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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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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无舟正准备逼问魔修那个大人的下落,陆肖在椅子上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也就是进入了低烧期。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人整个头都被火焰吞噬,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火中的人头仍在不断告饶。
陆肖忍着全身关节的酸痛,晃了晃昏昏沉沉的头,轻轻喊了声“无舟”。
何无舟听见陆肖的声音,立刻转身凑了过去,将刚刚魔修坦白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把那个什么大人揪出来!”
说着他又要回去继续逼问,却被陆肖拉住了衣袖,“我知道。”
“你知道?”
陆肖沉沉地点了点头,“是林知。”
“林知?”何无舟没什么记人名的习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个前仙师协会会长?”
“是他,”陆肖似乎有些缺氧,深深吸了口气,“中毒之人当晚会梦到白日看见下毒之人的场景,而我昨晚梦到的,就是我在医院见到林知的场景。”他又猛地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昨日他女儿在隔离区也说自己没有梦到过什么黑影,而是梦到了和林知浇花的场景,结合来看,林知就是那个所谓的大人无疑了。他为了迷惑我们,不惜将女儿送进医院,实在是心狠手辣。”
听到此处,何无舟立刻起身联系苏黎,“林知的女儿现在隔离区,把她控制住,然后抽派人手去追查林知!”
“林知的女儿?”苏黎听何无舟语气严肃,也不啰嗦,直接去查隔离区的名单,结果却不太乐观,“林知昨天半夜给林梓卿办了转院!何仙你别着急,我马上派人去找!”
何无舟怎么不急,陆肖的毒发过程比别人快了几倍,按照这个速度,今天傍晚前找不到林知,他可能就……
何无舟不敢细想,立刻闭目运气,无形的法力从他周身涌向空中,然后在半空猛地炸开,向四面八方直冲而去,瞬间拢上了整座泗城。林知毕竟曾是仙师,仅凭他体内残留的法力,何无舟也能精准定位到他。
陆肖见何无舟神色紧张,似乎完全忘了自己已经入了永生道的事,想了想还是出声说道:“无舟,莫慌。我哪怕中毒身亡,几日后也会重新醒来的。”
何无舟没有答话,仍站在原地紧闭双目。林知隐藏法力的功夫确实精湛,仅从他使用忆囊忆珠都没让何无舟发现法力波动就能看出来。此时何无舟愣是搜寻了近十分钟,才在泗城的西郊探查到了一丝痕迹。
他睁开眼,双目望进陆肖瞳孔深处,声音虽轻却无比坚定,“我绝不会,再让你在我面前死去了。”
林梓卿这两天的经历非常荒谬,她刚刚把在国家某保密部门工作后退休的父亲接到家里来,没过两天就发高烧住进了隔离区。期间听着身边人的恐慌言论也难免有些担忧,但是对国家的医疗水平还是有信心的。谁曾想昨天晚上父亲竟然直接给自己办了转院手续,走出医院后却没有直接转入下一家医院,而是把她带到了西郊的一间民宿。
她和爸爸争执了许久,说自己目前可能患上了传染性疾病,可能传给父亲,住在外面还很有可能传染到其他人。可是父亲坚持让她待在民宿,还一直在说一些奇怪的话,诸如“爸爸有治好你的药,但是要等你进入第二次昏迷阶段”,“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但是爸爸也是迫不得已。你放心,很快就会好起来了”之类。
从昨晚到现在,林梓卿一直怀疑父亲是因为自己生病,一时忧心,误入了某种保健传销组织。就在她准备找机会逃离民宿出去报警时,何无舟带着陆肖踹开了民宿的门。
林知原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门响声猛然蹿了起来,全然没有了之前老态龙钟的样子。“是你?你怎么可能追踪到我?”
何无舟没空同他废话,直接让铭火围住他,厉声问道:“你们所谓的魔血在哪?交出来!”
林梓卿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熊熊烈火整个包裹住了林知,处在火中的他却安然无恙,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何无舟原想直接用铭火上刑,却听陆肖在他身后说道:“林先生,如果我没猜错,您女儿也中了忆珠的毒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没有立刻给她使用解药,但是您现在被我们困住,恐怕没办法给她解毒了。”
陆肖看了一眼林梓卿,见对方一脸惊诧,不似作伪,便冲她抱歉地点了点头,继续对林知说道:“实不相瞒,在下身怀复生之术,但我想,你女儿应该只是个凡人吧?”
林梓卿作为一个无神论者,已经彻彻底底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爸,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忆珠?什么毒?你真的能治好我的病?”
