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赵子川

18、第十八章

　　“听，她还打酒嗝了。”帽子绅士斜着眼睛瞧着已经醉倒趴在酒桌上的安贝儿，还特意用方巾捂在自己的鼻下，仿佛她那酒糟模样已经污染了周围的空气，“这般丑态，还好没有被其他人看去，不然，啧啧，公主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当尽兴的安贝儿被酒精召唤走了神，保持清醒的七绅士就把大厅的闲杂人等全部清退，免得公主的丑态被泄露出去，遗臭万年。
　　“这不是很好嘛。她醉了，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家，就不用再面对这个不合格的傀儡。”送花绅士嘴角含着一丝邪魅的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眼镜绅士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大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些陈年佳酿。”
　　“既然可惜，那我们不要浪费。”扶手绅士端起酒杯向眼镜绅士敬去，两人相视一笑，相互对饮。其他绅士也举杯跟了进来。
　　猛然间，安贝儿从沙发上站起来，痴笑着：“我也要喝。”左右手就开始在桌上找自己的酒杯，却没个方向，拿到一串水晶葡萄当成酒就开始往嘴里塞，连皮吃完后咧开嘴角哈哈笑着，心满意足的继续倒在桌上甜甜的又睡了。
　　“好白菜都被猪拱了。”吟诵诗人将自己的酒品完，又续上一杯。
　　“好了好了。”高个子绅士总揽大局发话了，“想喝就多喝几杯。”举起酒杯，他领着大家又干了一杯。
　　安贝儿醉的糊里糊涂，七绅士喝的高高兴兴。灯火璀璨的大厅外，挂在黑幕上那轮冷艳的月亮打了几个哈哈，冷眼观旁，不做言语。
　　看着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高个子绅士招呼着整理着装准备离开，还处在醉酒状态的安贝儿被托付给了侍女们。七绅士故作稳健的走下了被灯光照亮着，铺着红地毯的台阶。
　　侍女们架着沉沉的安贝儿回殿，大家心里都有些膈应。因为她们心中最完美的公主哪里有过这般醉酒失态的经历。公主从来都是以最完美的状态退席，更不会被人架着走。侍女们真心不想管这个粗鄙的冒牌货，但王命难为。
　　自身没有着力点，看似纤瘦的安贝儿也异常的沉重。左右两边各一个侍女驮着她，后面还有两个护着。虽然大家都不喜欢她，但是在自己手上有个磕磕碰碰，就不好解释了。
　　“真是的，太重了。跟头猪似的。”右手边的侍女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身后的侍女特意拍了她一下，怕被安贝儿听去，惹了麻烦。
　　没走多久，左手边的侍女突然不动了。后面的侍女提醒着，她却当着安贝儿的面大着胆子说：“不是想看她出丑吗？不如，就试试。”三个侍女纷纷向她紧张地看去，她却泰然自若的把目光放在了只有微弱老路灯照亮的漆黑花园，心生一计，嘴角上翘。
　　“你，你可别乱来。”右手边的侍女提醒着。
　　左手边的侍女却在嘴角荡开了得意的笑，然后将手轻轻地放在安贝儿粉红的脸颊上拍打：“公主，公主，你不是想见国王吗？”
　　安贝儿的酒因夜风的吹拂，散了一些，似乎听到有人在叫她，她慢慢的睁开自己的眼，模糊着声音：“什，什么，你说什么？”
　　侍女凑近了安贝儿的耳边讲述着：“在花园深处，有一条光荣的荆棘之路。只要你走过去，拾一根木棒，那么幸运可能就在这根棒上。你想见国王的愿望说不定就能实现。”
　　“真的吗？”安贝儿似乎听清楚，又似乎没懂，疲乏的眼睑努力的撑开，然后慢慢的从侍女的搀扶中脱离，看着黑黢黢的花园就往里面蹒跚而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一根幸运的木棒，就能看见国王了，传说中，公主的父王。安贝儿眼角笑了起来，嘴角乐了起来。
　　“这样没事吗？”后面的侍女凑上前害怕的拉住出主意的侍女。
　　侍女淡定的看着摇摇晃晃的安贝儿：“她喝的这么醉，不会记得我们说了什么。我们统一口径，就说她自己走到了公园，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要冲进去，我们拉都拉不住。到时候祖母赐给公主的生日礼物被她穿破了，你们说祖母还会喜欢她吗？”
　　“说的也是。”旁边的侍女也凑了过来，幸灾乐祸的观赏着走不了直线却还在往里面走的安贝儿，“今晚的事都是她一意孤行的错。我们只是拉不住她。”
