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拜江湖》K萝北

2、书生

　　中原和沙漠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风采。
　　特别是随着他们愈发靠近蜀中，晨间的露水就能把人下摆洇湿大片。

　　虽然风吹得人微醺，可湿乎乎的衣摆黏在身上可就没那么舒服了。
　　特别是阿里木这一身。
　　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多少次，才能脏的这般均匀，丝毫看不出本色。

　　阿里木坐在石头上，把棍子放在一边，用两只手拉扯裤脚，希望它能干的稍微快些。

　　因为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腿上，自然而然就忽略了周围的动静。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子里变得极为静谧，鸟雀虫鸣似乎都消失无踪，只剩下风吹动草地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因为怕被使臣团发现，所以阿里木让苟二带路的时候，就让他有意避开了官道。

　　久无人迹的荒郊野岭，风吹过就是大片越过腿肚的荒草随风倾倒。
　　可是他背后这片，其中却有几处依旧直立着。

　　“起风了啊。”阿里木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索性闭上眼睛享受一下湿润的气流。

　　中原的风大多数时候给人感觉格外温柔，这会儿稍微刮得大了点，让阿里木感觉心中那股子郁气被吹散开。

　　反正没人在身边，他索性站在石头上伸了个懒腰，深吸了几口凉风。

　　“嗯？什么味道？”阿里木挠了挠头。
　　风中除了草木清淡的气息，还带着点古怪的甜香，不过并不明显，想要仔细辨别时候，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花吗？”他努力垫脚往旁边看去。

　　野外自然不缺那些花花草草，只是大多味道并不浓郁，品种更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不过阿里木也没想着非要辨别出那到底是什么花，只是之前那股突然出来的味道过于甜腻，一时好奇罢了。

　　恰巧看见苟二垂头丧气从山林下来，看样子是没什么收获，注意力很快就被转移了。

　　苟二对着他叹了口气，刚才跑了小半个时辰，回来也就带了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兔子，看上去没两个月大。

　　“这林子没什么野物，就看见一只跑的飞快的野鸡，追的时候还都让别的的夹子给夹住了。”猎户们也都靠山吃山，他自然不能随便从他们陷阱里抓猎物。

　　苟二摇了摇头把兔子塞给了阿里木。

　　阿里木接过兔子，揉了揉它身上软绵绵的背毛，这么大点的兔子，身上自然不像成年兔那般结实，所以他也下意识放轻了力道。
　　刚才还瑟瑟发抖的兔崽子立马安静了许多。

　　于是阿里木顺手从地上扯了两根嫩草塞给它，看着草叶快速消失在三瓣嘴里。

　　看起来是饿的狠了，小兔子吃了几根还不够，依旧蹭着阿里木的手。

　　于是他顺手摸了摸小兔子的肚皮，果不其然瘪瘪的贴在肋骨上。

　　他好奇的问：“怎么把这么小的兔子抓回来了，这也不够吃啊？”

　　苟二愣了一下，摸了摸后脑勺：“刚才追野鸡的时候看到的一窝死兔子，就剩这一只小崽子还活着，我看兔子死了有一两天尸体还完整的，估计是吃错东西毒死了。”

　　于是他索性把小兔子带了回来。
　　反正他嘴笨不会说话，有只兔子陪恩公也许是能让他开心点。

　　大块头人是傻了点，不过感觉倒是挺灵敏。

　　阿里木领了这份谢意，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递给他，“那苟二哥我们去找个猎户买几只猎物吧，都快晌午也该吃饭了。”

　　话还没落苟二肚子就发出打雷版的鸣叫，让本来想要劝他节俭一些的苟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阿里木跳下了石头推他，“走吧走吧~野鸡肉太韧，也许农户家里还有自己养的大公鸡，咱们买一只来吃。”

　　“好吧。”知道再劝也没什么意识，苟二索性爬上一颗树，站在树顶上看哪里有炊烟。

　　确定方向后，这才拿上棍子在杂草中驱赶虫蛇，一边小心把野草踩出一条细细小道。
　　还惦记着刚才恩公说野鸡难咬，他回头对阿里木说：“等到了有水的地方，我给你抓鱼吃，鱼就没有那么难咬了。”

　　阿里木笑眯眯跟在后面，并没有拒绝他这份心意。只是也学着他在草地敲敲打打，两人结伴慢慢也就出离了这片林子。

　　又是一阵劲风，甜腻的香风伴随着落叶在这里飘荡着，大风一起，叽叽喳喳喧闹的鸣虫，机警的合拢了薄薄的翅膀团成一团。

　　风停之后，一群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麻雀“呼啦啦”飞上天空，只是草地中又多了几处杂草倔强的站在原地，只剩下顶端草叶随风摇荡。

　　……
　　两人循着炊烟走了没多久，却发现一路越走越偏，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

　　想要回头，可风中传来阵阵肉香让苟二有点挪不动道。

　　看来是有和他们一样赶路的人，在这里歇脚。

　　苟二既怕前方是歹人，又怕将人留在原地自己去打探更加危险。

　　“恩公，咱们要不换个方向吧。”他有些为难的说。

　　包袱里还有些干粮和水，能给小公子先垫垫，自己皮粗肉糙也还能抗。

　　苟二无视了自己从一个多时辰前就在打鸣的肚子，实在是刚下山没多久，就被人骗进沙漠发卖的经历，让他有些杯弓蛇影。

　　阿里木垫了垫脚朝那边看，不过还有些距离，入目只有一偏偏野草，见不着一丁点火光。

　　荒山野岭敢把吃的弄这么香，想来也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主。

　　这里要是酒肆琴楼，他还能上前去攀谈一番，不论好坏也算是提前见识一番中原武学。
　　可这是荒山野岭又是宋地，实在不是他胡闹的地方。

　　于是阿里木也点了点头，“走吧。”