林知没有回答她,而是冲陆肖说道:“你们仙师不是自诩从不伤害凡人吗!我女儿只是个普通人,你们若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杀人凶手?”何无舟冷笑一声,铭火的一簇火苗化作利剑猛然刺进了林知的眼中,伴随着林知的痛呼声,他继续说道:“你看看在医院死去的那些人,父债子偿,我要你女儿去给他们陪葬!”
林梓卿见林知受伤,也顾不得质疑眼前发生的一切,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却被陆肖按住了,他们两人此时仍在低烧,浑身乏力,但陆肖毕竟是男子,力气要稍大一些。
他轻声为林梓卿解释道:“林小姐,您父亲通过某种方式,三天以来陆陆续续使泗城上百人中毒,其中已有近十人死亡。我们两人身上也中了这种毒,只有他手里有解药,否则,我们都会死!”
林梓卿眼中渐渐蓄满了泪水,父亲在她眼中始终是个慈祥的长辈,年轻时还未国家效力,怎么可能作出这么残忍的事情。她一时无法接受,可是回想起父亲这几天对自己说的话,却又由不得她不信。
林梓卿几乎是哭着对林知喊道:“爸!如果你真的有解药,就赶快拿出来吧!你真的想要我死吗!”
林知的眼睛被铭火刺伤,此时也不断滚滚流出血泪来,“小卿,爸……爸只有一滴魔血啊!”
他眼见计划已经败露,也顾不得什么脸面,向陆肖求情道:“陆仙师,你们仙师不是一向优先保护普通人吗?我女儿她对我做的事情豪不知情,我手里只有一滴魔血,你不是有重生之术吗,我求你,把这滴血让给他,好不好!求你了!”
“闭嘴!”何无舟厉声喝道。
尽管他知道,已经晚了,当林知把这道选择题抛给陆肖时,就只剩下了一个必选项。
或许是情绪激动加速了血液流动,林梓卿哭到一半,直接晕了过去。陆肖将手背覆上她的额头探了一下,皱了皱眉,起身对林知说道:“林先生,林小姐已经进入第二次昏迷期了。你把魔血拿出来吧,我给她服下。”
林知看着晕倒在地的林梓卿,咬了咬牙,从陆肖曾碰到过的手串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像实验用的玻璃皿一般。然而他刚试探着向外伸手,手臂就被铭火燎红了一片。
陆肖见状,柔声喊道:“无舟。”
何无舟看着那玻璃瓶中小小的一滴血,知道林知应该是没有说谎,但是让他眼睁睁看着陆肖把到手的解药送给别人,他做不到。反正林知在他眼皮子底下也跑不远,他干脆直接撤了铭火,自己走到了民宿的窗边,只留了一个背影给陆肖。
林知刚把解药给林梓卿服下,苏黎就带着人赶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魔修的大人竟然是仙师协会曾经的会长,这绝对算得上是仙师协会最大的丑闻了。
林知见自己大势已去,也不再反抗,看着林梓卿好转起来,便被苏黎等人押着离开了民宿。
人群散去,只剩林梓卿静静躺在床上。陆肖的病情愈发严重,仅从床上站起来就一阵眩晕。他拖着沉重地步伐走到窗边,与何无舟并肩站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明明他做了自认为对的事情,此刻却有些心虚,不敢率先开口。
“你知道吗,”何无舟沉默良久,终于说了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似乎早已预见并接受了这一结局,“用庄妍她们的话说,你就是一个有圣父病的人。”
“圣父……病?”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陆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会牺牲自己利益去救别人的人。”何无舟似乎快要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声音有些颤抖。
天色未暗,西边已经挂上了若隐若现的月亮。
陆肖突然想起千年以前,同样傍晚的天空下,他与何无舟就像现在这样,并肩站在城楼上。城外是自南方闹水灾后涌来的难民,皇上下令不开城门,陆肖便倾尽自己全部家当,指挥家仆在城外安置难民。
那时何无舟也是这样,努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出来的话仿佛看透了一切,他说:“子洵,我只为你一人而活,你却要为天下人而活。”
陆肖仔细回想了一下,他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渡之,我为天下人而活,却未必会为天下人而死。”
还有他没有说出口,却在不久之后做到了的半句话——我只为你一人而死。
陆肖阖了阖眼,强迫自己从回忆中走出来。不断加重的发热使他的身体感受能力也下降了,他隐约感觉自己的心脏又再渐渐生长,却察觉不真切。
“无舟,”陆肖轻声唤道:“如果我今日无法复生,我不会将解药让给林小姐。所以,这并不算牺牲自己,不是吗?”他顿了顿,终究还是没有补上千年前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
何无舟没有回答,沉默许久,才又像个小孩子一样问道:“疼么?”
陆肖脑海中走马灯般闪过自己曾经用各种方式寻死的过程,然后轻声说道:“不疼的。”