　　“不光如此，我们还深受连累。”说着，出主意的侍女也走了进去，顺手就用旁边带刺的植物将自己的手臂划了几下，留下曾经因阻拦安贝儿莽撞行径而受伤的证据。
　　大家了然于心，纷纷给自己也制造了忠心护主的证据。然后四个人悠闲的站在一堆儿，看醉酒的安贝儿往小密林深处摇摇晃晃走去。估摸个时间，她们又走进去将她带出来，带回宫殿。安贝儿醉酒疯闹花园，一切都那么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另一头，酒后微醺的七绅士一起出了城堡，然后上了自己的马车，各自回家。连续几日都要迎合假公主谄媚的假笑，大家的脸都僵硬的不会笑了。今天借了酒精，暂时舒缓了内心积压已久的郁结。更有甚者因为酒精的迷惑，理智已经飞走，在马车里高昂的唱上了：“假公主，假公主，不会端坐，不会写字，不会唱圣歌，不会弹钢琴，一副皮囊只会哈哈大笑，不是白痴，又是什么。假公主，假公主，你何时才能换回我们的真公主。真公主，真公主，你真的忍心抛下你的臣民去伺候上帝。我愿日夜祈祷，向上帝要回我们的真公主，真公主。”
　　车轱辘在大道上跑得飞快，月亮也掀开了黑幕被子，准备钻进去好好休息。
　　计谋得逞的侍女扶着华丽的衣服被勾破的安贝儿回宫殿，并且把她紧紧拽住的木棒抽来扔了。任她一个人口说无凭。
　　宫殿的侍女看到安贝儿蓬头垢面的样子惊得赶紧询问，立马又生出了对她深深的怨气。就算安贝儿手臂上深深浅浅留了好几道伤，大家都冷眼看她躺在沙发上没有动弹，便不慌照顾她。先处理了侍女们的伤，再给一躺下又睡着的她上药。
　　可能有药物的刺激，安贝儿的酒劲又散了一些。一睁开眼，她从沙发上蹦起来，然后顺手就拉起旁边的侍女舞动着：“玩了游戏，我们来跳舞吧。”已经体验过美好的时刻，她不愿停止，并且希望身边的人都能体会到这份欢乐，便不禁邀约大家一起手舞足蹈，但侍女却一脸懵，迫于无奈的转着圈。
　　安贝儿拉了这个，又去拉那个，六个侍女都被她转了起来，嫌还不热闹，她又跑到橱柜，把精致的玩偶拿出来，跟着无声的音乐踮起脚尖翩翩起舞：“舞吧，舞吧，我的玩偶。今夜我们一起舞。”
　　侍女们呆在一边，亲眼目睹醉酒的安贝儿疯了似的竟然和玩偶们跳起了舞，还越跳越欢快。似乎她还身处在美妙的音乐厅，四周都是热热闹闹的人，大家不分彼此，欢乐的玩耍着。
　　“原来这就是酒疯子。”有个一个侍女看着醉的不轻的安贝儿双手拉着玩偶跳得很起劲，不免调侃了一句。
　　立马引来了身边侍女的提醒：“小心她听到。”
　　“不会的。”侍女十分自信着，“她就是个酒鬼。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闹了花园又来闹宫殿。”
　　“她这个样子还怎么当公主。”一个侍女靠过来。
　　另一个侍女用手指摩擦着下颌，似乎在思考：“公主可是我们的世纪女神。既然国师可以找到一个相似的，那么，肯定还有另一个和公主长的一样的人。她，没有资格当公主，就连冒充，都是一种亵渎。”
　　“对对对。”大家纷纷赞同。
　　沉浸在欢乐舞蹈中的安贝儿哪里会听到大家的窃窃私语，只觉得和玩偶们玩得很开心。一晚上都好兴奋。心里幸福的小宇宙爆发了，周围的空气都是轻快的音符，生命都是幸福的章节。大厅除了叽叽喳喳，就是她毫不掩饰的欢笑。
　　天还没亮，安贝儿就朦朦胧胧的醒来了。她眨了眨眼，掀开被子下床，被刮坏的裙子已经换成了舒适的睡衣。她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月亮透过玻璃撒了些进屋子。她觉得头有些痛，打开窗户，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来，好似在清扫她的不适。她向着窗外的菩提树伸长了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更似乎想要拥抱这美好的生活。
　　“当公主，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安贝儿趴在窗沿边对着一言不发的菩提树，继续絮絮叨叨着，“她有无数的朋友，无数关心照顾她的人，她可以学习许许多多的知识，她可以观赏各种各样的节目。她每天的生活都充满了欢声笑语。她这么幸福，可，为什么会消失？”
　　安贝儿不明白，菩提树也不明白。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一只很尽职的公鸡，已经在用他高亢的声音唤醒勤劳的人们。安贝儿相信，新的一天，又是新的幸福。她对着菩提树弯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