的女人露出这样的眼神，我感觉到一阵窒息。
　　“我带你去外头吃。”他温柔一笑，缱绻暧昧。
　　我快提不上气了，他……真的是将军吗，怎么没有点将军威风凛凛的样子。
　　“嘭”的一声，秋容的食盒跌落在地面上，饭菜撒了出来，菜香味很浓，随着秋容狼狈逃跑的背影追去。
　　我回头看凤栖梧，他的神色就没变化过。
　　秋容那张哀怨的脸又浮现在我面前，我摆摆手，拒绝道：“不不不，将军大人，我吃过了，还是不去了吧。”
　　他戏谑的看着我，并不善罢甘休：“可是我饿了，你就当陪我去吧。”
　　不等我拒绝，他直接提起我，将我温柔地放上马。
　　马儿“吁”地一声，扬尘离去。
　　凤栖梧带我来到了一家名叫醉香楼的食楼。
　　在踏进去之前，我拉住了他白色的衣袖，暗香盈袖，又是淡淡的竹香味。
　　他回头望了望我，好整以暇地问道：“怎么了？”
　　我皱着眉，认真的看着他说道：“秋容真的很爱你。”
　　他挑了挑眉，眼底温柔不减，反问道：“所以呢？”
　　我几乎要咬碎了银牙，恶狠狠道：“难道你一点都不爱她吗？”
　　他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不爱”，然后看着我楞楞的脸，“我是认真的。”
　　我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绝情，于是反问他：“你有心上人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内心竟有些紧张，不知为何，他给我的感觉太熟悉了，那袖中的一抹清香，那眼底的一片深情，都太熟悉了。
　　我呆呆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谁知他拉着我的手，笑意不减：“今晚可以放花灯，吃完了，陪我去看花灯吧。”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内心骂道：狡猾的男人。
　　这一次我吃的食不知味的，看着凤栖梧关切的眼神，我便怒火中烧。
　　可我转念一想，我对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生什么气呢，荒唐！
　　这样想来，便敞开肚子吃了。
　　夜晚。
　　湖安街张灯结彩，白日看不出来趣味，到了夜晚，花灯一亮，便是满街灯火，五颜六色的花灯，汇成花海。
　　我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日子？”
　　凤栖梧回答道：“寻常日子。”
　　我撇撇嘴，不再问下去，走到一处卖花灯的地方，我便被一个兔子形状的花灯吸引住了。
　　我咽了咽口水，摸摸比肚子还扁的口袋，默默叹了一口气。
　　“你喜欢？”凤栖梧问道。
　　我昧着良心摇摇头，往前走去，并不太想理他。
　　我听见他若有若无的叹息，两秒，他笑吟吟地对我说：“陪我去放花灯吧，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狐疑地看着他，他歪着头，十分真诚的看着我。
　　“咳咳，去就去!”我别过头，不看他。
　　我和他各买了一个花灯，河上飘着许许多多花灯，一眼望去，望不到尽头。原来一个小小花灯，寄托了这么多的思念和期盼。
　　我瞅了瞅身旁的凤栖梧，他似乎是在上面题了字，我悄咪咪地往前一看。
　　看见了他龙飞凤舞的几个字:
　　六月梧桐花始来开，思心切切等君来。
　　我心里想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将军，你有心上人吗？”
　　这次他回答得很干脆利落：“嗯。”
　　果然，我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空落落的。
　　思索了一番，我又问道：“我总觉得……将军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是不是见过？”
　　我望着他清秀俊逸的侧脸，湖光打在他柔和的脸上，反倒生出几分落寞。
　　“或许是上辈子见过，就忘不掉了吧。”他半开玩笑的撑着脑袋，深深地看着我。
　　我的脸倏然一红，壮了胆子开口道：“将军……喜欢谁啊？”
　　他缓缓的把花灯放入水中，看着它飘向远方，转头认真的看着我道：“你啊。”
　　我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小窃喜，我咳嗽两声道：“将军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呢，嘿嘿。”
　　他收起了那抹淡淡的笑容，正色道：“我相信一见钟情。”语罢，他突然拉住我的手，他的手很白，却有一层茧，轻轻的摩挲着我的手背，很温暖。
　　我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我相信一见钟情吗？
　　我感受到内心的欣喜，温暖，激动，我不敢说我不信。
　　他还是那样深情的看着我，仿佛我和他认识了很久，我突然觉得有点恍惚，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微微的摇摇头，正欲言语，却发现他离我已不到三寸的距离。
　　薄薄的气息轻抚我的脸颊，淡淡的竹香沁入鼻中，他抬手，抬起我的下颚，越靠越近。
　　我对上他的眼睛，好像他的眼中并不是只有温柔，还有淡淡的愧疚，庆幸。
　　我缓缓的闭上眼，也许是本能让我贴近他，我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人间只剩下我们俩。
　　当我以为他的吻就要落下来我的唇上时，他偏过头，擦过我的唇畔，微凉的唇落在了我的耳际，薄唇轻启：“阿晚，我喜欢你。”
　　我呼吸一滞，我慌乱的推开他，脚没站稳，意外的跌落水里，慌乱间，我猛然撞到了岸边的石柱，冰冷，疼痛交织在一起，让我痛不欲生。
　　他瞳孔微张，跳下了水，拉住了我。
　　秋天的水冷极了，刺骨的冷意在身体里蔓延，我的牙齿打着架，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被凤栖梧抱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不知为何，明明只是落个水，我却有种窒息感，浑身如同针扎一般。
　　冷，太冷了。
　　我感觉我被人紧紧抱着，我贪婪的汲取怀抱的温暖，却依旧冰冷。
　　头好痛……我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