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芮禾

6、八角刺（五）

　　秉承着为好友人生大事的考量，乔阳极力的促成特案组全新的搭档模式。为自己那位大脑发育迟钝的损友，实现了和夏天一起出外勤的人生梦想。
　　当然，乔阳同学打心底发誓，他这纯粹是一番好意。绝对没有半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在里面。
　　于是他这一番‘好意’，成功的把特案组变成了动物园。
　　“霍，老大你这是打算为咱队里额外创收啊。”
　　丁目诧异的盯着辛一程那副国宝同款的眼睛，内心瞬间充满了感慨‘果然这优秀的人都是在背后默默努力，瞧瞧这一个两个的黑眼圈。昨天晚上回去还不定熬到多晚呢！’
　　纵然心下佩服，但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敬佩，却总有那么点欠打的成分。也亏得某人昨晚翻来覆去烙了一晚上的烧饼，现在大脑还不是十分灵光。不然这个嘴欠的家伙，午饭怕是要多添一道红烧舌头了。
　　“就你自己啊，老乔他们直接走了？”
　　“嗯，乔队刚才打电话说直接去复勘了，让我替他签的外勤记录。对，他还让我转告你，说他实现了你的少年梦想，让你请他吃卤煮...”
　　辛一程心不在焉的点了点他，扭头就要往出走。此刻他所有的脑细胞，都在忙着思考待会路要说点什么才能防止尴尬，压根没听进去丁目都说了点什么。奈何丁目的八卦嗅觉过于灵敏，见自家领导这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他脑子里瞬间燃起了消防队都浇不灭的八卦火海，哪肯轻易放跑了这条大鱼，连忙一溜小跑挡在了门口。
　　“求您大发慈悲稍微透漏一下，您那价值一顿卤煮的梦想到底是什么玩意？得不到答案，连酱板鸭都不香了！”
　　“嗯？你说什么？卤煮梦？”
　　“感情我这费了半天的嘴皮子都是对牛弹琴！乔队！说！他实现了你的少年梦想！让！你！请他！吃卤煮！”
　　回过神来的辛一程瞬间拉长了一张驴脸，他正憋着一肚子的郁闷逮不着罪魁祸首往出撒，面前这个不长眼的这一吼算是撞上了枪口。
　　“我卤他奶奶个腿，撑不死他...这缺德玩意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你就跟着他瞎掺和，赶案子结了我非找根针，把你们这几张烦人的嘴皮子转着圈的缝树上！”
　　辛一程正凶神恶煞的跳脚，转头接到夏天电话又立马变了一张嘴脸。
　　“你到哪了？哦不着急的，我到门口等你。”
　　看着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丁目委屈的按了按额头上新长出来的犄角。这下好了，一群大熊猫在加上他这只新鲜出炉的独角兽，真的可以办个动物展览会创收门票了。

　　“诶，大清早的孙文悦跑这来干嘛？”
　　夏天环顾四周，又仔细的确认了一遍孙文悦所发来的地址。确认没有找错地方后，她调出孙文悦发来的短信，将手机屏幕递到了辛一程面前。
　　“她昨天晚上发给我的地址，说是一个人害怕来找朋友了。”
　　看着那条严谨的好像公文的短信，辛一程微微皱起了眉头。这附近全都是办公区，晚上一到下班时间空荡的渗人。而且，早些年这楼刚盖起来的时候，还流传起了不少灵异传闻。孙文悦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说她害怕，也不知道是来找了一个胆子多肥的朋友，才敢在这住了一晚上。

　　“‘晨希心理咨询诊所’，我说的呢。原来是跑来找心理医生了，看来还吓的不轻啊！”
　　夏天说完好一会也没听到回应，转过头见辛一程像丢了魂一样，呆呆的站在牌匾前。她抿唇翻了个白眼，照着对方的后脑勺拍了一掌。
　　“想什么呢？走啊！”
　　辛一程呐呐地应了一声，拖沓着步子跟了上去，那微微拧起的眉头却并没有展开。

　　“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见到有人来访，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衣着干练女人，带着温和的微笑迎面走了过。辛一程不着痕迹的将对方打量了一遍，又盯着墙上的人员表仔细的筛过一遍。似乎是突然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里的证件冲对方晃了换。
　　“我们是旭城特别案件调查小组的，来找孙文悦了解一下情况。”
　　“原来是两位警官。请跟我这边来，孙小姐正在里边等着二位呢。”

　　二人被引至最里间的接待室，一推门就看见面色憔悴的孙文悦，正托着脑袋歪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直到二人走近，才迟缓的抬起头。呆滞的眼睛里满是猩红的血丝，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细弱声音，却没人能听清说了什么。
　　“孙女士，您是想起了什么吗？”
　　夏天刻意放低了声线，轻手轻脚的走进对方身边坐下。她没有着急直奔主题，而是绕着圈子问了一堆无甚紧要的问题。直到孙文悦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稍微松缓了下来，才亮出了手里的聊天记录。
　　“九月二十四号也就是案发当晚，李愿曾约你七点半到城南公园见面？”
　　孙文悦微微一怔。她紧闭上双眼，仰头长长地缓了一口。她主动联系夏天，原本是做好了准备的。可当对方开始问起，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要如何开口。
　　“我在那等了他二十多分钟...人没来我就走了。”
　　“你没有联系过他吗？”
　　“我没带手机...”
　　孙文悦的声音有些哽咽，握着水杯的手逐渐收紧。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李愿找她是想说什么事的。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都太过了解。所以当时李愿爽约，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只是没想到，她就这么错过了一个也许可以救命的机会。
　　“九月二十三日上周五，你和李愿在杨宏的咖啡店吵过一架对吗。“
　　夏天没有给孙文悦多一秒缓神的机会，继续追问着。
　　“他说，我前男友周坤宇，跟他的远方表妹之间不清不楚的...人品也不行，他保研的论文其实是从室友那偷来的...警告我不要做下一个琴姨。但我以为他只是看不上周坤宇。我们确实聊的不怎开心，不过也没到吵架的地步...”
　　从进门开始就心不在焉的辛一程，好像直到此刻才彻底回过神来。他突然从夏天手里抽过一打照片甩到孙文悦面前。
　　“这个登山包你见过吗？”
　　孙文悦并没有被辛一程的态度转变所影响，她端着照片仔细的看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
　　“这个包是我们四个同款的...呵，我的那只前几天恰巧找不到了。”
　　语毕，她颓然的低下了头，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脸。
　　“按照常规，我们要记录一下您二十四号都去了什么地方。”
　　“正常下班，七点半，去找李愿，等了一会就回家了...他...”孙文悦说着，声音愈发细弱。“没有别的了...真的没有了。”
　　孙文悦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擦干了眼泪。用那种再也抑制不住的悲泣声，委婉的表示了送客的意思。
　　夏天盖上笔盖，朝对方道了谢。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关于李愿的死，此人知道很多。而且，就在刚刚对方似乎下某种决心...
　　辛一程反复琢磨着孙文悦说过的话，试图想要将零碎的线索拼整起来。突然，他好像看到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钻进了电梯。不待他反应过来，身旁的夏天抬手照着他的后脑勺又来了一巴掌。
　　“做梦呢？你电话要炸了！”
　　辛一程茫然的接通电话，望着紧闭的电梯莫名有些烦躁。
　　“什么玩意？这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