　　话刚说完，靠山那边小林子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苟二上前一步小心把阿里木护在身后，小声道：“若一会看到有人，你就立刻蹲下，我和他们打起来把人引开，你再小心顺着来路往管道跑。”

　　阿里木拍了拍他后背安慰着：“苟二哥用不着太护着我，咱们一路上也没遇到个什么密谋命案的，如果是逃犯更不敢在还有猎户涉及的地方如此招摇。就算有个万一，人家要钱要财咱们给他就是。”
　　反正这次偷跑出来，别的没有，银钱可当真带了不少。

　　苟二依旧紧盯着发出动静的地方，“还是小心些为妙。”

　　动静越来越大，感觉是有什么快速靠近，枯草树枝被踩踏发出的声音十分频繁。
　　就在苟二眼疾手快一只手把阿里木强行往草地里塞，不让他露头的功夫，一道白影从林中窜出，直冲他们而来。

　　白毛胜雪，通体一根杂色没有，一副银鞍看似单调，却在日光下隐隐显出暗纹。
　　来的不是什么歹人，而是一匹身材高大背毛柔顺的白马。
　　看那矫健的身姿，想来当年赵子龙那匹照夜玉狮子，也不过是同样风采。

　　阿里木一见，也顾不上隐藏自己，直接赞了一声：“好马！”

　　大漠中虽然多数都是骆驼，但是马匹这种军需自然也是不缺。

　　阿里木虽然因为体弱常年留在王城，可兄长疼爱，其它藩国送来的珍品大多都是让他先赏玩，名马也是见过不少。

　　只可惜王兄怕烈马难驯，会不小心伤到他，所以从来只许他远远看着，或者找些小马驹。
　　这还是阿里木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正在跑动中的骏马。

　　他这边看的兴奋，一旁苟二冷汗可就下来了。

　　一丈距离对于马来说也就倏忽间而已。
　　他力气虽大，也不能确保自己能够抗住这匹白马的冲击，所以连忙把阿里木往一旁推。

　　就在距离他们不过几步之遥，林间传来一声清亮的马哨。
　　哨音刚起白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像是背后有人驾驭一般，停在了原地。

　　阿里木躺在草地上，看这马眼神清明令行禁止，不像是会伤人的样子。胆大心肥的掏出一颗松子糖放在手心递了上去。

　　这马看着十分有灵性，也不去吃糖，看了他一眼后，得儿哒朝着炊烟处一溜小跑。

　　“能有这般好马，想来也不是什么恶人，咱们不如去打个招呼吧？”危机解除，阿里木那颗想要结交中原豪杰的心又沸腾起来。

　　“这……”苟二还要犹豫，阿里木又劝，“反正咱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够休息的地方，晚上进山不安全，找人结伴睡在野外也能有个人和你一起守夜。”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苟二自然也不好在说什么。

　　这次过去倒不用他来开路，顺着刚才那匹白马的踪迹，不多会就到了一片空地。

　　刚才神俊非凡的白马正低眉怂眼的跪趴在地上，一个一身月白长衫的书生正在那数落它，那身衣服半新不旧，不过收拾的很干净。

　　一旁还有个小童正在篝火旁烤火，十几本书整整齐齐摊放在一旁，书篓歪倒在一边，一侧有个碗口大的洞，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篝火上还有几个枯黄的竹筒被架在火上，散发着阵阵肉香。

　　听到动静书生脸上有了些笑意，扭头便招呼：“玉堂回来了？”

　　一看来的居然是生人，他还愣了一下，不过也没因为他们衣衫褴褛就有所轻忽，向他们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小生颜查散，敢问二位是？”

　　苟二师傅就是个不会武的书生，两人情同父子，虽然自己脑子笨读不得百家经，连个童生都考不上，但对书生也格外敬重。

　　他也回了个礼，不过也没真说实情，只是道：“我们兄弟是泉州人士，这次是要去往巴州投奔亲友。小弟体弱，晨间弄湿了衣服，这山中也没多少地方可以生火，想问先生借个地方让我二人生火造饭。”

　　烤火的小童不耐烦的驱赶，“再往前走半里地就是条河，要生火去那边去。”

　　“不得无力！”书生呵斥住小童，满是歉意的对阿里木二人拱手，“虽然已经入夏，山间早晚依旧寒气逼人，两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借着我们这堆篝火，先把衣服烤干，避免着凉。”

　　“少爷！这里离管道十几里地，哪有正经赶路的会跑到这荒郊野岭。”小童戒备的瞪着他们，“只怕不是犯了什么事，特地跑到这荒野中避难吧。”

　　“胡闹！你我二人不是同样赶往这里？”颜查散拍了拍小童脑袋，“仔细盯着些书，莫要让纸张粘粘在一起了。”

　　书童还有些不满，但也没反驳，换了个位置光明正大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